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愧疚地狡辩,无明之火顿撞心头。已忍无可忍的他,不客气地警告、敲打,道。“你你污赖好人俺找管教告你去”底气已明显不足的老纪头,虽见事情不妙,却依然拒不承认地反咬着,想脚底抹油。“你甭想溜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放臭虫咬我”沈银贵一把扯住欲跑的老纪头,愤怒地质问着。年轻力壮且在盛怒之下的他,还没觉得怎么用力,对方就已被甩坐在了草地上。“你打俺你敢打俺”跌坐在草丛里的老纪头,眼珠子叽哩骨碌乱转着大声嚷着。并顺势滚倒在草地里,耍起赖来:“哎哟俺不活了,沈银贵打人啦你打死俺吧”他一边嘴里假嚎着,却一边用手在草丛里摸索着。“你谁打你了你耍什么无赖快点起来你可真无耻”沈银贵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这般的,来了这么一手。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的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怒斥着。躺在地上的老纪头,并不理会沈银贵的话。依然不住口地嚎嚷着的他,斜眼瞅到已朝向这边走来的管教和号头,突然将手中摸到的石块,用力拍在了自己的前额上。殷红的鲜血,随着其手起石落,立时喷涌而出“快来人呀救命啊沈银贵用石头砸死俺了”未待沈银贵反应过来,对方已冲着管教的方向,扯着嗓子哭喊。望着对方血渍呼啦的那张脸,和那透着得意的眼神,沈银贵彻底傻了他实在想不通,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老纪头,为了掩饰投放臭虫的劣行,竟用苦肉之计,反如恶狗般,狂咬了自己一口本着一片好心,只想警示对方息事宁人的他,面对老纪头这叵测的居心,真的是无言了“为什么打人”已快步奔至面前的管教,一边吩咐号头用毛巾捂住老纪头那血流如注的额头,一边厉声质问沈银贵。“报告管教我说不是我打的,您会相信吗他夜里往我铺上投放臭虫,我只是找他讨个说法,他不想认帐,反用苦肉计害我这就是事实”被老纪头置于这清白难辩的境地,沈银贵倍感窝火、委屈。但他依然不卑不亢地,简明陈述真相。“报告管教他在撒谎这时节谁的铺上没有臭虫他被臭虫咬反赖俺投放,他这瞎话编的也太离谱了吧俺还说俺铺上的臭虫是他放的呢”手捂着额头呲牙咧嘴的老纪头,立时用无懈可击的言辞,反咬、辩驳。“他说他没打俺难不成是俺自己砸烂脑袋污赖他谁会傻到拿石头砸自己他这话您能信吗,管教”欲盖弥彰的他,贼喊捉贼地混淆着视听。他那透着得意的眼神,和嘴角掠过的一丝阴冷的笑,让沈银贵直感到后背透骨的寒凉。“你少废话要是还想活着,就赶紧闭嘴去医务室”面沉似水的管教,未置可否地瞪了一眼得意的老纪头。冷冰冰地斥令,道。被老纪头搅成了一锅浑水的投放臭虫的案子,最终却以黑白颠倒沈银贵被罚“小号”而落下了帷幕。被无辜罚入“小号”的沈银贵,身体已镶在墙壁上那低于自己半个头的人形空间里,足足一个上午了。那看似十分人性化的惩罚,却让身镶其中的沈银贵,苦不堪言。基于空间高度的限制,他那无法挺直的身躯,只能保持微缩的状态。已就此定格了两个多时辰的沈银贵,觉得酸麻的腿脚,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延伸,身上的每一块骨肉,都似乎在一点点与躯体分裂、脱离此时的他,直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仁,给了狡诈阴狠的老纪头,反咬自己的机会。若是当晚抓其现形,就根本不会置自己于如此之境他开始醒悟,身处这高墙铁窗之内,与蛇蝎狼虎为伍,再也不能以不设防的心地面对他们。“吃一堑,长一智”此时这痛苦的熬砺,也算是给自己不识人心险恶,所交的一笔刻骨的学费。中午只批准喝到的那一碗映见人影的稀粥,早已化成一阵阵的虚汗,排出了身体饥饿所引发的阵阵眩晕,伴着身体的不停颤栗,使其略显单薄的身体,恍如千斤般直往下坠。初秋的阳光,力度虽比夏天减弱了不少,但当其一连好几个时辰紧紧拥抱、直射着你的时候,那原本看上去明明媚媚,代表着光明与温暖,被诗人歌来咏去的太阳,也就幻化成了一种折磨人的利器了以傲慢姿态的它,与镶在墙内的沈银贵,不温不火地对峙着,比着耐力感觉全身的水份已被蒸光榨尽,身体都要曝晒成干儿的沈银贵,闭着一双无力睁启的眼睛,就这样一秒一秒地煎熬着。恍如静止不动的太阳,终于放弃了与沈银贵的嚣张较量,疲倦地滑下了山头当一脚人间,一脚地狱的沈银贵,于昏昏沉沉中听到来自管教的那声解禁令时,仿佛身上插满着刀子,而人还残喘着没有死透的他,凭着微弱、模糊的意识,强撑着挪出了“小号”之后,便一下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知觉。第一二三章 无后为大“二哥,你快点吃了吧俺一直揣在怀里,还热乎着呢”徒步一百多里路的沈安贵,翻山越岭几经周折,总算是找到了莱芜监狱,见到了自己的二哥。他隔着铁窗将两个纯玉米面的窝头,递到哥哥的手里,颤抖着声音催促着。此时已是腊月下旬,在这年关已近,冰天雪地的数九寒天里,再也无活可干的生产队,终于宣布了停工,给社员放了假。靠时靠点出勤,半个工也不敢旷的沈安贵,终于盼得有时间去监狱探视二哥沈银贵了可四壁空空、米面皆无的家里,一直是在靠着地瓜秧子和糠皮来勉强糊着口。想给狱中的儿子做个窝头都办不到的吴氏,唯有揪心流泪的份儿好在沈七凤早有打算,让在煤窑上班的丈夫凌诚,用积攒下的煤矿食堂的饭票,换成了两斤玉米面,只留下了小半瓢给年幼的女儿熬糊糊,其余的,连夜让凌诚送到了沈家堡这才有了沈银贵手上,这纯粮食的窝头。“咱家哪来这么多玉米面啊蒸成窝头太浪费了让咱娘和着糠菜,能够咱全家吃好几天呢”手捧着带着弟弟体温的窝头,沈银贵的声音都哽咽了。太知道家里粮食有多紧缺、多金贵的他,直心疼母亲还不知得省了多少日子,才为自己省出的,这全玉米面的窝头。“没事的二哥,咱家里还有呢这是大姐夫送给咱家的,让娘做了给你带来的赶紧吃吧二哥,娘知道你肯定在里面饿坏了”见二哥一直抱着窝头舍不得咬,沈安贵忙解释、劝慰,道。“四弟,来,咱哥俩一人一个”已经太久没有吃到一口正经粮食,都忘记咀嚼是什么滋味的沈银贵,小心地打开布包,将里面那黄澄澄的窝头,重新递向沈安贵一个,说道。另一个拿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嚼着那满嘴的玉米芳香,实在都有些舍不得咽下肚子里。“我不吃,二哥我在家天天吃,这一个你留着下次吃吧这眼看要过年了,你又回不了家吃口咱娘蒸的窝头,就权当,就权当是提前过年了”沈安贵已有些说不下去了,稍稍顿了顿,抹了把眼睛才又继续:“再说,俺跟娘在家怎么着都能吃饱,你看你给饿的,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望着眼前清瘦的颧骨都突出来的二哥,鼻子一阵阵酸涩的他,心里可真是翻倒了五味瓶。他把窝头重推回给哥哥,强忍着眼泪,哽咽着。“没事的,老四别难过,二哥喜欢瘦一点,你不觉得二哥瘦了更显精神吗回去后跟咱娘说,我在这儿挺好的有号头罩着,没人敢欺负我我在这儿,也没有挨什么饿,政府给吃的可饱呢活儿也不累,也就是拔拔草,搬搬砖什么的还有,告诉老五写信的时候注意着点儿,别让咱大哥知道我入狱的事儿”沈安贵的话,让沈银贵心里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努力压着内心的酸痛,不让眼泪流出来,故作轻松地调解着沉重的气氛,违心地对弟弟描述着自己的境况。细心安抚、叮嘱着。“嗯,我会跟娘说,让娘放心的。只是咱大哥,咱大哥已经知道了”提及大哥,沈安贵似如做错了事儿一般,声音里透着愧怯。因为二哥给全家定的信条是:不能让远在北大荒的大哥为家里担心。而没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心里着实感到不安。“过去一直都是你给大哥回信,换成五弟之后,大哥就起疑心了紧接着就连连来信追问原因,老五就没能瞒的住”“不过大哥让转告你说:咱老沈家的人没有做过亏心事,坐牢只是形势所迫,和杀人放火的坏人不一样咱没什么丢人的让你别有思想负担。大哥说,不就是受点苦,受点罪嘛,咬咬牙,扛扛咱就过去了大哥还说,让你一定要积极表现,争取减刑呢”沈安贵一五一十地,向二哥述说着。“唉知道就知道吧瞒也是瞒不过多久的二哥关在这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终究是会说漏穿帮的没事儿的老四,找机会,我也会给大哥写信的大哥是咱家最能扛事的人大哥说的对,咱没做坏事,咱不丢人”沈银贵见弟弟一脸的愧意,忙叹息着宽慰。“老四,现在家里的事情就指靠着你了你三哥性格温和老实,你哥仨在家一定要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把咱娘照顾好,咱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还有让老五写信告诉大哥:咱老沈家没有软骨头,都会挺直了腰杆好好活着的,不会让大哥失望的”沈银贵被身困北大荒的哥哥,这手足情深的倍致关怀,深深鼓舞着,更如同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激励着他不屈、奋进。同样身为兄长的他,用同样关心、细致的话语,嘱托着自己的弟弟。“嗯,我知道了放心吧二哥,家里有我呢”沈安贵用力冲二哥点点头,答应着。“对了二哥,还有一个大好、大好的消息呢大哥说,他有可能要减刑了”差点把这大事儿给忽略了的他,忙一脸兴奋地补充,道。“太好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哥就是大哥,在哪儿都是最棒的”沈银贵立时兴奋地感叹着,“唉咱大哥在那冰天雪地的北大荒,能熬到减刑,还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苦,受了什么样的罪呢”入狱之后,才真正了解到牢狱之中,有多么可怕恐怖的他,随即又惊耸心疼地叹息,道。同样身困囚笼的他,想到身陷此境的自己,若不是幸好为“阴招”所用,只怕单只“阴招”的血腥游戏,也早已把自己给活活摧残死了由是这样,依然处处小心谨慎的自己,还是常会遭到象老纪头,这类奷险小人的暗算而性格耿直、宁折不弯的大哥,在那荒凉的北大荒,面对的更是一群罪恶深重的邪恶之徒,在那可怕的狼窝虎窟;在那相互倾轧、残虐的险恶之境,大哥他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脸上那短暂的笑容,瞬时又被沉重的压抑、惶恐,所替代。他用力甩了甩头,努力把自己从忧伤中拉回来。不想让弟弟心生担忧的他,忙岔开了话题。“大姐一家现在怎么样”他将窝头和着心里那潮涌的情绪,一并吞咽到肚子里。将话题切换到了,那同样关心自己,也让自己同样关心着的姐姐那里。“大姐一家都挺好的。大姐刚给咱生了个大外甥,叫俊辉。那小家伙长的可喜人呢”一提起大姐,沈安贵更是一脸的兴奋。他眉飞色舞地,向二哥汇报着。“这可实在是太好了大姐终于有儿子了咱姐夫的大哥家也只有一个闺女。这回儿,咱大姐可真给咱老沈家长脸,让他们老凌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沈银贵再次被弟弟带来的好消息,感染到了。脸上重新洋溢着笑容的他,由衷地,为自己的姐姐高兴,慨叹着。“唉只是咱兄弟好几个,谁都还没能给咱娘娶上一房儿媳妇咱老沈家可不能断了香火唉我跟大哥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了你三哥年龄也偏大了些咱家现在只有你,正适合说亲的时候回去跟咱大姐说说,让大姐多操心着,一定要想办法给你说上一门亲事”沈七凤的喜得贵子,让沈银贵高兴之余,却也受到很大的触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做为肩负着传宗接代重任的沈家儿孙,他不能不开始考虑老沈家,这延继香火的头等大事了。“放心吧,二哥大姐一直操心着这事儿呢只是人家一听咱家是地主成份,立马就不乐意俺二姐也没有忘了,也托人在给俺和三哥说媒”二十三岁的沈安贵,也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可身上背的这沉重的“地主”十字架,却成了他沈家兄弟们,婚姻道路上的最大障碍。他暗暗叹了口气,倍感伤心失落,一脸无奈地向二哥述说、解释着。“是啊这个年月,谁家的姑娘敢进地主家的门呢人人见了咱,恨不得躲都躲不及唉这害死人的地主大帽子,可把咱家给坑惨了”沈银贵深有同感地长叹,道。“没事的老四,你赶紧回家吧回去好好干,争取多挣点钱,咱先把日子过好了等二哥出狱了,就是拿钱堆,也要想法子给你堆出个媳妇来决不能让咱老沈家,在咱这辈上断了香火若是那样,咱将来可真没有脸,去见咱的父亲和爷爷”随即,他又安慰、鼓励着有些灰心的弟弟,为了弟弟,更为了沈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信誓旦旦地承诺着。第一二四章 我想去打石头“舅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