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太平间。脑袋慢慢清醒过来,思绪回归轨道。她记得去上厕所,然后出了好多血。她给120打电话,又通知了夏凌飞。他来了,把她抱下楼。救护车来了,她被抬上单架。然后四周静悄悄的,她身上插满了大小各异的管子,里面有透明的、黄色的、红色的液体。其他的,她不知道是什么药物,唯一确定红色的是血液。鼻子上罩着绿色的类似于鼻子形状的东西。她认识,那是氧气罩。身上是麻木的,她感觉不到下身的存在。正在输液的手,慢慢挪动,摸到两边大腿,她才安心。还好,她还是完整的。“你醒啦”一个穿着蓝色无尘服的女人走过来,轻声跟她说话。“这是哪里”隔着氧气罩,她的声音模糊不清。“这是icu。你不要多说话,好好静养。”“你知道我的孩子还在不在吗”“这个我不清楚。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忧虑。”吉人自有天相那她的孩子一定保不住了。许倩是在第三天被送回普通病房的。在icu观察了两天,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迎接她的,只有王阿姨,没有夏凌飞。“阿姨,他呢”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她刚刚看见了自己的主治医生张青他的大学同学。有张青在,她的情况,夏凌飞一定一清二楚了。不来看她,是恨她了吧。恨吧,只要还有恨,她就能永远地在他心目中占一席之地。哪怕是恨,也比忘得一干二净好。“倩倩,你身体很虚弱,要安心静养,切忌动气动怒。”王阿姨见到面色如纸的她,老泪众横。 她第二天早上去上班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地板上一滴一滴的血迹,沙发上大片的暗红色,还有浴室的马桶,也被鲜血染红。家里空无一人。她赶紧给许倩打电话,发现手机正在家里响。她给先生打电话,先生告诉她,许倩在人民医院住院,让她过来陪着,好好照顾,双倍工资。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的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能留下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他是不是不来看我了”“没有。先生工作忙,抽不开身。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关心我那为什么不来看我。”许倩闭了闭眼,两行热泪从颊边滚落。“先生说这几天有急事处理,过几天抽了空就来。”王阿姨急得满头大汗。“抽空就来我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抽空而已。算了,来不来都无所谓了。”许倩试图翻个身,下腹尖锐的疼痛让她半途而废。“倩倩,你不要乱动。身子还未康复,千万不能触碰伤口。”“阿姨,孩子是不是没有了”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双眼瞪得大大的。“你还年轻,会有孩子的。”会有吗不会有了。他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而她能不能再做妈妈也难说。孩子,你在那边还好吗是不是怪妈妈,妈妈也没办法。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想给你富裕的生活夏凌飞是在许倩住院第十天时第四次来医院。第一次是那天晚上送她来医院;第二次是她出icu那天,他站在门外,听见她和王阿姨两人絮絮叨叨聊天;第三次是第六天,王阿姨出去了,他进去时她正睡着,没吵醒她,坐了会,就走了。今天是第四次。王阿姨打电话说,许倩非要见他一面,让他抽空来一次。他知道这是委婉地表达,因为他听见许倩在那边大声喊:我今天非要见他,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他之所以怕去医院,就是不想刺激她的情绪,引发后遗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人一步步紧逼,他一步步后退,最后两人都到了无路可走的死胡同。十天了,他问过张青,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只是不能剧烈运动。既然她迫不及待想要求个明白,他也不必藏藏掖掖。“先生,你来了。”王阿姨开门,看到他一阵欣喜。“嗯,阿姨,这段时间辛苦了。”“没事,不辛苦。你们聊,我出去买点东西。”王阿姨披上外套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带好门。许倩倚靠在床头,右手还挂着点滴。“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好些了没”夏凌飞看着点滴的速度,不快不慢,正好。“暂时死不了。你舍得来看我啦,我以为你一辈子不踏进这里一步呢。”许倩讥讽地说。“医院不是个好地方,如果可能,我宁愿一辈子不来这里。”他将西服搭在椅背上。一进入这里,他就觉得热。“孩子没了,你伤心吗”她不理会他的“偏题”。“这个孩子本不该来的。”他一语双关。“你什么意思”许倩撑起身子,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懂。”夏凌飞言简意赅的回答。不能再心软了,绝对不能再让双方无路可退。“这个孩子是你亲自播的种,你难道忘了吗”“记得。”他浑身一震,带着磁性的声音变得暗沉无比,松开的双手紧握成拳。那晚刻骨铭心,永志难忘。之后等待他的就是那张离婚协议书。“许倩,你什么时候知道宫外孕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第二次带我孕检时。”许倩闭了闭眼,靠回床上。累了,太累了。“那你为什么不及时终止妊娠”夏凌飞猛然站起来,动作过激,凳子摇晃几下后,“嘭”地摔倒在地上。“因为你还没给我名分。”被子下的手轻轻摸着小腹,平坦如初。孩子没了,这里空了一大块,连着她的心也空了。“有那么重要吗”“有。你对林涵雨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即使你们分道扬镳了,你也从未放弃和她复合的机会。住在她家,丢下公司半个月去找她,我都了如指掌。”“而你对我,态度越发冷淡。隔好几天才去看一会,从来不留宿,视我如洪水猛兽。对于结婚和搬家,你一拖再拖,显然是不想与我同处屋檐下。我们死去的感情再也无法作为任何筹码,孩子是唯一的选择。”她和盘托出。既然他要答案,那就给他吧。先是留不住他的人,再失了他的心,如今就让他恨吧。恨也是爱的一种表现,总比荡然无存的记忆好。、缘尽,缘起“那你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医生说若不是抢救及时,很有可能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凌飞,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许倩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似乎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是否残存着属于她的空间。“许倩,不值得的。”夏凌飞退后两步,差点被摔倒的凳子绊倒。他没敢告诉她,以后可能再也做不了妈妈了。她才27岁,容貌姣好,如果不执着逝去的爱情,选择志同道合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简简单单平平凡凡活下去,也会洋溢着明媚灿烂的笑容。“凌飞,我回国后从未抱任何幻想能与你再续前缘。你仪表堂堂,有房有车,为人细心体贴,不搞婚外恋婚外情,基本上是任何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没想到你主动提出让我进凌凯,那时只是单纯地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可越近,越不能逃离你身上散发的魅力。我一点点沉迷,像吸食了鸦片的人,每次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想你,然后无数次的最后一次汇集成牢不可摧的城墙。”“我开始情不自禁地约你出去吃饭,借送文件的时间靠近你一点,而你从不正面拒绝我的要求。我变得大胆,肆无忌惮,也明白你对我余情未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夏凌飞捂住耳朵,红着眼睛,大声地怒吼。“你打算怎么处理我”许倩不以为然地笑笑。痛,她早就痛过了。痛彻心扉,悲痛欲绝,深入骨髓。昨天,她疼得厉害,去护士站找医生要点止疼药。正好听到一段对话。“喂,你听说了没,15床那女的,宫外孕引起大出血,差点没命耶。”一个甜美娇柔的声音响起。“嗯,人是抢救过来了。听说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以后怕是不能怀孕呢。”另一个豪爽粗犷的女音附和。“啊,她挺年轻的,应该还没孩子吧。这么年轻,还没做妈妈,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好可怜啊。”“也算幸运的了。多亏了张主任的功劳,若不是她医术精湛,子宫都保不住呢。”女孩欷歔不已。“如果是我,没有孩子前,失去了子宫,我估计后半辈子得在精神病院度过。”“”疯了吗她早就疯了。从她再次遇上夏凌飞开始,她就精神失常了。差点切除子宫。不能怀孕。一辈子再也做不了妈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啊。是谁,拿着尖刀捅她的胸口。肚子的疼早就不算疼了,心里的疼,才是愁肠百结,肝肠寸断。“许倩,要不离开b市吧,换个新的环境,重新生活。”夏凌飞背过身,远眺远处的青山绿水。风景再美,人心已污浊。蒙上灰尘的眼睛,如何还能欣赏到大千世界万紫千红的江山如画呢。“新的生活,我还能再有吗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生育能力,我还能算是完整的女人吗”许倩低声呢喃,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回应他的话。“你已经知道了”夏凌飞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低垂的头,形如枯槁的脸。那张脸曾经不施粉黛但颜色如朝霞映雪,曾经笑颜如花,如今却如风烛残年的老人,颓败萧条。“你以为不让主治医生和王阿姨告诉我,我没有其他渠道知道了吗”她冷冷一笑,眉眼凄凉。“忘了这一切,离开这里吧。”他面色如常,语气坚定得近乎冷漠,不带一丝温柔与怜惜。“凌飞,让我留在你身边吧。不求名分,你可以与其他人结婚,我没意见。”她垂死挣扎,做最后一搏。“我需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好好养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他穿好外套,理了理衣襟,举步生风地走了。“你还会来看我吗”她直着身体,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有缘自会相见。”他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会再来了,我知道你不会再来了。有缘再见咱们的缘分到了尽头,所以不再相见。林涵雨怀孕第八个月时,去居民委员会办理准生证,妇联主任说要准备:男女双方的身份证,户口簿,结婚证,女方的怀孕单子。而她只带了女方的证件,僵在当场,囧得不行。某人站在她身后,兴致勃勃地看戏。当妇联主任第三次问她证件带齐了没,某人雪中送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好意思啊,来得匆忙,竟然忘了带户口本,我们改天再来办理。”“喂,要结婚证呢,你只有离婚证,怎么办”韩熙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的大石柱上,低眼瞟着万般无赖的她。林涵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垂头丧气。没有男方的身份证,结婚证,准生证定然无望。办不了准生证明,孩子上不了户口,永远只能是黑户。“怎么办呢”她咬牙,双手抠着木质凳子。连续几个月下来,这个男人一直陪伴在身边,充当保姆的角色,照顾她饮食起居、衣食住行,陪她做产检,购买妇婴用品她每月月初发放2000元生活费,供他购买各种用品,月末发放2000元工资。起初,月工资1500元,后来某人嘀嘀咕咕,说f市工资普遍涨了,问他的薪水能否加点。看在某人勤勤恳恳细致入微的基础上,她格外开恩,加了500元工资。某人拿着2000元工资,认真清点了两次,拿在手上掂了掂,笑得龇牙咧嘴。他说:虽然忙了点,辛苦了点,但拿双倍工资,感觉良好。如果抠门点,从生活费里再省出500,那他这份“保姆”工作也算是长脸了。林涵雨对他的疯言疯语直接赏了几个白眼。如果敢克扣生活费,不由分说,直接换人。某人平时尽心尽责,似乎很重视这份“来之不易”额外薪水。他还说要把住院期间所花的全部费用挣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能折本了。、幸福,轻轻拂过脚边“我能怎么办,要结婚证啊,我又不是齐天大圣,不会七十二变,拔根猴毛一吹,就能变出红本本。”韩熙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孙悟空的经典动作。“我不想孩子无名无分。”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哭音甚浓,头垂得更低了,快要贴近膝盖。“喂喂你可别哭啊,我最怕女人哭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拿手好戏,男人悲剧的源泉。”韩熙退避三舍,视她如猛禽恶兽。“韩熙我没开玩笑。”林涵雨气得跺跺脚,如果手边有石头,她一定会朝那张邪恶的脸砸过去。“别生气,注意胎教。宝宝若是像你这种倔脾气,那这辈子好日子到头了。”某人指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灭火的同时不忘点火。“你看这样行不行,找个人领个结婚证,等宝宝平安落地后再做打算。”韩熙眸光闪了几下,计上心头。“谁会那么好心,损失自己的名誉来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