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满脸的泪水,哽咽着安慰。面对母亲那苍老的容颜,他的心,同样如刀绞一般。他将所有的酸楚和泪水,统统咽到了肚子里,强颜欢笑着,搀起母亲的胳膊,迈步踩上自家的门坎。“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啊太好了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哥老四,老四咱大哥回来了咱大哥真得回来了忠驹、华驹快来呀,你们的大伯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教两个侄子做算术的沈银贵,隐约听到了院门外的动静。丢下手中的粉笔就往外走的他,刚转过影壁,正好看到沈金贵搀着吴氏踏上门台。狂喜激动的他,顾不上接下沈金贵肩上的行礼,就直冲院内兴奋地呼喊。“大伯大伯”正光着小屁股,在天井里做着题的两个小不点,闻声立刻一路直呼着“大伯”,率先颠到了门口。两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从未见过面,却倍感亲切的沈金贵,仰着灿烂的笑脸,略带怯羞地,靠过去。已被二弟接下行礼的沈金贵,忙上前弯腰一臂一个,抱起了两个小侄子。“乖孩子,认得大伯吗”他心疼地拿脸蹭蹭这个,碰碰那个。怀抱着这对没了娘的苦命孩子,他那一直强忍的泪水,此时,早已滑下了脸颊。他强压着内心的翻搅,努力微笑着,亲切地问向两个小不点。“嗯,俺认得你大伯俺在梦里,见到过你呢”用小手帮沈金贵擦着泪水的小忠驹,翁声翁气地,抢先回答。“俺也认得,俺也认得你大伯俺都,俺都把你给画下来了”不甘哥哥之后的小华驹,挥舞着小手,忙不叠地嚷嚷着。那手舞足蹈的兴奋劲,惹得众人都开心地笑了。“快下来,你们两个臭小子这还让大伯抱着你们俩,羞不羞呀赶紧下来,看把大伯给累的”随后匆匆迎上来的沈安贵,看到抱着两个孩子边走边笑的大哥,脚步已有些吃力。心疼哥哥的他,嘴里一边嗔怪着儿子,一边赶紧先接下老大放到地上,随即伸手又接下老二,“看你俩这捣蛋鬼,满身的粉笔沫,可真是一点也没瞎了全蹭大伯衣服上了哈哈哈”他看着沈金贵那被两个小不点的光屁股,蹭得一片片泛着白的衣裳,朗声大笑着打趣,道。此刻的他,见到自己一别十年的哥哥,那说不出的欣喜和兴奋,都不知如何表达了禁不住拿着两个可爱的儿子,来说笑调侃着。顿感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家伙儿,抬头瞅了瞅大伯的衣服,又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光屁股,慌忙两手捂着肚肚对视了一下,一溜烟向堂屋颠去留在身后的,是沈金贵他们开怀的笑声。傍晚时分,替母亲出勤修河坝的沈平贵,和给沙场推沙的沈福贵哥俩,也收工回来了。兄弟相见,自然又是一番说不尽的开心与酸楚。此时,吴氏早已在二儿子的帮忙下,把饭菜全部做好了。除了往日的窝头青菜,她还专门为大儿子做了一大碗面条,和一盘香喷喷的韭菜炒鸡蛋。这过年也难得吃到的美味,香得个调皮的小华驹,直夸张地“吧唧”着小嘴,引逗得满堂笑声一片望着团团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儿孙们,吴氏那颗天南一半,地北一半的心,此刻,总算是圄囵个的落进了肚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不吃晚饭的她,破例喝了两盅老烧酒,然后,点上自己的旱烟袋,默默地感受着五子团聚的欣慰;静听着饭桌上的五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说着别后之情。“老五,听娘说你跟章怀柔家的闺女好上了,你想好了吗确定自己要娶她吗咱跟章家,可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成份”饭后,身为长子大哥的沈金贵,面色凝重地与五弟聊开了,这当前最重要的话题。“嗯大哥我想好了,这辈子,俺非章莲心不娶俺也知道章家对咱家的态度,知道俺和莲心的事儿,她家肯定不会同意说实话大哥,俺也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可是可是,大哥,俺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一直愁眉未展的沈福贵,整个晚上都没怎么说笑。此时面对大哥的询问,他苦恼地向自己期盼以久的哥哥,吐露着自己的肺腑。“那章莲心呢她对你是什么态度”并未表态的沈金贵,继续做着了解。“她说她铁心了不管她爹怎样反对,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跟俺在一起”沈福贵老老实实地,向大哥转述着章莲心的决心。“嗯,大哥知道了只要你俩是真心相爱,咱全家都会支持你俩的放心吧福贵,哥哥们都会帮着你,达成心愿的”深深懂得爱情是怎么回事的沈金贵,非常理解五弟此时的感受。他镇静地宽慰着,愁肠百结的弟弟。“老二,明天筹备一桌饭菜,以大哥回家的名义请三叔和四叔过来,我们要同两位长辈,商量一下老五的亲事儿”稍一沉吟的沈金贵,转头吩咐。“大哥咱三叔,咱三叔来不了了”听大哥提及三叔,已面露忧伤的沈银贵,忙插话,道。“怎么了咱三叔怎么了”正待继续往下说的沈金贵,闻言诧弃地问。“三叔三叔他去年秋天,没了咱的三婶,早在两年前,就去逝了”沈银贵哽咽着回答。“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怎么好好的两个人,就都没了呢”沈银贵的话仿如一记重锤,直击的沈金贵愕然立起,半天才缓过神来,连连追问。声音里,已是难以抑制的噎堵。眼圈也已发红的沈银贵,重新将一脸惊诧,两眼凝泪的大哥扶坐回去,向其简述着三叔沈守德夫妇,逝去的原因。原来文革开始之后,同为沈继祖之子的沈守德,虽头上没有承继“地主”大帽子,但在那疯狂的浩劫之中,全家老小也没能幸免批斗、游街的命运老实敦厚的沈守武还好,虽然心愤不平,尚还能够忍耐。敢怒不敢言的他,被指派负责给生产队喂牛。基于社会的压力,和内心的忧抑,精神变得有些恍惚的他,在一次推运伺料的时候,被牛掀翻了车子那粗重的车把,正好击中他的要害,至其,当场丧失了性命而性格耿直、刚烈的沈守德之妻,姚氏,却是生生被批斗、游街,这无止无休的折磨羞辱,活生生给气死的悲伤的沈金贵,已陷入了痛苦的沉默之中脸上的泪,无声地滴落着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那正直、厚道的三叔、三婶,竟是如此凄惨的离开了人世让十年归来的自己,再也无缘见上他们一面这痛失亲人的绞割,让他直想仰天长啸,来发泄内心,那窒息般的怨和痛好久、好久,他才用力抹了把脸,让自己重新回到先前的话题:“那就只请四叔吧这事儿不能久拖了,要抢在章家知道之前,先想个应对之策”他声音低沉地继续。“那咱二叔呢要不要请一下”沈银贵又小声提点着。“不请自从咱爹被划成地主,他走路都躲着咱,恨不得和咱撇清所有关系就算咱想请,人家也未必肯来,何必自讨没趣呢再说老五这事暂时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二婶那张嘴跟个喇叭似的”提及二叔沈守武,这个唯恐被自家牵连到的亲叔叔,沈金贵立刻怨愤地否定,道。“嗯,听你的大哥”想想二叔对自家的冷寞无情,同样心伤的沈银贵,顺从地应着。“对了大哥,我已经找人给俺大姐捎信,说你回来了俺大姐和姐夫,明天肯定也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商量”他悄悄看了眼神情义愤的哥哥,忙补充安慰着。面色凝重的沈金贵,冲二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人,却已陷入深深的沉思面对沈、章两家这僵持悬殊的境况,此事一旦稍有差池,对多灾多难的沈家来说,只怕又将是一场浩劫内心已如磐石压挤的他,心里非常清楚,章怀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更明白这门亲事的难度,有多么的大一心想成全五弟的他,已刻不容缓地认真思付着。他想让身为校长的四叔沈守义,这个当前沈家最有头脸;最有声望的长辈,带着重礼先去章家提亲把沈福贵这当下还颇受世俗排斥的恋情,赶在章家知晓之前,用光明正大的提亲方式,给名正言顺地摆至明处。第一四五章 这事儿别跟俺说果如沈银贵所料,得到消息的沈七凤,恨不得立马就回沈家堡看哥哥。怎奈那时天色已晚,在丈夫的劝说下,才忍耐着等待明天。兴奋激动的她,与丈夫盘算好了要带的东西,打发孩子们吃完晚饭,就立刻同全家人一起动手,兴高彩烈地忙活开了丈夫凌诚,已杀死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在长子俊辉的帮忙下,认真地拔着毛。调皮的小俊生,开心地在父亲的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地凑着热闹。沈七凤自己,更是在青竹和玉竹的帮忙下,不停地忙活着这么多年来,每每看到大哥的皮箱沈金贵入狱之后,让二弟将皮箱和衣服全都送给了凌诚,想到大哥被抓之时,那没能吃进肚子的油饼,心,就如刀割般的难受而今,终于盼得大哥归来的她,又怎么能忘记让重生归来的哥哥,在第一时间里,吃上自己亲手做的油饼呢夜已渐渐的深了,忙活完了的孩子们,陆续都去睡了等待着油饼凉透了,将切割成均匀菱形,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油饼收拾、包裹起来的沈七凤,才满意地从睡着了的丈夫怀里,轻轻抱过不到四个月大的小女儿,悄悄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安顿好儿女们的她,就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儿芳竹,同背着大包小裹的凌诚,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往沈家堡。老远看到等在大门口的大哥沈金贵,沈七凤的心里,可真是倒翻的五味瓶,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滋味立刻将怀里的女儿塞给丈夫的她,顾不得脚下那磕绊的碎石,快速的朝大哥奔了过去来至近前的她,喘嘘嘘地望着哥哥那一头斑白的头发,和劳损弯曲的腰背,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口中喊了一声“大哥”,就已泣不成声。“傻妹妹,别哭了你小时候都不爱哭的,怎么这会儿子,还越长越没出息了,呵呵你看,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嘛大哥能从瘟神手底下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妹妹该为大哥高兴才是好了妹妹,不哭了别难过了”十年不曾得见,瞅着也已颜容渐老的妹妹,沈金贵的心里,更是说不清的滋味。他强笑着拍着妹妹的背,心酸地打趣、安慰着。“来,妹夫,让我抱抱小芳竹咱二弟算准了你俩一早就会来。果不其然,我刚等了没一袋烟功夫,你们就到了呵呵呵麻哩的家去,咱娘正吃着饭呢,你赶紧进屋去陪咱娘喝上两盅,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为缓冲内心的酸楚,他转头冲只在自己被县城关押之时,匆匆见过两面的凌诚,搭讪着。并一边小心奕奕地接着孩子,一边朗声和这个从心底里感到亲切的妹夫,笑闹着。“呵呵你妹夫我,今天就是踩着饭点来的不光要陪咱娘喝两盅,更要陪大哥喝两盅瞅瞅大哥,看俺怀里揣的什么哈哈哈,俺今天就是专门来陪大哥喝酒,为大哥接风洗尘的”一向热情爽快的凌诚,一边风趣地接着大舅哥的话茬,一边指着衣襟里露出了头的白酒瓶,哈哈大笑,道。“呵大姐夫,你怎么背了这么多好吃的呀嗨大哥你看,这还有一只鸡呢姐夫,这咱今天,可够奢侈的了哈”闻声跑出来的沈银贵,接下凌诚肩上沉重的包袱,边走边兴奋地活跃着气氛。“呵呵这不是咱大哥回来了嘛还不兴咱也奢侈一回中午看姐夫露两手,保准让它香飘十里哈哈哈”接茬的凌诚,风趣地同沈银贵调侃着。“大姑父大姑父俺也要吃,俺也要吃香飘十里”一眼看到沈七凤,就扔下窝头扑上去的小华驹,听到凌诚的话,忙从姑姑的怀里探出小脑袋,不明就里地,兴奋地嚷嚷着。“呵呵呵你小子还是先吃这香喷喷的油饼吧你姑夫那香飘十里呀,得等到晌午呢这会儿呀,它可没有姑姑这到嘴的油饼更实惠、靠谱”被纯真的侄子逗得合不拢嘴的沈七凤,伸手抓起两块油饼,先给了忠驹一块,将另一块塞到小华驹的手里,打趣着。惹得大伙“哈哈”大笑。“姑姑,香飘十里是什么东西呀”随即又选了一块两面金黄的烙饼,递向大哥的沈七凤,还未来的及再说什么,古灵精怪的小华驹,已抬起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哈哈那香飘十里呀,它就不是个东西你小子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就着急麻慌的喊着要吃呀小馋虫,香飘十里是你大姑夫吹牛夸耀,他做的鸡肉有多香呢不过香飘十里虽不能吃,但是,那鸡肉,却实实在在,是你能吃得到的呵呵这回明白了吧”眼泪都快乐出来的沈七凤,笑抚着侄子的小脑袋,开心地打趣解释着。似懂非懂的小华驹,郑重地冲姑姑点了点头。那煞有介事的认真劲儿,惹得大伙再次哄堂大笑了起来就连手上拿着油饼的沈金贵,也已忍俊不禁。天近晌午的时候,四叔沈守义已应邀来到,与很少见面的凌诚,一番客套之后,一边喝着茶,一边与沈金贵闲聊着。等待着,说好了中午一起回来聚餐的,沈平贵和安贵、福贵哥仨儿。灶房里忙活着的凌诚和沈银贵,已将鸡肉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