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墙上的挂钩。这女人就是故意吓唬他来着。眼瞅着女子波澜不惊的面孔,缓过劲来的范简似笑非笑。云伴鲜也没打算同他纠缠,这就挂好了锅盖,拍了拍手中莫须有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回去。这个嘴贱的范简,连别人的闺房之事都敢拿来取乐,也不晓得还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口的。幸亏她云伴鲜一旦面对外人尤其是敌人的时候,那就是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狠角儿。若是换做其他姑娘家,还不被他调戏得羞愤欲死“哟,两位都在哪杂家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人各怀心思之际,御膳房外突然走来了一个人,一男一女闻声皆是侧首望去,映入眼帘的,乃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寿公公。二人自是忙不迭改换了先前的神态,各自言笑晏晏地迎了上去。“公公怎么来了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云伴鲜离门口近,故而抢先一步行至来人的身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礼。“是呀,”来人笑眯眯地应下,不忘冲着后来的范简点头示意,“杂家特地来传皇上口谕,怀安公主进宫,皇上要设宴款待,今儿个,可得辛苦二位了。”话音未落,范简仍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云伴鲜却情不自禁地变了变脸。那个女人她怎么来了、冤家路窄那之后,范简发现云伴鲜的脸色差了许多。如果说,先前她还有心思在他跟前装腔作势,那么,万岁爷身边的福寿公公走了以后,她是连听他闲扯的欲念都不复存在了。范简觉得她有点奇怪,可又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般奇怪,只得当她是盘算着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继而不再多想了。“你不是要做那个冰镇生鱼片吗”平日里逗弄、调侃她是一回事,该认真办差的时候,他范简也不会马虎,是以,他眼瞅着女子微拧着眉毛,迟迟都不命人去库房取来某道关键菜肴所需的材料,就忍不住张嘴提了一句。云伴鲜回神看了他一眼不,是难得的两眼,又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收了回去。她多想回他俩字儿“不做”,奈何方才皇帝派人前来特地点了这道菜,她不做也不行。至于她不愿呈上这一夏日极品的原因“云妹妹,可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啊。这道菜的最后工序,你是要在宴席上,当着皇上的面完成的,你现在不把该准备的准备妥当了,待会儿出了丑,冒犯了圣上,哥哥我可救不了你。”云伴鲜凉凉地瞥了瞥范简的脸,一颗心全然不系于此。这道名为“冰镇生鱼片”的菜,是她结合现代的菜式“发明”的,她当然清楚其制作的过程。可偏偏就是最后那一步“刮片”,是得当着食用者的面进行的换言之,时隔多年,她又要见到那张与她相看两相厌的面孔了内里虽是恶心得慌,云伴鲜身为御厨娘,却也知道圣意难违,因此,她不得不收敛了自个儿的心绪,关照底下人去预备食材了。鉴于时辰尚早,且万岁爷体恤,御膳房得以借助较为充足的时间,有条不紊地献上了一桌子的好菜。因此,当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逐一被端入宫中特造的清凉房内,饶是见惯了山珍海味的一国之君,也在自家妹子的夸赞下笑得合不拢嘴。“皇兄这儿可真是人才济济,你看,你一个半时辰前才吩咐下去的事,御膳房这么快就替你办妥了。臣妹今儿个呀,可算是有口福了。”“啊呀怀安这张嘴呀,从小就是这么甜,嫁了人,这么多年了,也一点儿没变。往后你可要多来宫中坐坐,朕,啊每天都请你吃。”一国之君大手一挥、豪情万丈,来人哪儿有推三阻四之理,这便言笑晏晏地应下,却之不恭了。“唉,这上了年纪啊,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以前多好啊弟弟妹妹们个个乖巧懂事,惯会说好听的哄朕开心,哪像如今,孩子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不听话了。”哪知下一刻,一身明黄的九五之尊竟冷不防话锋一转,一边唉声叹气地说着,一边还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坐在自家妹子斜对面的小儿子。三皇子本来还在神游天外,可猛一听皇帝似是话里有话,自然免不了面露尴尬。与此同时,知晓内情的皇后母子皆不动声色地看了少年一眼,连似乎听不懂皇帝所言何意的怀安公主,也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三殿下,本宫听说你前一阵食欲不佳,这阵子可好些了”很快,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少年就窘迫地看了他那皇姑一眼。他与父亲最宠的这位幺妹不算亲近,却也素来是待她客客气气的眼下,她是当真关心他呢,还是跟着父皇挤兑他哪“好多了,谢皇姑关心。”心下虽是有几分郁闷,三皇子面上还是作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怀安公主闻言也不追问,只颔首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倒是将皇帝随即而出的一声轻哼给淹没了去。宴席开始,一家人和乐融融地祝了酒,便动筷享用起各色珍馐来。不久,一盘足有两尺高的“冰山”便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抬了上来。只见这人工的小冰山上均匀地分布着薄如蝉翼的肉片,霎时吸引了怀安公主的注意力。皇帝见他的妹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玩意儿瞧,就知道她以前怕是从没尝过这道菜,心中又禁不住为有云伴鲜那样一个御厨而洋洋自得起来。须臾,他未等怀安公主开口询问,就主动向她介绍起这道据说宫外百姓皆闻所未闻的“冰镇生鱼片”来。正踌躇满志地说着,一名身着宫服的年轻女子就迈着小碎步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不消说,这便是制作这道菜的厨子云伴鲜了。“奴才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贵人多就是不好,得一个个喊过来,不能遗漏,更不能排错顺序此情此景下,平日里时常腹诽的云伴鲜却全然没了这份闲情逸致,她只晓得,自己在喊到最末尾的那个称呼时,声音是不露痕迹地冷了一冷的。同样因此而心生波澜的,可远远不止她一人。年近四十的怀安公主噙着笑意,面色如常地注目于她,一双好看的杏眼却是微不可察地眯了一眯。这丫头,活得还挺滋润的。饱满红润的唇瓣微微一翘,她抬眼瞧见了她那三侄儿痴迷中透着怨怼的眼神。看来,她打听到的消息一点儿没错呢。面容姣好的妇人脸不改色心不跳,视线正欲掠过她的大侄儿看向她的皇兄,却不料意外目睹了前者眼珠不错的动作。她不由得愣了愣,却在片刻的愣怔后险些失笑。这个女人,真是跟那个贱人一模一样,都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可惜呀可惜,这一朵鲜花还未绽放,就被一头又脏又臭的猪给拱了。怀安公主暗自嗤笑之际,云伴鲜业已接过一国之君的命令,起身来到了冰山的前头。她净了手,蹲下身来,执起盘内的一把小刀,尽可能心无旁骛地将贴在冰山上的鱼肉给完好无损地取下,逐一安放在一旁的几只白瓷盘内。每个小瓷盘里放上六片,放满一盘,便让传膳的宫女替座上之人端去。等五份生鱼片都料理好了,她便低眉顺目地退到一边,跟个布景似的一动不动。岂料人才站定不久,不远处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呵斥。“怎么做事的”“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第一个声音,云伴鲜认得。她悄无声息地动了动眼珠子,果然望见三皇子的桌前正跪着个宫女,再一看喂她刚辛辛苦苦做好的生鱼片啊怎么就打翻了啊眼瞅着鲜美可口的珍馐撒了一地,云伴鲜只觉肉疼。不过,她并不相信是那宫女不小心弄翻了白瓷盘,倒更可能是“你,给我重新弄一碟。”果然不出所料,一念尚未成形,她就听闻少年冲着她毫不避讳地发号施令,“亲自送过来。”这个二世祖专把她往死里坑三皇子之心,昭然若揭,云伴鲜料得到,在场的其他知情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皇帝的脸色当场就冷了几分,奈何家丑不好外扬,他也只得装作无事,面沉如水地注目于被下令的女子。“是。”在云伴鲜恭恭敬敬的应答声中,怀安公主不显山不露水地瞧了瞧兄长的反应,又看了看她那大侄儿的表情,发现他二人皆是面色如常,她一时只觉好笑。她的这个大侄子,最像他父皇的地方,就是会装。可惜,他这道行,终究是敌不过他爹近五十年的风风雨雨。目视年轻的女子手脚麻利地备好了一份新的生鱼片,双手端着瓷盘,不慌不忙地靠近了少年,怀安公主特地借着看她的机会,又不着痕迹地瞅了瞅太子,见他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冷暖自知,她不由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那边厢,云伴鲜已然在三皇子近处面不改色地蹲了下来,她刻意不去对上他殷殷期盼的目光,只管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将盛着美食的白瓷盘递了过去。“殿下请用。”波澜不惊的尾音才方落下,她意欲搁下的器皿就被少年的一句话拦在了半空中。“你放那么远,叫我怎么吃”云伴鲜眉心微敛,却又很快恢复如初。她不徐不疾地伸长了胳膊,毕恭毕敬地将东西端近了些,殊不知少年早有预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她的芊芊玉手云伴鲜惊呆了这真的是专业坑人、百年传承啊于是,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少年晦暗不明的容颜,脑中思绪飞速流转。她必须赶紧说点儿什么,否则,遭殃的必定是她作者有话要说:唠唠嗑、风云突变一颗心禁不住怦怦直跳之际,云伴鲜忽然目睹三皇子拉长了脸,听他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跟个宫女一样,连端个碗都端不好个个都要我扶一把,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何用”云伴鲜已经顾不得在心底默默纠正“这是盘,不是碗”了,只缘少年突如其来的说辞委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干得漂亮诚然,尽管他的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但好歹也是替他的所作所为寻了个借口。如此一来,她跟他就都有台阶下了“奴才有罪,请殿下恕罪。”迅速会意的女子忙不迭放下手中器皿,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倒退几步跪了下来。所幸少年方才约莫也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适时地松开了女子的柔荑,令她得以举止流畅地跪地请罪。“罢了罢了,功过相抵吧。”三皇子面色不霁地说罢,就略不耐烦地冲她甩了甩手。云伴鲜突然很想挠他一脸。就因为你任性地闹了这么一出,你那皇帝老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收了我的赏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事实证明,她云伴鲜果然是个经验老道的。是的,一场宴席结束,她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却也难得地没有获得皇帝的奖赏。要知道,在往常这种情况下,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上午的她,好歹都会得到些首饰什么的好吗巨大的落差感让女子很是不适,特别是当御膳房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得了赏可她这个主厨却一无所获时,被人好奇询问的她忍不住就在内心扎了三皇子的小人。算了,往后见了他,绕道而行就是。作了一个毅然决然的决定,云伴鲜又四平八稳地在宫里待了一个月。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先托人给家里送了一封信,问沈复可是按原计划行事,言辞之间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已然在云府同丈人、丈母娘打好关系的男子收到这样一封一本正经的家书,简直是哭笑不得。宫墙内外,相隔两月,她身为人妻,倒是一点儿也不思念他。但是,这也怪不得她,谁让他们是因为那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而成的亲呢她愿意特地为他挪出假来,陪他回一趟黔州,于他而言,已经算是莫大的安慰了。如此一思,沈复莞尔一笑,提笔给女子回了封极尽关切感谢之意又不乏哀怨缠绵之情的书信。翌日晌午,忙活了一上午的云伴鲜展开回信,顿时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数十日未见,她怎么觉着沈复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一深闺怨妇,啊不对,是深闺怨夫了呢她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通过片刻的努力,不太吃力地回忆起了男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幸亏他生了一副好皮相,不然,这么久不见面,她怕是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她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对了,他不是提过想尝尝她的手艺吗等这趟随他回乡,她就尽一尽发妻之谊,替他做顿饭,当做补偿好了。如此思忖的女子无法未卜先知,就在她预备去向一国之君求得长假的前一日,对方的人竟先一步找上门来了。是以,当云伴鲜被一群神色不善的侍卫截住去路,而后被他们一左一右钳制住胳膊之时,她完全是一头雾水。“你们做什么”她当然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押走,因此忙不迭挣扎着出言质问。“我等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捉拿你这谋害皇嗣的奴才。”为首者也不卖关子,这就面色阴冷地道出如上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