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就立刻去通知她。她正打算去,便看到病房门被推开了。“休息的怎么样”温哲修走到床边,声音平稳地仿似例行公事,白露怔怔地看着他,半天不见回神,温哲修意识到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事实上昨晚在古宅找到她时,他就发现对方的异常,只是他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那个时候的她窝在墙角,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不论他怎么安抚,她都只是红着眼睛拼命摇头,还没待他靠近,便像一个刚破壳的雏鸟,闻到一点风吹草动都恨不能立刻钻回壳里。本想靠近的温哲修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复情绪,幽深的眼底有着复杂的光,白露在他的面前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骄傲的,外表虽柔弱的她骨子里却从不服输,他们的几次见面应该算不上融洽,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对方清澈的眸子里流露的戒备。那样的目光竟让他忍不住探究,温哲修自认为不是一个对外物能够轻易产生兴趣的人,可是那次不经意地对视后,对方的样子闪躲的眼神自此再也无法从他脑中抹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他想了解她,更多。可是昨天晚上,当她所有隐藏在坚硬外壳下的软弱和轻颤像刚绽放的花蕾,就那么赤裸裸地摊开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就莫名地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疼痛过后心口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他对那感觉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喜欢。好像想到了什么,温哲修转头对一旁的甄筝吩咐道,“去给她准备一些吃的,清淡一些的。”甄筝点点头,立刻出去准备了,走时还不忘把门带好。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他们两人了,温哲修拉了一把椅子,动作轻柔地坐到床边。“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说说。”他直觉白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此刻的反应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他不知道对方现在能否分清什么是幻象什么真实,但是他直觉对方的精神发生过混乱,甚至更严重。“说什么”白露看着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那模样不像是不配合,倒像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有点类似鹦鹉学舌一样,并没有经过大脑。温哲修不觉皱起了眉头,在发现白露的目光空洞无神时,他眼底的光更加暗沉,“你能回忆起昨晚为什么回古宅吗”白露呆呆地坐着,不见一丝反应,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询问,就在温哲修打算放弃时,她又幽幽地开口。“召唤。”“召唤”温哲修眸光一紧,追着问了一句,“谁在召唤”“阿一。”“阿一是谁”温哲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反应,甚至波动。可是白露那张平静的如一潭死水的脸,在吐出那两个字后,不见任何变化。他想阿一 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文哲修回想了一遍,发现白露的身边并没有一个叫阿一的人,这人极有可能是白露臆造出来的一个虚幻的人物,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温哲修脸色变得越发严肃,先不说阿一这个人存不存在,就白露现在这番恍惚不定的模样,即便她此刻是清醒的,温哲修对她说的话依然要打个问号,而且,阿一这个人必须得尽快去查实一下,白露既然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还记得这两个字,想来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可是温哲修算漏了的是,白露此刻其实是清醒的,只是她不想回应,应该说她不想回应的她便用沉默对待,若是提到她感兴趣或在意的,她便会吱一两声。可是这模样放外人眼里,的确说不清。就像此刻,温哲修没问什么,她便自己说了起来。“阿一的声音很好听,阿一会养兰花,阿一有一个很大的戏园子阿一说他将他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我,他让我帮他保管好,他说那是他们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一定不能被外人夺走,我记得他将那东西亲手交给了我,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放哪儿了,到底放哪儿了呢放哪儿了呢”白露抱着头痛苦地回想,温哲修见她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连忙出声安抚。“不急,慢慢想,”他轻柔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带有节奏性的轻拍仿佛催眠一样,见白露没有生出反抗,便换成轻柔地抚摸,一点点抚平对方的紧张和激动。过了一会儿,见白露情绪平定下来了,他趁机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阿一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话刚落,手下的身子微微一僵。“戏班子里,”她的神情开始陷入回忆,声音有些缥缈,又仿似隔了好远,“那次我去戏班子里找班主议事,可惜班主不在,然后我就坐在那里等他回来,等着等着却听到一道无比动听的戏腔,那声音好似突然灌进了耳中,清透的好似一湾山泉。”说到这里白露的神情透着一股痴迷,她好似陷入了最美的回忆里。“我当时就站了起来,顺着那声音找了去,却在后台的梳妆台前见到了一个穿着绿色戏服的绝色女子,她也回头正好看向我,勾起的嘴角微微上扬,魅惑的眼底仿佛绽放了一束烟火,我当时就想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事实上她不仅妆容艳丽,素颜更是精致出尘。我当时一下子看呆了,差点闹了笑话,这时候班主回来了,我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心却好似遗失在了那里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后来每次有她的戏我都会去听,像入了魔一样,时间一长她也认识了我,有时候下了台还会跟我交谈几句,虽然都是客套的场面话,可外人眼里我们早已打得火热。更有甚者传言白府的大小姐迷上了蒹葭苑的台柱子,两个人绞在了一块儿,简直世风日下。一时间流言飞语遍地,我因着女儿家的脸面,一直躲在家里没有露面,一是怕爹爹和娘亲发现了自己的出格行径。一是我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去见她,毕竟那些谣言戳中了几分我一直难言的心思,不管多少,总归是不该。”“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时,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恐慌,不是羞愧,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好似被桎梏了好久终于得到了解脱,以至于发展到后来,我不顾父母的阻拦,哪怕吃苦受累也要跟她在一起,对了,忘了说,她其实是一名男子,因妆容极其美艳扮演花旦一举成名,所以他有一个名号叫谢花旦 ,人称谢花魁”宫策捏着兜里录音笔的手不断攒紧,黑沉的脸色称不上坏,但绝对称不上好,如果白露眼中的阿一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在她有鼻子有眼的说了这么一大段后,温哲修对她的病情不免担忧起来,这比他想象中还要超出控制,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可出现多种感知觉障碍,最突出的感知觉障碍就是幻觉,如幻听、幻视、幻嗅、幻味及幻触等,而幻听最为常见。白露不仅有前面所提到的,她还有一个最严重的方面思维障碍,妄想是最常见、最重要的思维内容障碍,照她上面所述,她应该是和一个叫阿一的男子相恋了,而且还是一段苦恋。白露嘴里不停,还在说着什么,温哲修却迫不及待想要去证实那个叫阿一的男子到底存不存在,他一向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以至于白露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白露的这种状态想必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他们早点发现白露的异常,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地步。这时甄筝买粥回来了,温哲修趁机站起来,快速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病房,以后的以后每当回想起今天的一切,他都无比后悔没有继续听完白露后面的话,如果他听完了,很多事也许就不会发生,很多夜里,白严承来了,他似乎并不打算走。甄筝想二少爷应该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毕竟上次小姐瞒过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她把这个归结为她的失职,本以为这次二少爷一定不会放过她,却没想到二少爷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脸叮嘱她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二少爷虽然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可是甄筝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小姐,极有可能看在小姐的份上才对她这个下人犯的错一再宽容。他真是处处替小姐考虑。凌晨三四点的样子,白露突然醒了过来。白天同温哲修说了那么多,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段记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会变得那么清晰,仿佛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可是她知道并没有,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眸子陡然一沉,一定要找个机会,当着阿一的面再问一次。当初她回头去找他时,他为什么不见她,为什么能那么狠心不见她他不知道她的娘亲那时已经丢下她离开了人世吗她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最需要他吗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怎样小天使们要留言吗、第53章捉虫人一旦有了欲念,就会变成一个很可怕的生物,白露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疯狂,但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唤,她必须再回一次古宅,一定要再见对方一次。这一日上午,她寻了一个理由,让甄筝回一趟古宅,给她取一些东西。吃过午餐后,就是每天的基本治疗,吃药什么的她都极力配合,就连平时给她做治疗的护士都惊叹她今天怎么如此配合,白露虽然不知道她们每天往她身上贴那么多电极片干什么,甚至有时候问一大堆没完没了的问题,她虽然也有疑问,可是每当她提出时,那些护士都很狡猾的搬出温哲修,直接跟她说有什么疑问找温医生,白露自然不会找这人,因为前两次她也找过,只是对方给她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总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时间一长她也就不问了,只是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深。就好比现在,一个护士推进来一台仪器,就放在她治疗床的旁边,这台仪器很新,也很陌生,她以前根本没见过,白露当下就充满了疑问,“这是做什么的”她指着床边的仪器,问向正在整理导线的护士,护士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反应过来后,立刻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是配合治疗的,等下温医生来亲自给你做,你有什么不清楚地就问他吧。”问他他还不是东扯一句,西拉一句,想着把她整晕了,最终她什么也问不到,这人就是存心隐瞒。白露有些恼了,“你们这是侵犯病人的知情权,把你们的院长叫来,我要投诉”几个护士都停了下来,尤其是那个回话的护士脸色陡然一白,一看白露不好糊弄,顿时就慌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办。“怎么都在这儿站着没什么事都出去忙吧。”温哲修一进来,见护士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当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这么一说,护士们自然顺着梯子往下爬,不一会整个人治疗间就剩下他们两人了。“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药物不断不说,还总要做这治疗,那治疗的,就算没病也会被这么乱七八糟的仪器搞疯的。再说了一个小病,会用得上这么高端的进口设备吗,白露不是白痴,护士言语间的回避和隐瞒早就让她看出了端倪,要不是眼前这人总有这话那话来应对她,她哪还用忍到今天,估计早就发飙了。对于白露的怒火,温哲修采取了冰冻处理,他既不主动去撩火,也不置之不理任火势越烧越大,反而无比平静地看着火苗自己慢慢熄灭。而他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个使其冷却的环境。他慢慢地走到床边,坐在治疗椅上,冷静地看着白露,神情颇为坦荡,“你说说你对自己疾病的认识。”白露一下子懵了,她要是知道还用问他吗,不过反观对方这镇定的模样,难道真是她想多了“你什么意思”温哲修放下右腿,将左腿翘了上去,姿态无比闲适地回道,“不要紧张,就是简单地聊聊你对自己的认识。”白露果然冷静下来了,她垂着头想了想,“对自己的认识你指这些日子的生活状态”温哲修点点头,没有说话,眼中却露出了鼓励的意味。白露偏头想了想,试着开口,“睡眠好像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之前要好一点,食欲倒是没什么变化,虽然也还是没胃口,但是若强迫的话还是能勉强吃一点,就是有时候精神有些恍惚,一不留神就在发呆,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大半天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了。”白露皱了皱眉头,照这么看来她的病情似乎是在好转,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晚上睡觉还会做梦吗”温哲修适时问道。“会。”“仍然想不起来”白露摇了摇头,“不,我开始觉得那并不是梦,就像我以前亲身经历过,一幕一幕都太过真实,有时候甚至会随着梦境的变化而陡然醒来”白露脸上的神情此刻很认真,眼底流露的疑惑也不假,可是温哲修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遗憾。“你似乎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温哲修试探地补充了一句,“对于那些近乎真实的梦境”“嗯,”白露抬头看进他的眼里,“我并不知道结局。”每当她以为她快要接近结局时,事情就会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有好多好多疑惑都来不及解答,她就从梦境里醒来了,如果那些梦是真实的,那么她为什么不能知道结局。温哲修眉头不自觉皱起,他突然找不到切入点了,若白露始终坚持这不是个梦境,那么事情就难办了,最起码要进行干预,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