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水田和两亩旱田。”茂梅情绪低落:“黄婶子就一个人了,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阿祖沉默着,她跟黄婶子还不熟悉,所以可怜她的情绪并不能抵消春儿带给她的恶感。“春儿咋能这样哩。”茂梅虽然不能喊她一声春儿姐,但是这七八年相处的感情却真是把她当做一家人:“就因为大哥叫人打了她,她就要放火烧死大哥”她打了个寒颤,似乎不敢相信人心的险恶。阿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继续的沉默着。这时倒是茂菊出来解了围:“嫂子早啊。”她招呼着又转向茂梅:“啊我上回就说茄子要削皮的你咋个又忘了”茂梅白了眼大惊小怪的三姐:“这回的茄子多嫩啊,看,还是浅紫色的。”茂菊扒拉着筲箕看了看:“嗯,那回头给二姐说莫要焯了凉拌,直接放了蒜蓉蒸出来吧。”“光吃还意见多。”茂梅嘟囔着站起身:“这茄子是弄给嫂子吃的,不放辣椒。”“不放辣椒我也喜欢。”茂菊拍拍她的肩膀:“赶紧弄去。”等茂梅被打发走,她才鬼精的蹲到阿祖身边:“春儿是自己作死哩,嫂子莫吃心放心上。”阿祖漱了口:“我以为你挺喜欢她的。”“喜欢”茂菊用手托了腮:“要真说起来,我挺厌烦她的。”“好几回碰到她欺负冬儿,在我爹和我哥面前讨好卖乖的,跟我们也是下雨天出太阳一副假晴。”她叹口气:“我原先只以为她就是爱面子逞能好强,那晓得她居然敢推你”她又叹了口气,然后严肃了神情:“嫂子,你跟她吵架是因为我哥吧”阿祖手上的毛巾吧嗒一下掉进盆里:“你知道”这小姑娘就比茂梅大一岁,茂梅还停留在馋嘴的孩子阶段,她却已经心思细腻超过了茂兰。“原先不晓得,但这事情先后想一想也就想得通了。”茂菊站起来活动活动小脚:“她要真想放火烧人,干啥不点木楼子估计也是挨了打想不通,赌气哩。”“不管咋说总是自己害了自己,有句话咋说哦,自作孽不可活。”她挥挥手:“我去喊爹过来吃饭。”阿祖洗了脸,又端了水回房准备叫杨茂德,才发现他低低的发起热来,喊一声虽然醒了却显得没什么精神。“不吃了。”他转向里侧:“再睡会。”“你发烧了。”阿祖拧了毛巾把他掰过来,擦了额头的汗珠,用手摸一摸有冰凉和滚热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传递到手背上,冰凉的额头再放片刻却有变得滚热。“没事。”他握住额头上的手捏了捏:“可能是夜里出汗又吹了风。”“家里有药吗”“没到要吃药的程度。”他松了手:“睡一觉,中午叫我。”阿祖答应着,看他立刻又沉沉睡去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也只能等他睡饱了再说,转身从床边离开才发现屋中间的桌上又密密麻麻的积了一层水气,她拿了抹布再次擦干心里嘀咕,上回下雨也没这么潮啊。对于杨茂德的生病,三个妹妹显然比杨老爹上心多了,茂兰赶紧找了以前的小柴胡汤,茂菊嫌弃的看着纸包上面落了一层灰:“这还是昨年小妹发烧的时候开的”“嗯。”茂兰解了绳子:“外头有灰,里头好像莫事。”“可以喝吗”茂梅迟疑的问:“我是冬日头受凉发的热,跟大哥这个能一样”“药不能乱喝。”阿祖也凑过去:“要不煮个冰糖香菜汤,以前我夏日贪凉发了热,就喝这个好了的。”等吃过早饭,大家往大厨房这边来寻香菜,阿祖垂头丧气的坐在灶火前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边没有白萝卜。”冰糖香菜汤是把香菜去叶子留茎和根,再加白萝卜两三片,生姜一两片,加冰糖加水煮十五分钟而成,香菜虽然寻到了,但是她忘了白萝卜。白萝卜是华东地区广泛种植的蔬菜,春萝卜和秋萝卜一年两季种植产量大,窖藏以后可以全年都吃到,是百姓桌上最常见的蔬菜。四川这边种植的是它的同类亲友,粉色皮的水萝卜个头没有白萝卜大,含水量也比白萝卜少,更重要的是水萝卜是秋季作物,一年种一茬就算窖藏也留不到第二年夏天。“这有啥,十里还不同俗哩,这蝉蜕冬瓜汤退热也好得很。”田二婶用勺子推一推锅里熬煮的蝉蜕冬瓜汤:“少奶奶说的白萝卜我也听人说起过,据说长得大的一个能有七八斤重,咱们这边的地不行。”杨家的三个姑娘也是没下过田的,听着话茂梅好奇的问:“咋不行水萝卜一个再大也就一两斤,这白萝卜要种成了用来喂猪也是好的。”秋季的水萝卜种一茬大多数也是用来喂了猪,人吃的很少,也就是冬日里头用来炖腊骨头,萝卜刮油,光是煮萝卜吃了胃里寡得慌哩。“我们这边的土比外头要瓷实,不说萝卜,就是红苕和洋芋也长的比人家小。”靠山也有靠山的不易,山间开出的土地都不肥沃,多石少土浇灌也困难,而且树林围绕光照也受影响。“可是我哥说,我家的苞谷长得好哩,不比外头平原里差。”杨家精细侍弄的玉米地收成确实不错。“所以说还是读书娃儿有本事么。”田二婶盖上锅盖,把手里的勺子挥舞着:“这苞谷祖祖辈辈种好些年了,哪家也是六月头才播种的夏玉米,少爷说把播种的时间提到四月里头,长得好不说还不结公苞谷。”公苞谷或者说公玉米,是下粗上细光长杆而不结玉米棒,以前大家都以为公玉米是种子的原因,杨茂德看了农书才知道六月里头有灰飞虱爆发期,在这个时期播种的玉米容易感染灰飞虱传播的矮缩病菌,这才是田地里公玉米多的原因。提早种植避开疾病,地里公玉米少了产量自然有所提高,而且早种的玉米在九月尾就能收,还能接茬种一季秋萝卜,这茬萝卜是冬天里喂猪的重要食粮。适当的加宽玉米之间的空档,也是增加玉米产量的关键,现在杨家的玉米田里,株少易除草施肥,结的玉米棒反而比以前大很多,颗粒饱满甜味十足。“收了苞谷种萝卜,地里头的肥跟不上,萝卜可不就长得小”田二婶敲敲锅沿:“那苞谷地种两年还得换种一茬子红苕养养地,不然那地就更瘦了。”“我听说东跨院养了百多头猪的,地里还缺肥”阿祖好奇的问。“那肥料要用在水田里,莫看就三十多亩,一年两季子轮番种着水稻和小麦,又没歇过气全靠肥养着。”坐在灶屋门口的茂菊整理着手上的一小把香菜,这是原先嫂子要的,现在既然用不上中午正好用来做菜,她寻了扫把将地上的碎叶子和泥土扫到一堆:“二姐簸箕递把我。”茂兰应一声从灶屋里走出来,头一抬便看到从垛子墙那边来的路上有两个人影:“哎,跟伍哥走一起那个,是孙奶奶”田二婶听到忙擦了手出来眯眼打望:“是她,这老太太咋过来了昨晚路过孙保长家的时候我喊了,说她没在家的。”孙私娘是远近闻名的大仙,老太太已经高龄六十有八,跟孙保长是亲戚,一同住在山梁背后的孙家大院里。别看老太太年纪不小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常常自己走乡穿镇,谁家小儿夜哭谁家咳嗽发烧,都能见到她上门的身影,更别说红白大事少有她缺席的时候。阿祖听茂梅的解说,心想这就是乡下的神婆加赤脚医生看着伍哥扶着一个提着小包袱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进来,慈眉善目衣着利索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田二婶赶紧迎上去:“孙大娘,你这是从哪里来”老太太笑眯眯的攥了她搀扶的手:“我刚从三星回来,慧生孙慧生就是孙保长媳妇说昨晚上你喊我啦”田二婶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她本来是想这接二连三的遇到不顺当的事情,想求个符回来拜拜:“嗯,昨天送春娃儿出门,回来的时候顺便问看看你在不在家。”老太太了然的点头:“春娃儿的事情我听到说了。”她抬头看了看屋檐下四个花样的女孩:“哎呀,杨家的三个姑娘更水灵了,这个是德娃儿的新媳妇,上回来吃喜酒都没看到哩”茂兰、茂菊和茂梅赶紧嘴甜的喊人,阿祖也跟着喊了一声,被老太太拉了手上下打量了会儿:“脸白额宽,眉细眼亮,是个好娃儿。”她捏了捏阿祖的手:“手厚绵软是个有福的。”说完翻转了手心,看到阿祖手掌上微微有些红肿的划伤:“嗯,莫事,我来的不算晚。”、魍魉和小鬼几分钟后阿祖知道了她说不算晚的原因,只见她喊田二婶打了半盆水过来,从小包裹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倒出些许灰白的细粉在水里。“来,把伤口洗洗。”她笑着说。阿祖迟疑了一下:“里面放的什么”“百香灰,松花子和鸣沙。”一个都没听说过,中药阿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水里划了划,细粉溶解在水里看不出异样,她小心翼翼的洒了些在伤口上也不见有什么不适感觉,便放心的洗了起来。“洗干净。”孙私娘点点头:“看看手臂和脚上,红肿的地方多洗一下。”阿祖听她这么叮嘱,便放下心来,想着一定是消炎的中药,但又洗了会儿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以为有像血一样的东西从伤痕处流淌出来。茂梅惊讶的小声叫道:“哎呀,嫂子你咋个洗出血了”,阿祖赶紧抹了抹血水,却并未见伤口上的结痂掉落,她抬头看看依旧笑眯眯的孙私娘。“这是阴气,莫事,少奶奶身上有宝哩,阴气进不去只能留在伤口里,洗一下就出来了。”阿祖听她说的玄乎,但又确实见到不断有血水从伤口处渗透出来,田二婶也惊讶的凑过来看看,然后催促她赶紧洗洗其他伤口,等手脚都洗过以后,半盆水变成了淡淡的粉色,看看原本有些红肿发烫的伤痕,现在却微微发白有了收敛的样子。阴气中医的说法孙私娘颤巍巍站起来,扯平身上的衣服笑眯眯的对茂兰说:“走,看看德娃子去。”茂兰听到孙私娘的故事比两个妹妹和阿祖要多得多,知道她和自家老爹素来就有来往,便扶了她手:“我哥发着烧哩,还在屋头睡觉。”田二婶两手一拍:“哎,把锅里头的蝉蜕冬瓜汤忘了。”说着急急的转身进了灶屋,出来的时候端了半碗汤水,问孙私娘:“这个能吃吧”老太太点头:“能,正好拿来送药。”茂梅已经先头去叫杨老爹,其他人簇拥着孙私娘往主院走,田二婶端着汤碗。进了杨茂德的院子,她向四面往了一圈:“原来其他屋头都是仓房,贴了门神啊,难怪都钻到一个屋头去了。”阿祖听她这么说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原来院里其他的房屋门上都贴了门神的画像,四川这边除了堂屋贴门神,就只剩下存放物品的仓库会贴,取看守之意。杨茂德的院子里除了左边一溜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打通做了浴室最外头一间做了净房,中间一溜和右边一排都是仓房,里面存放着没有去壳的稻谷和小麦。阿祖推了房门进去,杨茂德还在床上沉睡着,她摸了摸额头发现依旧还是冷汗和低热,唤了一声过后,片刻他带着鼻音醒来,朦胧着说道:“从柜子里找床厚被,有点冷。”“在这屋头睡盖厚被子也冷。”孙私娘摸了摸桌面上积存的水珠,然后走到床边:“德娃子,喝了药去你爹那院子里头睡。”田二婶赶紧端了汤碗过来,她依旧取了黄色的纸包出来,将里面刚刚阿祖用来洗手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原来还能内服的吗阿祖有些惊讶,中医真是奥妙。杨茂德坐起身捏了捏鼻子:“孙奶奶啥时候过来的我又莫啥大毛病,啷个去麻烦你”虽说三星和玉山都有医院但毕竟远了些,但杨家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孙私娘,惊风受凉头疼脑热也总爱找她,有些土方法比喝药都要见效快,杨茂德以为自己发热所以家里专程去接了老太太过来。“不麻烦。”老太太慈爱的笑着:“先喝药。”等杨茂德几口喝了汤,她转头对悄然进来坐在桌边的杨老爹说:“搬去你那院子住。”杨老爹咂咂嘴:“很厉害”“倒不是厉害,就是有点麻烦。”老太太叹口气从床边走到后窗:“不弄好了怕是还要折腾。”“就这么搬过去还是这屋头莫法住人了”“也改成库房吧,就是驱了也要个两三年才散的干净。”阿祖听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茂梅也听的懵懂便开口问:“搬啥”杨老爹深吸一口气:“伍哥儿喊几个人,把少爷屋头的东西搬到我那院里的左厢房去。”杨茂德莫名其妙的瞧了自家爹一眼:“你那院里左厢房都没粉刷过,咋个住人为啥要搬过去”“娃儿,你这屋头招来魍魉小鬼了哩。”孙私娘回到床边坐下:“你媳妇子手脚的伤都进了阴气,你也吃了亏才会发烧,听你爹的话搬去他院里住。”阿祖张张嘴想笑想反驳却看到屋里头众人都沉了脸色,杨茂德皱着眉头半响才问:“是因为春儿”“是,也不是。”孙私娘拍拍他的手:“后头到底是烧死了人的凶地,但是春娃儿死的时候是个糊涂鬼哩,不然就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