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膳,胡乱用了些,却见刘希文跑了回来,略平复了喘息,听他说道:“主子,不好了”“出了什么事”我着急的站起身,问道。“刚传来的消息,侍郎常寿被贼人劫去,其随侍的笔贴式多尔济不堪侮辱,拔刀自刎。皇上那里震怒无比。3”“常寿是参议西宁军务的侍郎常寿么他不在西宁城里好好儿待着,出去晃荡什么”我怒道。罗卜藏丹津征战察罕丹津一事,原委派常寿调节,厄鲁特番兵叛乱,常寿负有参议大任,却出城被劫,现下二哥哥处一团混乱,哪里有空闲去解救他“给我换了太监的衣服,我要去养心殿。”我看着刘希文呆愣的样子,呵斥道,“还不快些,等会皇上要诛了常寿全家,我看谁阻止得了。”刘希文不敢多劝,为我找了套干净太监衣服换上后,领着我出了永寿宫。殿外伺候的苏培盛瞥了刘希文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我抬起头,冷冷看了苏培盛一眼,他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就去通传。”片刻之后,见他灰头土脸的出来,轻声说:“皇上根本就不听奴才的话”我左右看看,见旁边只有几个伺候的小太监,便对苏培盛使了一个眼色,他吓白了脸,话都说不出来。“主子”刘希文压低了声音劝道。我不理会劝阻的话语,只冷冷的看着苏培盛,他无奈的对殿外的小太监吩咐道:“这里有我在,你们退到门外伺候。”小太监退去后,我径直入了内殿。他满面怒容的站在窗边,见了我进来,劈头骂道:“越发放肆了没有传召一个小太监竟敢入养心殿内殿朕”我抬起头,道:“胤禛,是我。”“馨儿”他没料想我会换上太监的衣裳来见他,待看清了,见他冷了脸,道,“胡闹你怎么”“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见你,只有出此下策了。”“你要来便来,堂堂贵妃,除了皇后,还有人敢阻拦你”“还有你,”我看着他,道,“除了新年、万寿节这些恭贺、谢恩的时候我能正大光明的来养心殿,其余时候,我哪里敢来你在素服斋戒,我来,旁人不是要说你孝心不纯么。”他张口欲言,思索良久,只问道:“有什么事”“侍郎常寿的事”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不要提这个人”他暴躁的开口道,“我堂堂大清国的脸都叫他丢尽了”“可是要将其置之不理么是不是叫二哥派兵救他。”“救他朕还要诛他全家”他狠拍着桌子,大声说道。“冷静些,”我抚着他的背,轻声劝道,“青海未定,你现在怒中杀了常寿全家,若他叛变罗卜藏丹津,于西宁驻军全无半点好处。”“他敢”他冷着脸说道,“你二哥到西宁一月有余,朕还说怎么没有行动,原来这些个人非但不协助你二哥,反而诸事推委,又擅离职守去往青海”“说了半天话,先喝口茶顺顺气。”我奉了雨前至他面前。他未拒绝,接过茶盏略饮了一口。心里隐隐想到侍郎常寿许是对二哥得任抚远大将军统帅青海军务有所不满,才离城去往青海,究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劝服罗卜藏丹津以求在他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罢了。如此一想,不禁说道:“侍郎常寿擅离西宁虽然有错,但罪不至诛。想他也是一片忠心,想着能劝服罗卜藏丹津放弃大逆不道的行径,却没料到番贼这样狂妄。”常寿被诛被囚,我哪有空闲管,只是心里担忧万一诛杀逼了他将西边军事情况和盘托出,告知罗卜藏丹津,二哥哥处就万分危急了。他冷哼一声,道:“他这样排挤你二哥,你还为他说话。”我开口说道:“如何能不生气,我是怕你一时气极,将来后悔,如此才赶来劝你。”“傻孩子”他轻轻拥着我,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我抬起头,笑了笑,道:“今儿我给你写的方笺看了么”“气昏了头,还未及看呢。”他便走到桌前,取了身上带着的钥匙,打开木盒,对照地图看了起来。“二哥赏给兵丁缴获器械马匹的事情”我小心问道。“赏便赏了,为着这点事还要八百里加急送折子么。”他淡然说道,又看着地图思考起用兵方略,不再提行赏的事情。我放下心,听他说道:“布隆吉尔有兵一千名,等吐鲁番驻防将军阿喇衲所领满洲、蒙古、绿旗兵二千名由噶斯一路达到布隆吉尔,与参将孙继宗的二千绿旗兵会合后,便由此入青海进剿。4”“是从新疆靖逆将军富宁安处调兵过来协防的么”我看着地图轻声问道。他点点头,道:“你哥哥折子上说,布隆吉尔驻兵甚少,四面皆是厄鲁特。朕恐罗卜藏丹津从此处进攻,染指蒙古各旗属地。”“青海四围,不是有众多山脉作为屏障么时天又寒冷,番贼此时出兵不是自找死路哥哥调兵往布隆吉尔是想从此地发兵进剿吧。”我疑问的看着他,问道。“这是原因之一,调兵驻防此地亦是为了防范番贼。你要知道厄鲁特兵常年生活在那苦寒之地,这点寒冷怕是止不住他们放肆的野心。”我笑了笑,道:“这样了解,都可以带兵打仗了。”“馨儿要朕御驾亲征么”我寒了脸,阻止道:“不要”他笑了笑,说道:“兵法我虽不懂多少,但这一月下来,我怕是可以赶上你二哥了。”说着他又骄傲的指着地图说了起来:“甘凉道甘州一路”我恍惚听着。眼前仿若刀光剑影,战场上人们厮杀的叫喊声不停的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空旷的殿内分外清晰的浮现。是他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是远方的吹来的风声在遥远的西北,哥哥正为保护我皇朝的安危浴血奋战。我停不下想象,唯有这样才能与哥哥共进退吧许是这几日的劳累,不知觉间,我沉入梦乡,转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往我身上披皮袍。睁开眼,我喃喃道:“我怎么睡着了”他微笑着说道:“怕吵醒你,不然就把你抱到体顺堂就寝了。”我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我该回去了。”他把我拉至身边,吻了吻我的手,道:“三年丧满,我的寝宫只住贵妃一人。”我红了眼眶,紧紧地拥着他,虽然心里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我还能要求怎样的誓言呢缓步出了内殿,愈加浓重的夜幕,衬托得满天的繁星更为耀眼璀璨。二哥哥,此刻也在西宁的星空下仰望么还是仍旧忙于军务他,又在批改奏折了么还是像我一样停下来,倾听这破梦钟声黎明即将来临,今夜,数人未眠。注:1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戊寅条。2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乙卯条。3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一月癸未条。4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十月丁卯条。其八十九 进剿雍正元年十一月十日十二月事十一月十日至十七日,二哥哥连续发兵往北川新城及庄浪、西宁上北塔等处围剿番贼,擒获叛逆立即正法。1京城的第一场雪,融化的时候特别冷,我打了个寒颤,收紧了握着佛珠的手。二哥哥处死番贼头目我可以理解,这些人肆无忌惮,若不处以极刑不足以镇压其嚣张气焰,但是哥哥派兵征剿奇嘉寺逆贼时,竟然杀了寺众一千余人。如此杀孽,要怎样才能赎我担心的想着,不禁加快了诵念佛经的速度。“主子,”刘希文进来,道,“养心殿送回来的。”摘抄战况的木盒又送了回来,我打开正想把今日整理好的放进去,发现里面有一页素笺,是他常用的茜色描金梅花纹样。打开一看,却见是红色的墨迹,我笑了笑,想是批奏折的时候匆忙写下的。寺众不务法事,助逆叛乱,背弃普渡众生之佛旨,当诛。他,不是崇佛么怎的也赞同二哥毁寺诛杀的行为呢我疑惑的想着,哥哥是不信佛的人,杀了反叛的僧人心里也不会有多少愧疚。潜心佛法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怕是气愤至极了吧。冷风吹进殿内,我唤了宫女加上炭火。西南那边时值寒冷,不知道二哥哥的宿疾有无大碍。左思右想,少不得命了刘希文将我平日里备下的药品送到熙儿处,好让侄儿差家仆送往西宁前线。十一月二十三日,哥哥条奏进剿青海事宜:隆冬过后,各处集结兵丁一万九千名分别由西宁、松潘、甘州、布隆吉尔四路进剿。土司兵二千及西安满兵五百分守西宁各边口;陕西抚标兵五百防守永昌;西安满兵五百防守甘州;布隆吉尔驻防兵丁一千;防守巴塘兵丁五百;调四川抚标兵三百协防里塘,加上旧有驻兵二百,共有兵丁五百;令松潘兵一千五百名出松潘口至黄胜关驻守;云南提督郝玉麟领兵二千名由中甸前往木多弹压,以防罗卜藏丹津染指前藏。2另有军粮、马驼、火器各款,他全部加倍允之。“主子,奴才刚得到消息,策旺阿喇布坦使臣进京朝见。3”刘希文急急跑进来报道。“是么”我惊喜地反问道。原先他与二哥还担心厄鲁特罗卜藏丹津与西北策旺阿喇布坦勾结作乱,如今策旺阿喇布坦遣使称臣纳贡,真是西南战场的一大喜讯。时至十二月,青海各部陆续来投,西宁一带经过哥哥的努力,已经基本平定。正暗自高兴,却听见刘希文嘟囔了几句,我忙问道:“怎么了”“熙少爷的身子好像不大好。”听了这话,我惊出一身冷汗,想起侄儿外祖父容若由于寒症早早离世的事,“我去看他准备准备,我要去看看熙儿。”“主子,您是贵妃,怎能轻易去见熙少爷呢就算要去,也要皇上允了才行。”红鸾见状劝道。“贵妃,什么破贵妃”我气急胡言乱语道,“连宝贝侄儿身子不爽,要去看视都不行,这个贵妃做来有什么意思”“主子,您就饶了奴才吧”红鸾与刘希文齐齐跪下哀求道。我闷闷的坐在炕上,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红鸾狠狠瞪了刘希文一眼,轻声说道:“主子,您别急。先让太医看了,了解情况了再说,可好”我点点头,对刘希文吩咐道:“你去养心殿请旨,太医看了之后立即回来告诉我情况。”“可是此刻熙少爷正在养心殿呢”刘希文看着我,说道。我立即起身往外走,一面说道:“不能回娘家,我还不能去养心殿”“主子,皇上说了过两日封妃册礼,您去谢恩的时候,熙少爷会随侍左右。”“真是,怎的不早说,害得主子白白着急这半会儿。”红鸾扶我坐下,白了刘希文一眼,又道,“该打”“常在姐姐说的是,奴才自己掌嘴。”说着刘希文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脸。红鸾笑了起来,对我说道:“主子您看他,没个正经的。”想着过两日能见着侄儿,我才放了心,由着他二人玩闹起来。十二月二十二日,4册贵妃礼毕,我正了正头上的朝冠,看着约领、朝珠、耳饰俱齐整后,便搭着刘希文的手至养心殿谢恩。行大礼起了身,我便看向他身旁的侄儿,怎的脸色这样苍白见得随侍太监都退了下去,我忙走到侄儿身边,急切问道:“太医看过了么怎么说没有大碍吧”侄儿无奈的看了看他,柔声道:“贵妃,您是来谢恩的。”“什么贵妃,还叫小姑姑”我看了他一眼,对侄儿说道。“哪里有贵妃的样子。”他笑了笑,带着我进内殿说话。“太医说有些操劳,朕准了用晦在家办公。若有事召唤进宫,便在隆宗门内官所就寝,如此便不用来回跑动了。”“辞了官职不行么”我心疼的抚了抚熙儿消瘦的脸。他暗了眼,道:“越发胡闹了”我看着他,道:“皇上不能这样使唤我家熙儿,万一他累垮了,我怎么跟他去世的额娘交代,就是我阿玛处也是不依的。”“小”侄儿欲开口,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头,才接续说道,“小姑姑,哪有人得个小病就辞官回家的。如今正是熙儿实现抱负的时候,姑姑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是担心你么。等会儿我叫刘希文把我宫里那些补品统统送到你住处,还有”“你那里的自己按时吃完,用晦那里我早命太医送了上好的药品去了,你不要操心这些。”他笑着打断我的话,说道。我不理他,听侄儿又说道:“是呢,祖阿玛天天逼着我吃药,小姑姑,您就放过熙儿吧。”“可不许骗我”我笑出声来。“进来说话这么许久,快坐下来喝口茶。”他拉了我坐下,我看着他,埋怨道:“就是皇上把熙儿累坏了。”“馨儿你真是,”他笑出声来,“今儿来行礼后没说一句谢恩的话,反倒绕着用晦说了不少。”“皇上要我谢恩么”我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