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他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我低着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喜气日子,不许哭。”他叹息着说道。“没有。”我笑着摇摇头。略坐了会,我欲起身离去,他拉着我,道:“去皇后宫中谢了恩,再来养心殿用膳。”我点点头,侄儿送我至殿外,我想了想,转头对侄儿说道:“熙儿,你自己要保重身子,小姑姑没什么机会见你,不要让姑姑在宫里为你担心,知道么”侄儿温柔的对我笑了笑,我又道:“你阿玛”顿了顿,我接着说道,“我本不应该说带兵打仗的事,可是,哥哥他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将反叛部族灭族的事,将寺院焚毁、杀尽僧人的事,我总觉得不妥。”“小姑姑,您应该很清楚阿玛的性格,阿玛绝对不会原谅那些负隅顽抗的逆贼的,因为阿玛已经给过他们归顺的机会了。”侄儿看了我一眼,又说道:“小姑姑,您还记得么阿玛说过,罗卜藏丹津罪无可恕,绝不饶他。这些行军攻城的策略也是皇上首肯的,您还担忧什么呢”“只是看着他一日之内将几千人杀尽,我觉得有些恐惧。”我握紧了拳,喃喃说道。“姑姑,这是武官不可避免的命运,您必须面对。”侄儿定定的看着我说道。“我知道,所以才更害怕,”我抬起头,道,“等青海大捷,让你阿玛回京,我央他辞了官职。”侄儿笑了笑,道:“到时小姑姑自去跟阿玛说好了。”我点点头,离开了养心殿。注:1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丙戌、丁亥、癸已条。2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乙亥条。西宁原属甘肃省,甘州即张掖,甘肃省安肃道有布隆吉城。青海有布隆吉尔河、布隆吉尔泊,根据抚远大将军奏折,言此地“四围皆厄鲁特”,史书上所说的布隆吉尔应该是青海省布隆吉尔河附近地区。。巴塘、里塘即今四川省巴塘县、里塘县,这两个地方原属云南丽江府,经川陕总督上奏,康熙末年归入四川省。木多即察木多,后更名昌都。青海平叛各战役,作者参考的是民国时期相关省份的地图,感兴趣的读者可移步作者博客阅读相关图片资料,特注。3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甲辰条。4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二月丁卯条,“上御太和殿,命文华殿大学士嵩祝为正使,礼部右侍郎三泰为副使,持节册封贵妃,册文曰: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协宣坤教,允推淑慎之贤,聿考彝章,式崇位序。咨尔妃,笃生令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时怀衹,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敬哉。”其九十 平定青海雍正二年正月闰四月事过了新年,青海叛乱在二哥哥毁寨焚寺,诛杀番逆的强势镇压下得到了控制。趁着青海部落尚在国朝与叛贼之间游移之际,哥哥命提督岳钟琪、总兵官吴正安、黄喜林等人领兵六千,兵分两路进剿罗卜藏丹津。1我见青海形势略定,便重拾起至皇后处晨昏定省的规矩。这日从皇后宫中回来,才到永寿宫正门,见得我宫中小太监在门外侯着。未等我问话,那小太监恭谨的开口道:“主子,刘公公让奴才在这儿侯着,等主子回来后告诉主子,皇上此刻正在永寿宫里呢。”听了这话,我下了乘舆,快步进了内殿,却看见他躺在炕上,我回首看了看,打发走了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他竟累得睡着了,我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胤禛”我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在心里唤着他的名。许是内室温暖的缘故,他的脸不再是疲惫的苍白,我温柔的扬起嘴角,看着他的睡颜不由得俯下身子,轻吻他的面庞。他忽然紧紧抱住我,缓缓睁开眼笑着说道:“馨儿,换我了。”说着他靠近我的脸,轻轻吻了吻。我略略挣扎了一会,红着脸问道:“皇上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也不告诉我。”“没有熟睡,只是闭目养神罢了,朕不作声就想看着你偷偷摸摸的样子。”他哈哈笑了起来。“哪有偷偷摸摸”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念着他朝务繁忙,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我宫里所为何事,少不得开口询问,“皇上来有事么”他递了一本折子至我面前,高兴说道:“刚来的折子,青海告捷”我眼前一亮,立即道:“真是大喜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接过折子,我并未展开来看,只是握在手中,听他说着平定青海的事。“岳钟琪领兵直杀入青海逆贼巢穴,追了二十多日,擒获罗卜藏丹津之母。各路兵官又拿住叛逆贼首吹拉克诺木齐、阿尔布坦温布、藏巴扎布三人,如今已命押解进京了。3”“押解进京为何不就地正法”我不解的问道。他拉着我的手,笑着解释道:“大臣们议奏行午门献俘之礼。”“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当年圣祖皇帝在位时,我都未有幸见过这样盛况呢。”正说得开心,发现福惠侯在门外等待通传,我笑着招招手,六十便开心的跑了进来。脚步刚停,见福惠跪下来磕头说道:“惠儿恭贺皇阿玛青海大捷。”看了他一眼,我好笑的说道:“我才刚晓得这等喜事,惠儿怎么也知道了”“在门外苏培盛说的,还让惠儿进来记得恭喜皇阿玛呢。”福惠歪了歪脑袋,天真的回答。苏培盛倒是机灵我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又觉得一个太监如此教导皇子阿哥讨巧似乎有些不妥。抬头看见他抱着福惠转圈儿玩闹,我放下心中想法走到他父子二人身边,劝道:“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子阿哥,闹得不成样子,叫旁人笑话呢。”他与福惠对视一眼,至我身边突的将我抱起,旋转起来,我惊恐的扯着他的衣袖,大声说道:“皇上”“叫胤禛”他哈哈笑着看我有些害怕的样子。“胤禛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我下来”我耐不住连连求饶。福惠在一旁呵呵好笑我的胆怯。他停了下来,捏捏我的鼻子,笑道:“傻孩子,我哪能摔着你。”“这么大年纪,小孩子一样。”我平复惊悸,抱起福惠,柔声说道。“阿玛跟惠儿一样呢。”福惠紧搂着我呵呵笑了起来。“全靠你二哥了,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他”他坐了下来,念想着青海大捷,耐不住激动又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说着。他发自内心的愉悦,我看在眼里,也跟着他高兴起来。“用什么感谢,你样样儿都赏给哥哥,他还缺什么就是我这里没有的,他哪里恐怕都有你赏的东西。”我好笑的说道。“听听,这口气倒像是妒嫉自家兄弟呢。”他捏捏我的脸,说道,“你二哥在西边打仗,环境艰苦,他喜欢的东西赏给他,你也吃味儿。”“净胡说,我哪有吃味儿”我抬起头,笑说道。将福惠放下,我吩咐宫女们上了茶点,想起清明致祭的事,开口问道:“过几日清明谒陵,我能去么”“别去了,一路奔波累坏身子,我不过去几日便回来了。”想着现在朝政逐渐稳定,也不用担心他在路途上的安全,我才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三月十三日,他谒景陵回来,我却后悔当初没有坚持陪他前去了。“哪有这样的,”我一边为他的膝部上药,一边开口责怪,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你膝行负土至宝顶添土2,也不拿些东西护住膝盖,你看这腿伤得”“傻孩子,别哭了。”他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劝慰,“也没多大伤。”“都这样了还说没多大伤”我的眼泪滑落,滴在膝盖的伤口上,他微憋起眉。“痛不痛”我慌忙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没事,没事,”他扶我起身,“不要哭了,哪里有这么许多眼泪,哭得人都难受了。”“谁叫你不好好儿爱惜自己。”我忍住眼泪,开口说道。“再不会了,好么别哭了,傻孩子”他柔声劝道。“你保证”我不信任的看着他的眼。“保证,我胤禛今后定然好好爱惜自己,不叫馨儿担心。”我看着他的认真严肃的样儿,不禁笑出声来。突然想起刘希文跟我说他授二哥哥为一等公,另赏一等精奇尼哈番,令侄儿斌袭爵;我阿玛亦加一等公,官太傅4的事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一门两国公的势头盖过皇后娘家,终究不是幸事,更何况权盛已极,不免让人忧心败落的一天。念及此,我开口对他说道:“你给我二哥的封爵是否太高了”“怎会太高”他打断我的话,笑着说道,“青海平叛,论功行赏,旁人不会说什么的,你不要胡乱担心了。”“可是如此便超过皇后外家了,皇后面上不太好过呢。”我仍想劝他收回成命。“你听到什么传言了”他淡淡的说道,“后宫那些妃嫔娘家人不成器,也要朕加封么”我听他口气不豫,思忖是否有人在他面前求官职了。他看了我一眼,叹气说道:“看你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你想知道的我哪样不告诉你。”“我怕你又想起不开心的事,气坏身子么。”我笑着解释。“三阿哥使了臣下上奏,请求封赏他额娘外家。”他冷冷的说道。“何尝知晓是三阿哥使的人,难道是那大臣自个儿说的不成”听他的说话,我反问道。他冷哼一声,道,“去岁朕为你家抬旗后,便有人上奏把齐妃娘家抬至三阿哥管理之旗。见朕不允,如今又有这些举动。”“这原是皇上不对了,”我笑着说道,他惊讶的抬起眼,我复解释道,“在王府里平等的两人如今地位这样悬殊,难免引人腹诽。”“胤禛,”我伏在他身边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便够了”“你要我加封其他妃嫔么”他抚着我的发,轻轻问道。我摇摇头,说道:“这是皇上的事,哪里用问我。”“如此便罢了,我明儿就册你为皇贵妃。”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这可不行”我寒着脸说道,“皇上要封其他妃嫔是皇上的事,但是要加册我为皇贵妃,馨儿实在是不能答应。”“你不稀罕”他冷着脸问道。“我是顾念六十阿哥的安全。”我定定的看着他,皇后之下的皇贵妃,只有一人,可以说是未来皇后的候选,皇后无子,福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他轻声叹气,“你总是想太多”为了你父子二人,我将头埋入他怀里,我不得不思前虑后啊。青海战役五章,参考民国时期地图,感兴趣的大人可移步若紫的博客战役相关地图资料,特注注:1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二年二月壬子条。2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二年三月乙酉条,“清明节,上亲诣景陵,著黄布护履,躬自负土,膝行至宝顶,跪添土毕,匍匐退行,”3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二年三月癸未条。4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二年三月甲申条。其九十一 熙雍正二年六月八月事额娘得了特旨,入得宫里来看我。母女二人品茶吃着点心,我不由得问起侄儿的病况可有好些。额娘微微笑了笑,将熙儿的事话与我知晓。“皇上让熙儿过继给隆科多”听了额娘的话,我惊讶的反问道,“为何”额娘摇摇头,轻声答道:“不知道,昨个儿皇上突然下的旨意,你阿玛他”“阿玛他怎么说”念着阿玛的想法,我焦急追问道。“虽有些感伤,但也是喜事一件,总不免是欢喜的。”额娘回避我的问题,闪烁其词的回答道。“有些感伤阿玛何止是有些感伤,阿玛最疼的孙子就是熙儿了,如今要过继别家,阿玛他”我心里一阵难过,想着这道不能反抗的谕旨,想着阿玛心中的难过。“熙儿这个病时好时坏的急得大家没了主意,皇上找人为他看了命,说你二哥命里克他,才下了这个旨意的,原也是为了熙儿好。就连你二哥此刻想进京,皇上怕克着熙儿,也是不许呢。”额娘淡淡的说道。“我要去看熙儿,他病成这样也没人告诉我,我定要去看他”听着额娘的话语,我绞着帕子,喃喃说道。“馨儿”额娘止住我的担忧,劝慰道,“你怎么能去在自家的时候恐还有些希望,如今熙儿已是别家的儿子,你如何去得”“我只想看看熙儿,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我一阵无力,禁不住哭出声来。“是额娘的错,原不该告诉你这些。”额娘拥着我,流下了眼泪。看着额娘陪我流泪,我慌了神,忙收起任性,勉强微笑道:“额娘,看您说的,哪是您的错,快别难过了。不能去,馨儿不去便是了,馨儿只求额娘时时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