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上的衣裳。”说着我们进了街边一个绸缎庄,换下身上的旗人服饰,掌柜夫人为我绾了个高髻,簪上时令鲜花,秋蝉也应景梳了双髻打扮成汉人的模样,倒也俏丽可爱。我高兴的多赏了绸缎庄的掌柜夫人二两银子。秋蝉高兴看着镜中的自己,嘴上却担心的说道:“万一叫熟识的人见着就不好了。”我捏捏她的脸,笑道:“你看这街上的女子都这样打扮呢,换了这衣服方不会惹人注目。”我为她簪上茉莉,说道:“行了,可好看,都赛过主子了。”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喃喃道:“哪有”眼睛还不忘多往镜子看一眼。出了绸缎庄,买了两串糖葫芦,我二人边吃边逛。秋蝉看见一摊子出售的首饰做工精巧,便停住了脚步。“奴才挑点首饰送府中的姐妹,主子略等等。”她看着我,轻声说道。我点点头,也凑到摊子面前看了看,“做工倒还好,就是首饰上的宝石次了点。”我拿起一支银簪,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若要送,回去我给你一些好的。”秋蝉笑着说:“主子是见过好的才看不上这些。若主子真赏我的,怎敢拿主子上好的东西送人去。”她挑着又说道:“这些个别致的,府里的姐妹们都很喜欢呢。”听她如此说,我笑着给了货主十两银子,让秋蝉慢慢挑,就当我送她姐妹的。我漫不经心的抬眼望向街对面的酒家,看见一双眼睛的主人分外眼熟,再一细看,那棱角分明的眉眼,那紧抿的双唇,那件黑色的行袍,那手中的折扇不是他,还有谁我惊出一身冷汗,见他望向这边,飞快转身,紧挨着秋蝉,装作挑选首饰的样子,低声跟秋蝉说道:“爷在对面楼上。”她惊讶地正要回头,我慌忙阻止:“别回头选好了首饰快走,他应该没有看见我们。”秋蝉胡乱捡了几支簪子、几个镯子,令卖主装好后,我二人低头正欲离去,却看见苏培盛站在数步开外的地方等待着。苏培盛垂首行了礼,对着他在的方向看了看,我顺着那视线晃过街对面,他的眼,又是那般冰冷。“爷要您过去。”苏公公摇了摇头,小声地对我说道。我低着头,跟了苏公公上到二楼雅座,独他一人。关上门,他淡淡的也不看我,只瞅着秋蝉,吓得她扑通跪了下来,口中不停的说道:“爷饶命、爷饶命。”我见状忙上前解释:“不关秋蝉的事,是我”冷冷的看了衣着汉人服装的我一眼,却不与我说话,只见他挥了挥手,对苏培盛说道:“不能匡正主子行为的奴才留来何用明儿送出府去”“爷,奴才错了,千万不要把奴才送出府啊”秋蝉哭得泣不成声。好一阵心痛,想也没想,我拉着他的手,大声说道:“不行”也不理会他望着我的神情,我跪下来,接着说道:“要罚,罚我好了,出来闲逛是我一人的主意。秋蝉,她是”我回头看了一眼秋蝉,她对我直摇头,我忽视她的劝阻,坚定说道,“她是我亲若姐妹的朋友,你不能把她送走。”我定定与他对视,沉默良久,听见他喃喃道:“跟亮工一个样儿”二哥哥不过是他使唤的门人,他怎么这般亲密的语气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楼下开场的戏台,淡淡说道:“起吧,这么跪着影响我听戏。”苏培盛上前扶我,欢喜说道:“爷改变主意了,福金快起来吧。”我看着他,倔强的等待他改变决定的举动。见他勉强点了点头,我才站起来,至秋蝉身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我二人相视一笑。正想说话,苏培盛走了过来,将秋蝉带至一旁,留我二人说话。我只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偷偷拿眼看了看,见他自顾听起戏来,我也乐得保持沉默不与他交谈。“今后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照管府中事宜,不可再无所谓的撒手不管。”他突然开口说话。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讲起昨天的事,低下头反问道:“是今天留下秋蝉的交换么”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说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我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只想看书、玩耍,我只想平静生活,不想参与纷争”“我知道,”他淡淡的打断我的话,“只是,人都要改变,为了要保护的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中闪现而过一片哀伤,待细看时,已经消失无形。我望着他,很想问他:想保护什么,才变得今日这样的冷漠。又不想这样的想法流露,我低下头,沉思良久,才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了。”那日我与他一块回府,没有人发现我的私自出游。其一十二 不白之冤康熙五十年十月十二月事那日以后,我真正管理起府中事务,又定下规矩,大家各司其职,做好的自有赏赐;办差的,给予三次机会改过;乱言是非、到府外搬弄的,逐出王府;聚众赌钱、在外讹人银两、闹事的,送至辛者库为奴1“当然,在府里自家人打打牌,热闹热闹,我是不管的。”我悠悠的饮了一口茶,对着一屋子的仆妇、丫头、太监们说道。“前一阵子,觉得你们是府里的老用人了,才任由着你们一切照旧。如今看来竟是不行的了。”我放下茶碗,冷冷的扫了一眼恭谨听我吩咐的一干人等,接着说道:“我比不得李姐姐好心性儿。你们若觉得我年幼好欺,等着看我的笑话那就试试看好了”停下话,唤来我院中妈妈,打赏了几个实心做事的丫头、太监,又对大家说道:“你们只管收起邪心,实心为主子办事,等有了好差事的空缺,我定会荐了你们去做;若再使坏”看见底下有人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我站起身来,冷冷道:“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今儿只是告诉你们我的做法,明日起,若有犯事决不轻饶”打发走了这些人,我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苏培盛遣过来给我使唤的小太监,随手挑了模样机灵的刘希文作我院中的回事太监。一切处理完毕,秋蝉奉上新茶和若干点心,我捡起一块,塞进嘴里,笑着说道:“可把这些破事理了个头绪。”又拉了秋蝉的手问道:“怎样怎样,你主子可够威严”秋蝉笑着掩了嘴,说道:“不知道的人定被主子唬住了。”我高兴说道:“很好,如此才不枉费我这么尽力的摆出个冷脸训话。”“只是,”秋蝉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可把我憋得不行了。”说着她大笑起来。我起身嗲怒道:“看你排遣我”说着作势要上前撕她的嘴,秋蝉连连告饶,我才作罢。玩闹过后,秋蝉严肃了神情,道:“日子久了,那些个人便会明白,福金是最好说话、最顾念主仆情谊的人。”身旁伺候的妈妈、丫环附和着点了点头,我一阵感动,忙转过脸去,幽幽道:“我院中人明白就好。其他样的人,我还不在乎呢。”明明知道太过在乎别人的想法,才这么累的苦心经营,嘴上仍不免要说句不在乎的违心话。“好了,”拭去眼角的泪,我转笑着说道,“别人还以为我们屋里的人又笑又哭没个正经样儿呢。”略用了些点心,听见书斋那边的小太监来报,知道他回了府,我便更衣去了书斋。见苏培盛向屋里望了一眼,给我请安后便不再言语。我有些纳闷苏公公的沉默寡言,抬脚跨进室内。房间内有些微昏暗,他并未如常坐在桌前写字看书,而是斜靠在窗边,手指把玩着脖子上的朝珠,眼睛出神的望着窗外,心中默想着什么。他刚下早朝么,为何还未换下朝服我心中疑问,走到他身边,福了福身,“给爷请安,爷吉祥。”我轻声跟他请安,生怕打扰他此刻的沉思。何事让他如此烦恼我望着他心里涌现这样的疑问。“起吧。”他淡淡的说道,视线慢慢恢复了距离。“过几日庄园那边会送东西过来,你斟酌着分给各屋的福金、格格。”他冷淡的说道,不带一丝感情。“是。”我顿了顿,又跟他说了些这几日府中的事情。正说着一侍卫进屋呈了一封信给他,又对他耳语几句,便见他脸色大变,怒骂道:“无耻之极”我惊讶的看着他的暴怒,他好像不能相信似的又飞快的看了几眼手中的信,接着猛地将信抓成一团,握在手中不断收紧。他瞪着地面,身子由于压抑的怒气轻轻颤抖,来人见状慌忙退了出去。他愤愤地坐了下来。苏培盛趁着端茶给他的空当,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见了公公的暗示,犹豫着怎样跟他告辞才能离开这个是非。“揆叙、阿灵阿”他喃喃说着,“良心丧尽的无耻小人难道要我像十三一样他们才甘心”见他拿起茶盏的手突然狠狠地向下摔去,瓷制的茶盏承受不住重压,挨近桌面的瞬间便炸开了花,茶水顺着桌角流了一地,伴着瓷器的碎片分外惊心。听不清他最后那句话,十三阿哥,我想起那个在桃林里怡然自得吟诗赏花的清淡男子,难道八爷一党的揆叙、阿灵阿与废立太子时十三阿哥失宠于皇帝的事有关我应该离开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我不自觉地上前,拾起他的手,用帕子拭去茶水。还好只是有些微烫伤,并未割破手掌。我低头取出随身带着的药膏,轻轻的为他擦上。他定定的看着我,一阵沉默。苏培盛着急的在一旁看看他,又看看我,见他没有开口指责我自作主张的举动,才略略放下心来。上好药,我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他却不理会我的善意,抬起手,皱着眉前后看了看。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我低首福了福身,答应一声便退出书房。出门时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他恭谨跟了上来,我对他说道:“爷如此恼火,公公十二分的警醒着,不要让爷伤了自己。”“是。福金放心。”苏培盛诺诺答应下来,当下无话,我自回到院中。才进屋,便见邸报说起,揆叙、阿灵阿上本奏道:四阿哥指示他们告发托合齐、耿额等人结党会饮2。托合齐会饮一案我恍惚听阿玛说过,康熙四十八年多罗安郡王岳乐丧期内,步军统领托合齐父子违规结党会饮,更有贪婪不法各款。那告发的人,便是八福金的舅舅,镇国公景熙。我好笑起来,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八爷一党的手脚了,他们怎的这样胡乱编排。等等,我端着茶的手猛地停顿下来,若他也是八爷党的人,揆叙、阿灵阿指责的罪名就可以成立了。可也不对,我皱着眉,反复看着手中的邸报,哪有人对自己人下手的理还是因为南山集案我拼命的思考,若果如外间传言此案为太子党人对八爷一党的报复,那现下揆叙、阿灵阿的奏本无疑会转移太子的怒意。太子那样性格的人,若信了这二人的话,那他岂不是平白担了罪名我想起太子的任意妄为,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若真是他指使的我闭上眼,不会的,那样聪明的人,不会做这种让皇帝误会兄弟相残的事揆叙,我皱起眉,这个八爷的忠实支持者,不仅是明珠大人的儿子,也是故去的二嫂嫂的叔叔3我动用全部智慧,考虑着这些可能会影响我家族的事件。思考半天,想着不会涉及家人安危,才慢慢平复了内心的隐忧。他,却不对皇帝解释,只日日去柏林寺谈经论道。几日后,皇帝宣他进宫直宿。府中人心惶惶,下人们私下里谈论着,担心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我看着苗头不对,忙差人去请大福金,却听见回报说福金去了八贝勒府。我只得请了李姐姐及众位格格,又召集了内院的仆妇、太监们。看着人齐了,我便当仁不让的对着下人们说道:“今儿爷不在府里,我特特请了李福金,”我向李姐姐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又接着说道,“只想告诉大家,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必要。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主子、好好儿侍候主子,不要管外头的事。”“若给我知道你们去外边胡乱打听,抑或者连同着外面的人造谣生事,我决不轻饶了你们。”我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心里想着但愿这样警告能压下人心浮动。欲再言语,见了秋蝉至我身边耳边道:“大福金回来了。”正说着,便见福金进了屋,我忙迎上去,待要解释,却见她笑着拍拍我的手,说道:“妹妹做得极好。我正想叫妹妹如此呢,可巧叫妹妹赶了先。”我才放下心来,扶她入了主座。福金淡淡的接着说道:“如今妹妹帮着我管着府里的事,我是不想说话的。但是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的,我就帮着妹妹再多说你们一句。妹妹说的话,我保证她做得到,你们只管昧着良心使坏看看。”一屋子人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出。此刻才感觉到,嫡福金不是白白管理内院这么多年的,我却只认为她性子淡然,真真是大错了。注:1非指宫中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