问了句,“小姑娘今年多大了”陈岩笑笑,“27。”“结婚了没有”陈岩摇头。老人开玩笑地一绷脸,“可以结了啊,我太太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我们家的老二了。你们现在这代人都喜欢晚婚晚育,我家小侄女也是,到现在都不肯定下来。要是再我们那时候,都是要先成家才能立业的。抓紧啊。”陈岩礼貌地点点头。来苏州前一天的下午,早早做完手上的工作,陈岩独自沿着长江边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她就那么顺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块悬着蓝色路牌的岔路口,她看见有人站在桥边钓鱼。夕照中,一切都那样怡静。最后一片夕阳的余晖披在那人肩上,温柔而闪亮。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抬手才发现,脸上早已冰凉一片。你爱过一个人么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看见什么美的事物,你都会想起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四月里的一阵春风,恰好滑落肩头的一片红色枫叶因为爱,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美丽,你都会想和他分享。那些莫名其妙的笑,无缘无故的泪,都是爱施展出的魔力。出差的最后一天晚上,大家都闹着要喝一杯,就在宾馆附近找了家清吧,开了一瓶洋酒。听着歌,聊着天,陈岩跟着一起喝了两三杯,渐渐有些手心发热。知道是后劲上来了,没再多喝。人在外地,身上还带着任务,几个同事最后都没喝太多,打算回宾馆继续打扑克牌。到了门口,陈岩没进去。“你们上去玩吧,时间还早,我再转一会儿。”男同事有点不放心,“你想去哪边转,要不跟你一起去吧,大晚上的”“不用,不走远,我就在周围看看。”在门口僵持了会儿,男同事实在劝不动,“那好啊,你有事打电话,早点回来。”“知道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安然有序的路灯排列在道路两旁,一直照到路的尽头。张望了下,陈岩拎着包,沿着人行道慢步而去。春夜的凉风阵阵拂过她的脸、空荡的脖颈。漫无目的地走了二十分钟,脚累了,酒的后劲却还在。看见对面有公交站台,她过了马路。在车流呼啸的站台边坐下,她抬头。灰蒙的夜空,月亮很淡。不自禁地,她想起在孙鹏老家的那几个夜晚。城市的夜,并不像夜。在乡村,天黑下来,就是真的黑了。那里很多路都没有路灯,更不要说霓虹,能在夜空里闪亮的只有星辰。孤单、落寞,所有飘忽不定的情绪都被血液里淡淡的酒精灼成了气雾,绵柔而缓慢地,悄悄包裹着她。面孔微微发烫,她垂下头,静静调整呼吸。过了很久。车流在继续,霓虹仍闪耀。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忽然之间,陈岩低垂的眼睑颤动了下,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强烈而异样的感觉。在砰砰的心跳与未知的期待中,陈岩缓缓抬起了头。作者有话要说:卧槽。还有一章,别催,一切已不受控制。、再会一切都浸润在路灯与霓虹交错的幽光中。正前方的台阶下,孙鹏孤身立在那。淡淡的夜色勾勒着他宽宽的肩膀,背着光,他的面孔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唯独那道目光,温和而深沉,在黑暗中远远看着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陈岩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辆夜班车呼啸而来,他们同时坠入车身的阴影。车停下,两三位乘客在他身后下车,周围一片躁动,而后又恢复安静。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几秒的时间,他朝她走来。他在她面前站定,她僵直着脖颈,看着他脱下外套。衣服带着男人的微温和气息盖下来,落在她肩上,像一张温柔的网。立着的衣领触碰到她柔润的唇角,一霎时,衣料冷硬粗糙的质感把一切带回了真实。她怔怔看着他。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短袖,此时双臂都露在外面,肌肉的线条随着动作隐隐凸显。在她的注视中,他蹲下身,帮她拉拢好衣服的前襟。他们的脸离的很近,近到在冷风里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闻到她的酒气,不动声色地看了遍她微醺的脸,伸手把她细软的长发从外套里拨出来,细致地撩到肩上。她任他摆弄,目光盈盈。他看着她停顿一秒,把她的包扔到一边,把她的双手一起聚拢到她的膝上,用自己的手捧住,再慢慢地、慢慢地全部裹进宽厚的掌心。陈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太凉了,只觉得他的掌心里有诱人的温暖。即便应该离开,此刻,她也不想离开。就让她停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喉结动了下,再次抬眼看她时,眉间皱起了一道淡淡的纹路。“喝酒了”陡然发问,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常见的沙哑。这份沙哑令她心颤,她的唇微微开启,却是一片哑然。过了很久,她问,“什么时候来的”“下午。”“来做什么”“”这片静止就这么持续着,直到她从他温热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他削瘦的面颊上。风中有光,他们细长的影子被投在地上,轻轻重叠。“我刚刚在想,为什么别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在我的身上总是很难”她的声音很轻,目光很淡,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更像是,叩问着命运。别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最后还是一败涂地成长中,所有小心翼翼、亦步亦趋下隐藏的叛逆与不甘,她全都在不知不觉中倾注进了这段不被祝福的感情。然而人生荒漠里她唯一的一次恣肆,却将以失败告终了。酒精下,所有的挫败感喧嚣着冲上了大脑。“我以为,凡事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但不是这样的,红灯亮了,他们全都在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等。结果呢,他们全都走到了我的前面,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陈岩开始流泪:“没有用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手背上,凉得他心头颤动。孙鹏眼眶泛红,痛不欲生。他粗拙地擦她的泪,擦不完不擦了,身子前倾,他把她拢进怀里。他抱着她,脸紧紧贴着她的头发。“岩岩,我算什么,我让你这样,我算什么”男人压抑的泪,硬生生出了眼眶,渗进她的发。夜风呼啸,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要吹到哪里去。情人泪,心上伤,一起无声无息地化在了风里。第二天,整个采访任务都结束了。票是提前打好了的,今天就回程。在酒店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陈岩说她有个朋友在这,不和他们一起回去,玩一天再走。几个同事没说什么,只叫她一个人注意安全。吃完了早饭,她回到房间整理物品,不一会儿房门就响了。打开门,孙鹏站在门外,单手插在兜里。“吃过早饭了”她问。“嗯。”他跟在她后面走进房间,陈岩说,“你坐会儿,我收拾一下。”他环视了下屋内,走到了落地窗边。窗外没什么风景,远远能看见一座学校,几栋白色的教学楼上拉着红色的标语。陈岩坐在床边收拾衣服,不知不觉,望向了他的侧影。浅浅的晨光里夹着尘埃,纷扬地洒在他肩上,她不自知地停下动作,想起了那个在桥边哭泣的黄昏。人终究是孤单的,有些回忆,明明和他相关,却永远只属于自己。他转过身时,她没有刻意移开目光,而是故作镇定地问:“查过了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看看他,“两个公园靠的比较近,稍微远一点还有一个游乐场,想去吗”她摇头,“哪个公园有特色一点”“有个湖,看图片还不错。”“就去那儿吧。”“现在出发”她站起来,左右张望,像是在检查还要准备什么。“没什么了,你等一下,我化个妆。”“好。”这个湿地公园位于城郊,门票60元一个人。不算大,却有一片颇为美丽的湖泊。沿湖茂密生长的植物中建有一条长长的栈道,供游客行走游玩。初春的阳光里,很多花还没有开,风里洋溢着植物清新的香气,令人心情舒畅。到底是周末,公园里有不少三三两两的游客。听口音,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孙鹏和陈岩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了什么就说两句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舒适地沉默着,安静欣赏着湖边风光。走到坐船的地方,陈岩目光多停留了一秒,孙鹏停下来,“坐吗”她远远看着,在想。他看看她,“走吧,过去看看”小船租一个小时30元。付了钱,孙鹏先上去,在小小的船舱中他转过身,朝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把手交给他。船身晃了一下,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接进来。踩了几下脚踏,船儿悠悠荡荡朝着水面中央飘了过去。船随水动,他们各自看着风景,没有说话。不一会儿,湖中央一座小小的绿岛跟着水流一起渐渐远去了。夹着阳光的风迎面吹来,和湖面的光一起,忽隐忽现地漾在他们脸上。孙鹏转脸看向陈岩,她的目光正对着遥远的湖岸。船篷下,她的眼睫、唇角闪烁着点滴微光。一阵风来,她微微眯起眼,衣领翻飞了一下又回覆原位,就如同那几缕轻柔的发丝,刮过她的脸侧,又轻轻垂落。四月的清晨,这一刻,她成了这阵清风的化身。拂过一个男人的心间,留下无法触摸的芬芳,却终将消失,令他永生难忘。“好像要变天了”从公园里出来,陈岩抬头。城市上空,云层正越来越低。下午原本的计划是要去一个名人故居,吃完了中饭,他们在附近的老街耽误了会儿,天上果然下起了雨。春雨细密,看着不大,但一小会儿就能把人淋得半湿。突然袭来的雨令街上的行人、车辆都变得影绰起来,交通不便,也没了兴致,他们没有再去别的景点,辗转回到酒店,各自回了房间。6点不到的时候,孙鹏给陈岩打去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他去买。背景音很吵,她语气自然,说自己已经在外面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电视里放着当地的新闻,孙鹏躺在床上,茫然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一道春雷轰然响起,他起身走到了窗边。望着铺天盖地的灰色的雨,他心头腾起一股冲动,他很想冲出去,把她找回来。可找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拉开窗,风雨扑面而来。他点起一根烟,抽了几口后,双手俯撑在了湿漉的窗沿上。很快,他的发、指尖的烟都被雨水打湿了。风鼓着窗帘布,身后,门铃骤然响起。门外,浑身湿透的陈岩看着他,放肆的水珠顺着她凌乱的发缓缓滴落。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孙鹏大脑麻痹了一秒,动作近乎粗暴拽她进来。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从所未有的力度。“我有话问你。”孙鹏定住神,压制住心头因她不自爱而产生的愤怒,“好,你说。”“你要不要我等”霎时间,空中再次轰起一阵闷雷,雨水噼里啪啦落下,用力洗刷着茫茫天地。她的话语、她的眼神是伴着雷鸣的闪电,震慑着他的心魂。他的呼吸停住了,眼里是很深的痛苦。“岩岩,我不要你等,我要你过得好。”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还是泪,陈岩上前,眼睫隔着水雾,朦胧看着他,颤抖着低声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没有语言,只有一个坚实的胸膛,他用力抱住她,门“砰”地一声阖上。她靠在门上,他铁一样的身体压着她。他用力亲她的唇,进入她温热的口腔,找她的舌。手下的肌肤这样冰冷,他托着她纤柔的下颚啃噬她的脖颈,胸口,用双手、用舌头、用一切抹去她身上湿腻的雨。她抱着他的头、后背,像一株植物缠绕住他坚实的身体,疯狂回吻。她在餐厅挂完他的电话,望着雾气腾腾的餐馆,为自己设下了一个荒诞的赌注。如果五分钟内能进来三个人,就回去找他。随后,她坐了十分钟,那道玻璃门只被推开了一次。走出餐厅的时候,她没有撑开伞。走了一会儿,雨水就遮住了她的双眼。雨中,她的步伐越来越快,直至变为奔跑。在暴雨中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时刻,她感受到了最确切的幸福。下雨,那就一直下吧。坎坷,那就全部来吧。别对她说将来,她不要为了看不见的将来,在此刻就开始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