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道:“好,我告诉你,你带我走。”和尚连忙点头。“其实,我”正在这时,陆小凤忽然大喊着跑进院子。“韩夜心,花满楼醒了”韩夜心一惊,道:“真的”陆小凤猛地止住脚步,看着那个和尚,又看了看韩夜心:“当然是真的。”韩夜心抓住和尚的手,打从心里笑道:“大师,我不做你徒弟了。”和尚猛地抓紧,道:“小娃儿已经说好,怎能说话不算话”他一捏,韩夜心立刻觉得自己的胳膊就想要废了一样。倏忽一鞭伸来,正打在和尚手臂上,陆小凤道:“你这和尚,快放开他”和尚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对韩夜心道:“我要放开你,说不定就是放一个魔星入世。”韩夜心疼痛异常,勉强笑道:“你不是说,我的面相已改,已有一线生机吗”“可那”韩夜心抓着和尚的手臂,想要把他拿开:“我现在,不能走。”那和尚紧皱着眉,半晌道:“算了,你这个娃儿不老实,不配作我和尚的徒弟。”说罢收回了手,双袖一振,人一闪已经消失在风雪中。陆小凤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目瞪口呆:“好厉害的轻功”韩夜心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你不是说花满楼醒了吗”陆小凤“哦”了一声,扶着韩夜心连忙出了佛堂,向小院赶去。只是刚才的景象,却深深留在他的记忆里。第50章 目盲下花满楼烧退了,人清醒了一会。喝到嘴里的药已感觉不到苦味,屋子里人影幢幢,模模糊糊一片,只勉强看得清一点轮廓。喝完了药花满楼又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花家人片刻不离地守在床边,韩夜心刚刚活过来的心又木然起来。他想起那个和尚的话,脑子里翻滚着前世记忆,下了狠心又冲向佛堂。假如他重生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来阻止花满楼的灾厄,而是给他带来灾厄,这让他以后如何自处他忘不了和尚“天煞孤星”的批语。上一世,那个女人、奶奶、修鞋大叔,这一世,韩铁成、海明珠,全都离他而去,这是不是就应了这个批语韩夜心以前从来没认真想过,只要稍微出现一个苗头,他就在心里硬生生掐灭。人总是要活着的,而好好活着,就必须要保护自己,不能让这些念头毁灭了自己。可是花满楼生病,却让他猛然明白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拯救者,事实上,却是一个煞星假如花满楼没有遇到自己,或者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韩夜心越想越偏,在风雪中越跑越急,他希望那个和尚还在佛堂,能带他走,远离花满楼。前世的韩野是个杀伐命,这一世的韩夜心也是个杀伐命,所以才说黑气直冲脑门。那一线生机算了吧根本就没有的东西韩夜心在走廊里悲愤地跑着,忽然额头一痛,他低头一看,见打中自己的是个枣核。陆小凤坐在对面的屋脊上,吃着东西,不断有枣核、瓜子壳丢下来。那枣核打在头上一点也不温柔,额心已经破了皮。韩夜心却没有管,一直向前跑去。陆小凤跳下屋脊,大红披风在空中一翻,人已经落到他跟前。“小韩,你要去哪”“那天你不是看见了吗我要去找那个和尚。”陆小凤笑了声:“和尚又不能治花满楼的病。”韩夜心急:“你明明听见了和尚说我是天煞孤星,只要我在,花满楼的病就好不了”“哈哈哈”陆小凤抱着肚子笑起来,他简直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韩夜心,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那万试万灵的药引吗没了你花满楼病就会好你有点脑子,这怎么想都没什么关系吧”韩夜心叹了口气:“陆小凤,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觉得,天地间有些东西玄妙的你根本无法战胜”“是”陆小凤笃定地道:“韩夜心你不要犯糊涂,你要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走了,花满楼醒了,我怎么和他说告诉他你的朋友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只要离开你的病就会好吗花满楼肯定会一脚踹过来”韩夜心道:“我没有办法”陆小凤很疑惑一件事。为什么韩夜心对花满楼有这么多的负疚感好像花满楼的任何灾祸、不如意都是他的责任一样。大家明明都只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前世的恩怨情仇。他摇摇头,把无力地坐在雪地里的韩夜心拉起来:“至少这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乱跑的话花伯伯还要派人找你。花满楼很厉害的,阎王爷带不走他。”韩夜心浑浑噩噩地被陆小凤拉了回去。他知道陆小凤说得对,他出走也只是添乱而已,到时候更加无法面对花满楼。刚走到小院门口就听到一阵惊喜的声音,韩夜心和陆小凤连忙跑进去,就见秋素萍紧紧抱着花满楼,而花满楼面露微笑,任凭秋素萍把他抱在怀里。韩夜心简直是屏住气息地走过去,他见到花满楼的眼睛望着前方,落在床柱上。韩夜心的心冷成了冰块,简直连全身上下都结成了冰。他走过去,轻声问道:“花满楼”许是声音太小了,花满楼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朝韩夜心的方向望过来:“夜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人本就很虚弱。韩夜心颤抖地举起手,却被陆小凤握住。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花满楼的背,道:“花满楼,就知道你这家伙大难不死。”花满楼轻轻一笑:“给陆兄添麻烦了。”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谁都发现了花满楼眼睛不正常。秋素萍察觉有异,松开花满楼,望着他的眼,道:“孩子,七童,你”花满楼摸了摸秋素萍的脸,摸到一行行泪水,他道:“娘”韩夜心在外面木然地坐了一个时辰,见大夫一个个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暗暗摇头,神色惋惜。“可惜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好孩子。”韩夜心看到苦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拉住苦竹,把苦竹拉倒一个角落里,道:“大师,花满楼的眼睛还有救吗”苦竹摸了摸他的头,神色十分不忍。韩夜心那疯狂的念头又上来了,朝苦竹大师招招手。苦竹弯下腰,韩夜心对他道:“如果把我的眼睛换给他”苦竹大师脸色一变,连忙宣了一个佛号:“小施主,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韩夜心道:“做不到吗”庄聚贤能把眼睛给阿紫,他为什么不可以苦竹摇了摇头。韩夜心的脸颊病态地嫣红,眼睛里闪着执着火热的光。苦竹知道,如果不打消他的念头,恐怕他会一直这样想下去。“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试问世上医家,没有一个能做到的。”“连魔教也不可以”韩夜心喃喃道。事实上他连这个世界有没有魔教都不知道,但这种世人认为疯狂的事,魔教不是一直走在前头苦竹更是心惊,他仔细看了看韩夜心,心中暗暗叹气,把手放在韩夜心的头上,念了一段清心咒,道:“小韩施主,老僧必定全力施为,七公子的眼睛未必不可挽救,只是小韩公子也切莫再有这样的念头,免得坏了心境。”韩夜心听了那一段清心咒,心里也宁定不少,不复方才的疯狂。他点了点头,但也没全然放弃这个念头,只道是从苦竹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几日之后,花满楼的烧已经退了。他的人在阎罗殿前游了一圈,瘦了不少。可是他越清醒,就越知道自己已看不见了。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圈绷带,涂在上面的药始终让他觉得很难受,不住地流眼泪,但是却一点光也没有。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黑暗,还完全无法领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慌乱也慌乱不起来。刚刚醒过来时,没有看见一点光,却先听见了家人的说话。不一会,他就知道并不是“没有点灯”,而是他看不见。他不想说出来让花如海和秋素萍更担心,只希望他们能稍微放下心来。当他听到韩夜心几欲断绝的声音时,知道韩夜心时刻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心里却一派轻松,还暗暗想着,为什么夜心就有这种预感呢听他那声音,他肯定狠狠被吓到了。花满楼想安慰安慰他,但已经来不及。众人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各种问诊和吃药中度过。他的家人全都紧紧围着他,每个人都遭遇了极大的打击,就连在别院养病的三童四童也赶了回来。花满楼很想告诉他们,不用如此担心,可是,每当他笑一下,他就感到家人们的悲伤更甚。他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他的房间里,始终有人守着。花满楼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能在每次醒来时,用耳去听,人多的时候是白天,人少的时候是黑夜。他的睡眠完全紊乱了。有时候深夜醒来,能清楚地听见雪花落到地上的声音。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站在床前,一动不动。花满楼凝神听了很久,微微一笑:“夜心怎么不说话”韩夜心并不知道花满楼已经醒了。他趴在床边,看着花满楼:“眼睛疼吗”花满楼摇了摇头。韩夜心伸手摸了摸花满楼眼睛上的绷带。花满楼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他的。韩夜心的手很冷。“夜心,这么晚怎么不睡”“睡不着。”“这几天你都睡在哪”躺了很久,花满楼想要坐起来。韩夜心按着他,摇了摇头。想到花满楼看不见,他道:“躺好,不要再受凉了。我睡在书房。”花满楼:“你怎么不去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床”韩夜心握住花满楼的手。花满楼感觉到从指间传来的温热,那是韩夜心的眼泪。“怎么哭了”“花满楼,”韩夜心低着头,泪珠不断地打在花满楼的手上,但却听不到他的哭声:“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花满楼一怔。他撑起身靠在床上,另一只手摸上韩夜心的脸。韩夜心满脸的泪水。花满楼握着他的手,尝了尝指间。果然是咸的。他真想看看韩夜心现在的样子,问问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夜心为什么连眼睛也不吝给予”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不见韩夜心的表情。他没办法对着黑暗坦然说出这些事。花满楼搂过韩夜心,抵着他的头道:“傻瓜,我要你的眼睛干什么虽然看不见了,可是我还有耳朵,还有鼻子,还能听,能闻,能尝”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哭了。他还没有为失明这件事掉过眼泪。但是此时,他就抱着韩夜心哭了起来。他们的泪水一起流在了手上。虽然粘粘腻腻的很不舒服,但谁也没想松开。韩夜心的头窝在花满楼的脖子上,告诉他:“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想要,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傻瓜。”花满楼抱着他,轻轻叹息一声。他掀开里面的被子:“夜心,上来睡吧。”两个孩子头对着头睡着了。这是这些天来,他们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觉。第51章 上巳清晨,天尚蒙蒙亮,花满楼居住的小院门已敞开,一个黑衣少年快步走了进来。那少年身形挺拔,就像一颗竹笋,有着一种向上的力量。但是那紧紧裹住身躯的黑衣和如墨的黑发,却显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有些冷。少年的神情却很愉悦,他走路很快,脚下几乎没有声音,腰间的玉佩在随着步伐摇动。另一边悬挂着一把剑。那把剑很细很长,剑鞘是青色,剑柄的凸起处不是一般的桃心状,而呈一片绿叶之形。正是韩夜心从花家藏兵阁拿出来的“细风”。如今,细风的剑柄已比九年前旧了很多,磨损了很多。但是少年仍旧佩戴着它,只要抽出来就会发现,剑身仍旧明亮若水。一把名剑,又怎么会轻易卷刃、缺口呢即使少年每天都要用它练上好几个时辰,但它仍旧一如既往,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利剑。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春天特有的清香。院子里满是花草,有的花尚未盛放,有的已经落了一地残红。少年忽然在一丛芍药前停下脚步。那丛芍药长得十分茂密,宽大的叶子在晨风中舒展着,顶端已冒出了一颗颗很小的花骨朵。少年看了会,想起和花满楼一起种植这些芍药历经的艰辛,如今它们终于长得蓬蓬勃勃。他的心情更高兴,提起衣摆跑进了房内。房子里还余有一点灯光。虽然房子的主人并不需要,但是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却没有暗中视物的本领。只不过那些灯都位于房子的角落,桌子上面却没有。一个锦衣少年正坐在这朦胧的灯光中,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他的手从一根根竹简上滑过,眼睛却望着虚空,脸上带着平静满足的笑容。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很柔,拂过竹简的动作,宛如拂过情人的肌肤。黑衣少年的脸不禁有些红了。他本想掩饰尴尬地咳嗽一声,却突然想起桌边的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黑衣少年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花满楼放下书,道:“夜心,站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