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了个小平头,眉宇间,状似父亲,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仔细瞅着她。“姐姐”他俯下头,小脸灼热到粉红。“恩,阿姨在吗”她本来想说:“你妈在吗”可这么小的孩子都主动喊她姐姐了,她又怎忍下心拒人千里之外。剑雨朝厨房喊了一声:“妈,姐姐来了。”徐雪珍系着围裙,端着一碟青菜从厨房出来。瞧见林涵雨,脊背僵直,愣在当场。林涵雨仔细辨别了会,才敢确定眼前身着家居服,眼睛凹陷,一脸颓败的她是徐阿姨。一个月前,她还拥有半老徐娘的姿色,转眼像个年过五旬的老人。空气里流动着静谧。三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僵持了会,林剑雨接过母亲的碟子,率先打破死寂,“姐姐,一起坐下吃饭吧,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徐雪珍趁势补充:“涵雨,坐下来一起吃吧。”喉咙里拒绝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走到餐桌旁,坐下,接过饭碗,沉默地细嚼慢咽。“涵雨”无语泪凝咽。徐雪珍灰白的双眼微微发红,握住筷子的手轻轻发抖。林涵雨屏息以待,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节。逝去的是她爸爸,同样的悲痛,两个伤心的人又怎能安慰得了对方呢。一顿饭三个人都吃的很慢,就连活泼好动的林剑雨也端正的坐在桌上一言不发。饭罢,徐阿姨打发剑雨去写作业。两人坐沙发上,无言了会。、别扭男饭罢,徐阿姨打发剑雨去写作业。两人坐沙发上,无言了会。“你可能会怪你爸爸欺骗了你,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徐雪珍抽噎了一下,“我和他在项目合作中认识的,我是助理,平时和你父亲多有联系。后来二人互生情愫,可你父亲怕你伤心,打算就此别过。不久我察觉有了身孕,这才重走到一块。”林涵雨覆在玻璃杯的手瞬间冰冷,她用力握紧,似乎,只要这样,便可以汲取杯中温水的热度。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但却没法接受。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深爱的是母亲。许多个夜晚,想起母亲时,抱着相框,一边流泪一边兴奋的向她表达父亲的深情。还说,以后她也要嫁给像父亲这般痴情的男子。公司的破产,父亲的离世,凭空多出的继母和弟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梦中。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是真的,公司真的破产了,父亲真的永远离开她了,而眼前这位神情悲痛的女人就是她同父异母弟弟的母亲。拿起杯子,颤抖的放到唇边,大口大口咽下白开水。嘴角漫出几滴,掉到浅绿色的上衣里,瞬间不见踪影。徐雪珍感觉到她的不安,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水,静静的递给她。突然失去温度的手空荡荡的,仿佛心尖上的肉被狠狠地撕去一块。将两只手紧紧交缠纠缠在一起,十指相扣。墙上的挂钟不识时务的敲响。林涵雨心里默默数着,一下,两下十三下,下午一点了。她大脑思索了良久,仍是不知如何面对目前的场景。胡乱扯了个借口,落荒而逃。手扶在门框上,回头,勉强一笑,“阿姨,我能理解体谅,只是一时半会不能接受,慢慢地就会好的。”徐雪珍面如死灰的眼珠里听了这话有了神采,上前两步,“唉,唉,我知道。涵雨,剑雨是这世上与你最亲的人了。以后有时间,常来家里坐坐。”林涵雨心里一酸,抑制眼眶的灼热,微微侧过身,浅浅一笑,低低应了声。手松开门框,快步下楼。考虑到三天后的面试,而毫无面试经验的她不得不摒弃任何杂念,专心琢磨起各个细节及相关注意事项。夏凌飞走出办公大楼时已是下午六点。快秋分了,昼长接近十二小时,六点,正是夕阳西下时。抬头仰望,夕阳接近地平线,天边的云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交错。洒下的余辉越过鳞次栉比的高楼,映在玻璃上,渡上了金碧辉煌的色彩。车流川息,人来人往,耸天的高楼,夏凌飞自然没有马致远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感慨。停车,上楼,开门。家里静悄悄的,半掩的书房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小手握住鼠标,上下滑动。面前放着笔记本和笔,似在记录什么。稍微用力关上门,躺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听听新闻。屋子里冷寂的气氛让他有些不适应。林涵雨探出头来,见沙发上坐着一尊弥勒佛,赶紧关了电脑,收拾好笔记。打开冰箱,一张小脸顿时皱成苦瓜样。这段时间的消极罢工,冰箱里空空如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她手艺精湛,也不能无中生有啊。夏凌飞像碉堡一样坐沙发上,纹丝不动。眼睛间或一轮,扫到某人把头钻进冰箱里,一格格翻动,嘴里不住的唉声叹气。某人终于揣度到她的无奈之举,好心地说:“去超市买吧。”顿了几秒,继续道,“我们一起,我也有东西要买。”转身微微叹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只是,这样的理由,似乎更合理。外面天色还早,但他有点担心。让她独自一人去,回来手又被嘞得通红。他坐享其成也会良心难安。七点,他俩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间。林涵雨拿了一大杯冰橙汁扔进车里,夏凌飞转眼拿了出来,训斥道:“感冒还没好利落,又想犯病。我可没时间照顾你。”语气微有怒气,但责怪却淡淡的。逛了一会,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购齐了。林涵雨恍然大悟,嚷嚷:“凌飞,你要买什么东西”一路上都是她在拿,他几乎没买东西。夏凌飞脸微红,假装咳嗽两声:“刚刚忘记了,已经走过了,下次再买吧。”她平时记忆不怎么好,这会怎么像吃了般兴奋。林涵雨将车掉头,拉过他的手:“不行不行,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返回去买吧”他无奈的摇摇头,果真是神经大条。该机灵时笨得像头猪,没事时又不肯息事宁人。不过,他在怔愣之后,倒也没甩开她的手,任由她牵着。“凌飞,你究竟想买什么”某人在绕了一大圈之后,见他还没有下手的意思,渐渐不耐起来。“哦,再看看吧,我还没找到。”说了不要买的,是你非要自作聪明,那就让你多受点苦,还知不道看人脸色行事。超市又逛了一整圈,连角落里都一一侦察过了。可某人还没找到心属物品。林涵雨停住脚步,稳住车子,坚决不肯挪动一步。眼睛幽怨地看着夏凌飞,无声的指责。夏凌飞知她耐心到了极限,也不再勉为其难的兜圈子,干脆利落地往前走几步,从货架上拿出一款海飞丝,眼睛眨都不眨的扔进车里。林涵雨瞪着铜铃般的大眼,从他的手到车里静静躺着的海飞丝,再到夏凌飞的脸,惊诧地叫道:“我们刚刚从这里至少经过了三次,你怎么没看到”夏凌飞接过推车,往前走,心安理得,“哦,我想买的那款没看见,用这个代替吧。”代替家里一直用的都是这款,上次买的还剩大半瓶。想糊弄她,骗谁呢。他的爱好她难道还不清楚。洗发水用海飞丝,沐浴露是舒肤佳,花露水是六神,牙膏黑人夏凌飞朝她瞥了几眼,洞悉了她小脑袋瓜的想法,也不欲解释,推车就往收银台去。就让她误会吧,又不会少块肉。、全家桶,阖家团圆夏凌飞朝她瞥了几眼,洞悉了她小脑袋瓜的想法,也不欲解释,推车就往收银台去。就让她误会吧,又不会少块肉。林涵雨激动得胸脯上下起伏,两个肉团在胸前滚动着。夏凌飞眸光一暗,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那个潜伏的家伙茁壮成长。这是怎么啦难道她给他喝了迷魂汤,还是学习古代妃子用媚药来留住君心。摇摇头。最近的饭都是他在主持,不是亲自下厨,就是叫卖外。他坚信她没那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好汉不吃眼前亏,耍人是吧,她也有小聪明的,以后再加倍补偿。在江湖上混,总要还的,谁怕谁。暗暗下了决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或许兴致好,她还会加点财油,将火越烧越旺。出了超市,将东西扔上车。某人又开始发愁了,好歹她也即将再次跨入职场,凭借的还是真刀实枪的知识,单打独斗,总不能带一身油烟味去吧。衣服可以换,但总之,今天不想做饭。某人可怜兮兮的建议:“今天有点晚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点你最爱的菜。”乞求别人,除缴械投降外,还要给点福利。不怕,你爱吃的菜也是我爱吃的,都一样,都一样。“餐馆不太干净,咱们还是回去吧”虽是建议,但口气不容置喙,毫无商量的余地。“可我想吃地瓜丸子。”他刚刚欺负她,害她在超市多走了三圈,腿都麻了,提点小小的建议不过分吧。“你以后自己出去吃,我对那没兴趣。”直接被否定了,压根不考虑她的“苦苦哀求”。“可我感冒还没好,你要照顾老弱病残。即使最残酷的资本家也会顾虑工人的想法,适当的妥协。”威逼利用,博取同情,将压箱底的杀手锏挥舞出来。“本就没打算剥削你的剩余价值,今晚我来做。”抗议无效。某次在餐厅吃过玉米烙,又甜又嫩,是她喜欢的风格。仔细问过服务员,弄清楚了做法,本想尝试着露一手。可似乎某人不太乐意他伟大的献身精神。“我周一要去面试,今天咱们提前庆祝庆祝。”林涵雨奋起抗击,抵死不从,坚决捍卫自己的想法。好不容易提次要求,绝不能胎死腹中。“上岗了都可以下岗,何况只是一个面试。录不录得上还是一个大问题,急什么。等你转正了再喝庆功酒也不迟。”原来打的是这如意小算盘。“夏凌飞”某人终于忍受不了冷嘲热讽了,她的小宇宙正熊熊燃烧着怒火,随时爆发。夏凌飞不怀疑如果再不答应她的请求,她会扑上来抢手里的方向盘,同归于尽。鼻子里哼了两声,极不情愿地掉头。看来他英勇献身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了。没事,来日方长,在不忘记的前提下,他乐意把机会留给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世成蹉跎。他向来不喜这句话,总觉得这是逃脱责任的推托之词,但现在却不排斥。明日,虽让你蹉跎了岁月,但蕴含机会良多。“你想吃什么”他全神看着前方,时不时注意两边路况。“kfc,我要吃全家桶。”全家桶,有家的味道。有你,有我。“幼稚你不是想吃地瓜丸子吗,变色龙。”虽是鄙视,但他仍向右转,驶往最近的肯德基。肯德基里人头攒动,林涵雨绕了一圈,才见一家三口吃完,起身走人。她眼疾手快,一屁股坐下去,向周围虎视眈眈的人抛去一个“此座已占”的眼神。许是夏凌飞这段日子对她颜色稍霁,照顾有加,她也看准时机,蹬鼻子上脸,理直气壮地命令道:“我来占座,你去点餐。”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自觉地把西装递给她,去服务台点单。人很多,嘈杂纷乱,熙熙攘攘,夏凌飞眉头微皱。排了一会,随着队伍往前挪动。若不是不想打击她薄弱的自尊心,他真不想和别人抢饭吃。“妈妈,我想吃全家桶。”稚嫩的童音,夹杂着期许,等待肯定。“宝贝,咱们今天吃牛肉汉堡好不好”温柔似水的回应。夏凌飞偏过头。旁边队伍里高大的男子仰头看菜单,低头跟身边的女子商量。女子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孩子伸长脖子看菜单。“不好,我就想吃全家桶,爸爸好不容易陪我们一块出来。全家桶,阖家团圆,象征我们幸福的一家三口。”小男孩振振有辞,眼里满是兴奋和期待。全家桶,合家团圆,夏凌飞在心里默念着。眼里闪过一丝暗淡,微垂下头。嘴角浮起丝丝浅笑,那抹笑苦涩异常。“宝宝,爸爸以后抽空常陪你出来可好”男子接过女子怀里的孩子,亲亲了粉嫩的脸颊,承诺着。“不好,爸爸以后抽空常陪我和妈妈,好不好”小孩抬起头,仰望着男子,圆圆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等待铿锵有力的答案。“好,如果宝宝乖巧,成绩优秀,爸爸就带你出来吃美食。”男子托住小男孩软软的身子,额头抵住其额头,亲昵的轻咬了一口鼻子。耳边的声音回荡着,夏凌飞神思陷入恍惚。可爱的孩子,温柔的妻子,这不就是多年前他的梦想吗“凌飞,以后你想做什么”苏凯投进一个篮球,回头问他。“我想要一份完整的爱情,夫妻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年轻时共同拼搏,中年共同抚育孩子,年老时互当拐棍。”他神思悠远,定定看着虚无的晴空,沉浸在美好的遐思中。“呵呵,你小子还没成家,就想温香软玉在怀,看不出来,还挺博爱的”苏凯将球抛向他,撞了个满怀。如今,温柔的妻子近在咫尺,可爱的孩子系在妻子身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遗憾的呢许倩,许倩“先生,请问你要什么”“先生,请问你要什么”服务员好脾气地重复。“哦,一份全家桶。”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