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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扯起衣袖不停的抹擦眼角。阿祖见他虽然给了钱,却并没觉得先前癞娃子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从癞娃子手里接了画卷起来递给阿祖说:“我出来的时候去邮电局打过电话啦,老头儿没说啥,就让堂哥好好养身体。”阿祖接过画卷点点,不再抬眼看这个小堂弟。、少爷的挣扎阿祖在镇上逛的起劲,春儿往后院的木楼跑的也起劲。杨茂德再次听到春儿的脚步声,不由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揉揉眉心,一上午跑了五六趟不是送水就是泡茶,要不就是整理床铺收拾柜子里的衣服,这才刚刚吃过午饭,她就跑了三回。随着时间流逝杨茂德越发担心自己快到犯烟瘾的时间,看到春儿挽着一个小篮子上楼,里面还装着针线和一只没有纳完的鞋底,他语气变的很差:“又跑来做啥我不是说了我回头要歇午觉”春儿被他近似呵斥的语调吓了一跳,咬着下唇在门口磨蹭的站了一会儿,柔柔的开口说道:“少爷要歇午觉就歇呗,以前少爷歇午觉我不是还帮少爷扇扇子我看到少爷有件衣服下摆开了线,想补一下。”扇扇子那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站起身把放在床铺上的衣服抓起来,塞到春儿的针线篮子里,推她转身:“外头补去,莫矗在这里。”春儿低着头出了木楼,回身关门时眼里几乎滴下泪来,少爷这是咋了他还没冲自己发过脾气哩。都是那个女人都是春儿恨恨的喘息,鼻孔里喷出的热气似乎都带了火星子,她来了就霸占了少爷的屋,以往少爷没在家的时候自己明明可以睡在少爷的床上,现在就是少爷不在屋里住,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的也是那个女人赤身裸体的不知廉耻的霸占了梳妆台,霸占了那些贵重的首饰,长的白了不起呸想戴那镯子也得先蹭一层自己的口水。再想起撕裂红色绸裙时那爽快的心情,有一种冲动在心底萌发,撕了她就像撕了那裙子一样,撕烂然后丢到外面,谁也看不到,找不到,让她消失可惜在油枯房里没砸到她,不过也吓破胆了吧,那尖叫的声音像年底杀猪的悲鸣。春儿用手摩挲着关闭的木门,少爷,少爷,想着今天碍眼的女人不在,伍哥也不在,她能陪着少爷一整天的,可是为什么少爷把自己赶出来春儿仰头眼神有些迷茫。杨茂德对自己莫名焦躁的情绪也有些奇怪,愣愣的站了会儿然后回床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开始思索。他不是个喜欢乱发脾气的人,甚至说他是个性子有些清冷的人,这一点四兄妹里就他最像母亲,他一直也以此为傲。因为无论遇到什么境况不被愤怒、焦虑、恐惧这些情绪支配,坚守理智才能更好的处理问题。就像当初自己学抽大烟,与其说是别人引诱,他自己清楚自家事,不过是自己好奇愿意尝试,否则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说的那个还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大堂哥抽大烟和戒大烟都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当初学着抽的时候就听人讲了戒烟时的种种痛苦,少年的心性里未尝没有那种,你们做不到我肯定没问题的自得,但现在真正面对时才知道,世上真的有东西能磨灭理智。狼狈的、丑陋的、懦弱的丑态深深刺激了他的骄傲,他现在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挣脱不开的焦躁烦闷,没有随着烟瘾的退散而消退,反而随着时日累积越发沉积。如果说阿祖是安抚的手,那春儿就是撩拨的鞭子,杨茂德磕上眼似睡非睡,心底里盘算着送油队的行程,夜里应该就能回来吧这一觉睡得深沉,睁眼时发现屋里的光线都暗了下来,每次抵抗戒断症都很费精力和体力,特别是最近发作的时间不固定,常常有睡觉一半惊醒过来就发作的经历,这种不好的体验让他很难睡得深沉。屋里静悄悄的,偶有微风一阵送来窗外罂粟花的淡香,他对这片罂粟田太过熟悉,不用看脑海里也能自动勾画出大片罂粟花随风摇曳的画面。想起阿祖说过的一段话,一片美丽花海中有一幢小巧的木楼,上面应该住着一位漂亮的姑娘这才是完美故事的开头。一片罂粟花海中一栋木楼上住着一个努力戒烟的男人,这个故事一定是个笑话,杨茂德微侧侧身用手揉搓着胸口,熟悉的酥麻感觉从心脏开始向外蔓延,他有种错觉自己的心脏其实就是一个蚁巢,此刻有无数的蚂蚁从里面钻出来向着四肢百骸蠕动爬行,只一个呼吸间身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水,他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他带着强烈眩晕感缓缓的伸手从枕头下面扯出怀表的链子,隔着流淌在眼里的冷汗朦胧的看到六点四十五,他要记下时间以确定每次发作的时间有没有缩减。只是这次发作似乎来得分外猛烈,他耳朵嗡鸣着伴随着眩晕似乎整个木楼都在上下颠簸,地震哦,伍哥说过,这是幻觉。楼上杨茂德开始苦熬的时候,楼下的春儿正好推门进来,大厨房夏天里六点就会吃饭,冬天四点多,因为这时候天还没黑哩,吃饭不用点灯费油。春儿中午被吼了老实的呆了一下午没敢过来,可是已经过了大厨房吃饭的时间,看了好几次也不见木楼里点灯,她心焦得很。终于在黄婶子她们收拾妥当,摇着扇子去晒坝乘凉,春儿按耐不住装了饭菜往木楼来了。刚进门春儿就听到楼上粗重凌乱的喘息声,这声音她上次也听到过,瞬间就猜想到了楼上的情况,急忙冲上楼去果然看到杨茂德蜷缩着在床铺里抖成一团。“少爷”春儿尖叫着扑过去:“你咋样疼不”杨茂德艰难的抬头,一双涨红的眼睛有些木然的盯了过来,嘴唇白惨惨的干裂着蠕动半响挤出两个字:“春儿。”随着说话,有崩裂的鲜血从唇上流下来。“春儿在哩,少爷,春儿在哩。”春儿抹着他眼眉上的汗水:“少爷莫怕,春儿帮你,有春儿在,咋个舍得少爷这么难受。”春儿的声音通过嗡嗡的耳鸣传来变得遥远而失真,他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只能拼命挣扎想要指桌上的茶壶,见她松开自己以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谁知道这姑娘居然蹬蹬蹬下楼跑了。杨茂德真是欲哭无泪,这次发作远比前几次来得强烈,从凌晨三点发作一次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难道是间隔时间越长越难受杨茂德现在的样子能狼狈,但奇异的是思维并不混乱,手脚的抽搐,恶心的眩晕,耳朵的嗡鸣,淋漓的冷汗,口干失津,心率过速,瘙痒酸麻。他能做的就是不时翻翻眼皮看看床铺里头的怀表,每过去五分钟他就努力做个深呼吸给自己鼓劲。木楼再次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春儿几乎是用滚爬的姿态扑倒床边喘着粗气:“少爷,你看我给你拿来这个。”杨茂德被她掰抬起头,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到她手中拿着什么,却闻到甜美的香味,那香味像是夏季暑热里的冰水,像是饥渴时诱人的果实,那香味居然引诱着他伸出僵硬的手想去抓取。“少爷莫着急,我去篮子里拿勺子。”黑暗里春儿嗦嗦的去,又很快的回来,片刻冰凉的勺子带着香甜的味道塞进嘴里。那略微粘稠的口感、微苦的味道,杨茂德忍不住在脑子里叫骂,但身体却本能的紧闭了嘴,干涸的喉咙拼命想要吞咽。春儿摸摸他的脸颊:“少爷莫急,我去给你倒水。”有火辣辣的滋味从嘴里向胃里燃烧,就像干嚼生吞了朝天辣椒,杨茂德被逼出了几滴泪水,顺着眼角瞬间便与额角的冷汗混合,他吃过这东西自然知道春儿刚刚喂他的是一半勺烟膏子,咽下去咽下去就完了咽下去他先头受的罪不就全都白费了杨茂德很难过,就像阿祖说的,躲在木楼上的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春儿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扶着半坐起来,当满满一杯清凉的水凑到他嘴边,因为烟膏子略略缓解症状的身体不复刚才的僵直,杨茂德抬手将春儿手中的水杯打翻,他推开她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烟土,喘着粗气说:“滚。”声音低沉而凶狠,像受伤的狼。春儿愣愣的看着吐在地上的烟膏子,好半响才抬头看着杨茂德:“少爷,你真的魔障了哩,咋能把烟膏子吐了吐了少爷不是还要继续难受”她摸索着又拾起小勺:“没事,再吃一勺就是了。”这次杨茂德用尽全力推搡她,力气大的两人都从床边跌滚到地上,他伸手将瓷勺紧紧的攥在手里,身体似乎恢复了点力气,他慢慢爬坐到一边喘着粗气嘶哑着说:“滚出去。”黑暗中的春儿背脊僵硬了片刻,伸手摸索着将那开了封的小油纸包拿到手里,带着袅袅的哭音:“不是少爷,这不是少爷,少爷每次让我拿烟土,都会夸着说还是我家春儿好哩。少爷说,春儿这家里头就只有你晓得烟土放在啥地方,莫跟别人说。少爷说,春儿烟土值钱得很,好生帮我看管。少爷说,这瓶桂花头油是奖励你的,春儿能守住我们两个的秘密真是个好姑娘。”“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春儿的嗓子变得尖锐喊过两句以后,喉咙里带着呼呼的喘息像只发怒的猫:“少爷,春儿帮你把烟膏子兑在水里,喝了吧,喝了就还能变成以前的少爷。”杨茂德听着她的喃喃低语心里有些发毛,见她果然跪爬着去捡杯子,终于攒起力气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楼梯口跑去。等他跌跌撞撞的穿过田埂走到下坡的路口时,背后传来春儿尖利的喊叫:“少爷”那声音让他想起夜里被惊飞夜猫子猫头鹰的厉叫,腿一软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厨房后面的小院里,田二婶正在搬柴火,打算烧锅热水洗洗澡,就见坡上骨碌碌滚下一个人来。跑过去一看,头上摔破一条伤口正有血蜿蜒而下,不正是自家少爷“哎呦夭寿哩少爷你咋个在这里啷个会摔下来。”说着一抬眼就见到春儿直直的站在上坡的路口上。杨茂德也被摔得发蒙,坡上的春儿看不清神情,但她手上捧着的白色瓷杯在夜色里分外的扎眼,他抬起手指着人影艰难开口:“捆起来。”说完头一嗡,田二婶的惊叫变得遥远起来。、捆绑的春儿当田二婶喊来人把少爷抬进主院,又按照少爷吩咐捆了春儿,杨家大院里闹得纷纷扬扬,男人们没几个在,外头围着叽叽喳喳、来往议论的都是一帮大婶媳妇子。春儿被反捆了手跪在堂屋大院里,耷拉着头一声不吭,黄婶子也跪在她旁边,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她娘费尽口舌询问,春儿还是装死的样子。摔得头破血流的杨茂德还昏迷着,杨老爹和三个姑娘守在屋里,茂兰接了茂菊拧好的毛巾轻轻擦洗大哥脸上的血污,茂梅一手举着烛台一手不时摸泪,杨老爹神色阴沉的看着自己面前半杯褐色的水,有一阵阵甜香的味道飘散在屋里。罂粟味淡,无论是花还是刚刚割出来的生烟都只有非常淡的冷香,但是生烟经过熬制加热发酵就会转化为非常浓郁的甜香,这种香气非常好闻有种吸引人品尝的魔力。杨老爹跟烟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看着昏迷中手脚还不时抽搐的儿子,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又痛、又惊、又怒、又悲,儿子似亡妻,打小就聪明伶俐主意正。他能肯定,就是十三岁那年被张麻子绑去三天三夜,自己取了赎金救他回来,也没见他如此狼狈过。自己一直放心并且自满的儿子,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春儿手里的瓷杯中烟膏子的味道他总不会闻错,杨老爹带着迁怒的情绪发落春儿跪在堂屋前,连黄婶子哭叫的求情也不理会。杨茂德就在昏昏沉沉中熬过了这次发作,等他醒来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围着三只兔眼睛的妹妹就暗暗觉得要遭。果然伴随着茂梅惊喜的呼唤,杨老爹惊天动地一声大呵:“龟儿子跪到”忍着一身骨头错位的痛楚,杨茂德沿着床沿滑下来跪在地上,老实低头一副乖乖儿的模样。心里却想着,马医生这服药还真管用,好久没听爹能吼这么大声而且吼完还不咳嗽。夜幕下杨家大院里上演老子教儿,同样夜幕下的阿祖在颤悠的滑竿里,侧身与走在旁边的伍哥闲谈。“藿香正气的方子我听说过,外边还有成药场做了管装的,外感风寒,夏伤暑湿常常从药房里直接买了回来喝,还省得找医生。”阿祖疑惑的侧头:“还没听过能有用”伍哥笑笑:“我也不晓得,但是马中医是镇上最有名的医生,他说有用应该就有些用处。”呸掉嘴里嚼的半片草叶子继续说:“而且马医生跟老太爷是老交情,少爷那是他看着长大的,豁骗别个也不会豁自家侄儿。”阿祖点点头:“我也就是这么一问,而且我觉得起作用的,应该还是那包泡茶的东西。”马医生听说杨茂德熬了好几天已经开始戒烟很是欣慰,开了十副藿香正气药还捡了半斤刺五加让回去泡水喝。“但愿喝了这药少爷能快些好起来,后楼子里头的罂粟株我都弄完了,回头老爷子问起来他也不好找借口不搬回去。”阿祖低嗯一声:“就是不搬回来也要先回主院吃饭。”伍哥叹口气:“他那发作还不定时间,万一饭桌上发了,咋个办”“要不找个啥借口让他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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