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她忍不住打个哈欠。这刚吃饱了就犯困,难道她要退化成哼哼的小猪了吗杨茂德早就吃饱了,在一旁用小勺子喂儿子,技术不佳让国清小朋友非常不满意,时不时便伸手想要夺回主动权。见阿祖又揉眼睛赶紧说道:“刚吃完饭不能睡,我陪你出去走走消消食。”孕妇有不刷碗的特权,茂梅她们也催着杨茂德把阿祖带走,嫂子最近三秒钟速睡的功夫她们算是见识了,有时候聊着聊着天就见她头点点的打起了瞌睡,茂梅都不敢让她做在灶前烧火,因为她时常向后一靠便倚在柴火堆上睡着了。“娘,困。”国清小朋友指着阿祖掩着嘴打哈欠的样子告状。阿祖吞下半个哈欠,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真是的要知道一个人困的时候,不让她睡觉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她现在每天要睡自己的八个小时,再加上肚子里娃儿的八个小时,不保证十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是很痛苦的呀。、伍哥的消息冬月里开始杀年猪备新衣,今年收上来不少品相不好的棉花,杨家请了弹棉匠把家里的棉被都翻新了一回。茂菊也趁机把大家的旧棉衣搜罗出来,全部拆洗过后铺上新棉花,这可是个大工程哩。四川的风俗是年初一一定要穿新衣,茂兰她们不愿意扯件外罩对付,所以最少外面的衣服也是小夹袄。把旧年的棉衣都翻出来,一个人都有一小箱子,阿祖进门时间不长,但杨茂德的棉衣也搜罗不来不少。“都是好料子哩。”阿祖看着面前这一堆全是七八成新的棉衣外壳,大多是细绸缎的,只有少少的几件也是细棉:“改改样式春天和秋天当单衣穿也不错啊。”“是个好法子。”茂菊点头,于是大家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三个小姑娘身量差不多,挑中别人的旧衣,对自己而言也算是新衣了,这个做法让几个女孩显得十分开心。除了翻新棉衣拆出来的旧棉花,还有旧被褥里的淘汰出来的,弹棉匠将这些棉花重新崩成絮垫子,一共有二十多床。主院里头自然是用不了这么多的,便给三顺家和老陈叔家送了两床过去,这两家在七月里添了娃儿。李三顺家的叫李有成小名壮娃子,陈诚家的比李有成小十多天,也是个男娃叫陈灿小名毛娃子,今年过年肯定是要带回来的,送去两床絮垫子算是照顾小娃。还多出了两床阿祖准备用油布包起来收到柜子里备用,被杨茂德看到便说:“给伍哥那屋送去,他那床铺也该整理整理了。”一旁的茂兰她们听到赶紧围过来问:“伍哥有信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大院里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伍哥怕是撂在外头了,连杨老爹也私下问过杨茂德是不是给伍哥立个牌位。老人有个说法,死去人三年无人祭祀便会变成孤魂野鬼,杨老爹还是很喜欢伍哥的,不希望他会落了这个下场。杨茂德虽然相信伍哥的能力,但时局如此乱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不得不做好接受坏消息的心理准备。现在面对茂兰她们期望的眼神,他摇摇头:“没,爹说他那屋子留到过年后就收拾了,然后在那屋里给伍哥立个牌位。”“立个牌位”茂兰眼睛瞪大了些:“又没有接到准确的消息,咋就要立牌位了”杨茂德耐着性子说:“伍哥是个做事靠谱的,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情况,不可能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外头可是在打仗哩,真要遇到他都抵抗不了的意外,那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可是。”茂兰的可是后头接不下话去,她一个女娃娃家连门都很少出,外头兵荒马乱的发生的事情离她很远也很陌生,陌生到连找个说服开解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出来。“爹吩咐这么做也是一片好心,等过了年就进第二个年头了,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杨茂德看着茂兰她们几个低头捂着嘴小声的哭泣起来,便给一旁的阿祖使眼色。阿祖拍拍茂兰的肩膀又抱抱茂梅,最后握住茂菊的手说道:“先不说那些远的事情,伍哥那屋也是该收拾了,老不住人怕是床上都生小老鼠了,拾捯干净了万一伍哥回来要住也不显慌张。”杨茂德看着他的呆媳妇,好话都让她说了,显得自己在做坏人一样,于是不满意的在后面摸摸她发福的腰肢。阿祖因为怀孕的缘故,身上远比平日敏感怕痒痒,身子抖了抖强忍住脸色的表情,没见到三个妹妹都在哭吗她要是这时候笑出声可就糗大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为着这事一连许多天家里的气氛都有些闷,茂兰给伍哥做了两双棉鞋两双单鞋,现在还在纳一双单鞋的鞋底。茂菊比着伍哥的旧衣缝制了一件新棉袄,又挑了几件杨茂德的旧衣给他凑了两件单衣。茂梅在缝补伍哥那屋里拆换下来的蚊帐和床围子,就连阿祖也在给缝制新的床单被套和枕巾,大家一齐动手没几天功夫便准备齐全。腊月二十三过完小年,二十四这天准备大扫除,杨茂德带着李鑫他们将伍哥那屋头的门窗都修补过,清扫干净后换上全新的日用品,李三顺挠挠头感叹说:“要是再贴上喜字,这屋子等伍哥回来娶媳妇都好使。”这说笑的话却没几个人应景,李三顺讪讪的出来,看到媳妇抱着刚半岁的儿子出来,一手的臂弯里还抱着泡黄豆的盆。他赶紧跑几步过去把娃儿接过来:“你去磨豆腐带着他干啥,小娃儿腰杆软小心把他摔着。”三顺嫂子甩甩酸痛的手臂,然后冲他一瞪眼:“就晓得担心你儿子,老娘的手杆都快断了。”说着又撇撇嘴:“我回来拿盆子的,听到壮娃子一个在屋头哭,屋里一个鬼影子都莫得。”她话在刚落脚,后头就传来李大婶的喊声:“三顺媳妇,你把壮娃子抱走了”老妇人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近处看到三顺抱在怀里的孙子,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连娃子要拉屎,我带他去上了茅房,一转头发现壮娃子不见了,真是吓一跳。”“都是你孙子,顾着大的也不能把个奶娃儿丢一边让他哭啊。”三顺嫂子小声嘀咕。李三顺赶紧拽了把他媳妇:“赶紧磨豆腐去。”李大婶没听到三媳妇的声音,但见她一脸不高兴的动动嘴,便也知道她肯定是在私下抱怨,不过她们李家现在最有出息的,就是在县城挣一份工钱的两个儿子和老三媳妇,李大婶也不是爱摆婆婆架子的人,对于三顺嫂子的小脾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大家的燕儿,老二家的连娃子再加上老三家的壮娃子,大顺嫂子好不容易怀了第二胎,最近这三个娃儿都是李大婶一个人看顾。燕儿还好些,三岁的连娃子正是淘气的时候,李大婶也不得轻省。长娃子被田二婶送到他外公家去了,跟他年纪相仿的娃儿们也被自家大人拘着多少做些正事,可苦了院里那帮半大不小的,想要疯玩又没有领头的,便可劲折腾家里人,连娃子就是其中之一。一直到腊月二十六长娃子才从外公家回来过年,才两三个月不见茂梅觉得这娃好像变了,不再大咧咧的笑,走路也不再一路蹦跳着疯跑,见到自己几个人也像是怕生的躲着走。哪家的私塾把好好的一个娃给教成这样茂梅有些郁闷。再一次无视背后茂梅田长兴、田长兴的喊声,长娃子飞快的转过屋角一溜烟的钻进自家屋头,与正好出来的田二婶撞了个正着,田二婶拽住儿子的手习惯性的抬手拧他的耳朵:“冒冒失失的你是小牛犊子投胎哩”却见长娃子用双手捂了耳朵不让他娘得手,一面扭起头用很仇视、鄙视或者说愤恨的眼光瞪着他娘,田二婶被儿子的这种眼神吓了一跳:“咋还不能骂你两句了”就见长娃子不再理会她,埋着头冲进屋头从里面拴上了房门,田二婶拍拍胸口消散被儿子堵咽不畅的气息,转身拍着门骂道:“小兔崽子,把门开开,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送你去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越来越莫得人样。”骂了半天屋头也没有响动,倒是外头路过的好几个妇人张望进来,田二婶气急又用力推了一把房门:“晚上让你爹回来收拾你”说完便调头去了大厨房,哪里在准备过年的食物,蒸碱水馍馍、点豆腐、做魔芋豆腐,忙得热火朝天。明天还要煮麦芽糖,炒香货和做炒米糖,离过年没几天了,一年一度的春节是最重要的时刻。陈诚和莫小年一直拖到腊月二十八才从镇上回来,茂兰她们也在大厨房看到莫小年抱在怀里的毛娃子,长得跟陈诚有七八分相像,身量体型也都正常,不过想想也是,莫小年的小儿麻痹症又不会遗传。冬儿失踪给陈家带来的阴影已经慢慢消退,陈婶子抱着大孙子笑得开朗,对莫小年也和颜悦色非常亲近,不过阿祖在离莫小年近的地方,隐隐的闻到她身上跌打酒和膏药混合的味道,不经意间也看到她低头时后颈那青紫的痕迹。等到二十八的晚上,杨家大院迎来了一个意料外的客人,月芽白的长衫浅黄暗纹的丝绸棉甲,头发依旧乱蓬蓬支愣着同样月芽白的礼帽,天黑黑鼻子上却挂着小小圆圆的墨镜,手里把玩着文明杖,显得有些怪异有些新潮打扮的四疯子。跟他同来的还有癞娃子领头的四五个兄弟,杨茂德安排他们在外院住下,才把四疯子带去给杨老爹磕头。杨老爹笑呵呵的把四疯子扶起来,显然对于杨县长一家出现啥样的极品,杨老爹都不会惊讶,而且四疯子说话做事显然比杨茂泉显得实在得多,杨老爹还算喜欢这个侄儿。等阿祖张罗着给他泡了茶,四疯子才稳坐下来说明来意:“我上午接到一个电话,他自称是伍建初。”杨茂德手里的茶盏在桌上磕出了响声:“伍哥”“啊果然是常跟在你身边那个高个男人,我听声音也像。”四疯子点点头:“他先把电话打到油粮铺子,不过那边已经莫得人,所以才打电话到我家。”李三顺他们腊月二十就歇业回来了,自然没有接到伍哥的电话,杨茂德赶紧问:“他现在在哪里”四疯子扣了扣桌边:“电话是从万源的一个矿上的商行打来的,他说会搭着哪里的送煤车到达州,然后从那边再找车回巴中。”“万源,达州。”杨茂德一边重复着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这两个地名的方位。“万源我不太熟,不过达州那边倒是有些关系。”四疯子带着笑看着屋头一群激动的人,看来他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传信是正确的选择:“上午我从县城出来就已经打电话给那边了,如果他们到了达州就会有专车直接送回来。”杨茂德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看着四疯子真挚的道:“太谢谢了。”“自家兄弟客气啥。”四疯子摸了摸下巴:“招待我在这里过年就是了。”“那还不是应当的”杨老爹笑呵呵的接话:“你这也是回家了。”、伍哥回来了1944年农历甲申年属猴,民国三十三年,满洲国康德十一年。哦,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1944年的农历初三,阳历的一月二十七,伍哥回来了,当然跟他一起前后脚来的还有杨县长。杨县长每年都来,还没有看到过杨家大院的哪一年,如今年这般欢庆热闹。夹杂在鞭炮声中的火药枪鸣响和土雷,他在对面山梁上还一度以为是有土匪来犯,当然最后等他得知这一切,只是为了迎接一个离家一年多才回归的下人大概在他眼里领薪水的都是下人,杨县长便显得极为愤慨,杨茂德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四疯子知道这是自家老爹不满意有人享受比自己高的待遇,便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说破天去我们也只是亲戚,二伯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堂哥,莫说他做的事情妥不妥当,人家上头还有亲爹管着哩,大过年的把人训得更狗一样,真拿自己不当外人。”杨县长瞥眼看到一向乐呵呵的杨老爹板着脸,在四川的风俗里过新年是不能训孩子的,新年挨的第一顿打和挨的第一顿骂被称为开年,是有极重要的意义的。新年跑到人家家里骂人家的孩子,这简直就是上门找茬的典型,杨县长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然后把炮火转向自家儿子。“你咋跑你二伯家过年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昨年和前年也不归家,回头看你娘不收拾你。”四疯子现在混得比较好了,虽然还挂着宪兵队的职位,但杨县长知道他掌管了哥老会在县城里的一切,是个不小的副堂主。哥老会虽然比不上袍哥会的势力,但也不容小视,而且在杨县长眼里这未尝不是接触共党的一个途径,现在在他眼里四疯子比杨茂泉有价值多了。有价值相对的容忍度就高了,这是杨县长一贯的风格,所以即便是被四疯子奚落顶撞,也不见他发火。“我不过是想回来陪爷爷奶奶过年,老爹刚刚还不拿自己当外人,现在说啥客气话”四疯子乐于给他老爹找茬,可能是受了刘圆慧的影响,他显得激进了不少。屋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直到阿祖进来通知杨县长可以去上坟了,四疯子自然也要跟他老爹跑一趟,杨茂德也跟了去。杨老爹可能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又或是懒得应酬他那个虚伪的大哥,让茂兰端了小菜自己抱着孙子在屋头开小灶。中午的饭桌上少了杨老爹就显得有些冷清,杨茂德惦记着想要去找伍哥聊聊,敬酒劝酒也有些敷衍,杨县长本打算敲打他几句,但因为先前的事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