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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屋顶,斑驳的砖墙,墙角却有几枝嫩黄色的梅花探出头来。如蕴笑道:“怎么走到这里来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我家了。”邱霖江随即纠正道:“那是赵家。现在,我家才是你的家。”她不禁莞尔,跟着他后面连连道:“好,是赵家。”他这才接着说:“第一回看到你,便是在这条巷子里。”她“咦”了一声,怀疑道:“这里为什么我记得是在前头的交叉路口”他唇角上扬,眼眸含着笑,道:“那时候你方四岁,怕是根本不记得多少事。”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因为母亲背地里受了二姨太的欺负而气恼。他恨自个儿为何不是长子、恨他为何还没有保护母亲的能力。烦躁地绕着双梅四周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巷子里。正觉得烦闷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似乎有轻细的抽噎声从墙角处传来。少年邱霖江顿住了脚步,心里却好奇得紧。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些,终于将墙角边的那道小小身影看清楚了。原来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碎花衣裳。她蹲坐在角落,双手环抱着双腿,却哭得极压抑。她将小脑袋埋在腿间,拼命地堵住哭声,仿佛连大声抽气都不敢。若是平时,他或许不会关注到她,甚至也许会觉得不耐。然而此刻,她那连独自一人偷偷哭泣都不敢大声的样子,生生叫他想到了同样暗自抹泪的母亲。心里有些拧,他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迈前一步,走到了她跟前。小丫头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他,眼底净是惊魂不定的惶恐。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刚说了一个字:“你”她却更加惊慌,竟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本就瘦小的身子瑟瑟发起颤来。察觉到她的戒备,他再度放缓了语气与神情,正欲开口,她却先一步仓皇地扭头就逃跑了。余留他,在原地有些垂头丧气。虽然她只抬头了片刻,而那张脸上还满是泪花,他愣是记住了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赵家收养的大女儿。眼前浮现出那么多年前的情景,邱霖江的目光放得极柔极暖。他晓得她心里定是很好奇,想听他说那时的模样,偏生他就是不开口。半晌,只说了几个字:“爱哭包。”如蕴被他说得越发心痒痒,却料他似是铁了心似的,不管她怎么说尽好话,就是不肯告诉她。没法子,如蕴只得闷闷地作罢。绕着巷子转了一圈,他的眼中一直带着流光般的笑意。日暮已迟迟,牵着她的手,他说:“回家吧。”墙角的梅花在枝头吐露芬芳,嫩黄的颜色,煞是好看。年初二自然是要回娘家的。邱霖江早早的便吩咐常嫂备好了年礼,如蕴看在眼里,只觉心里暖暖的,就仿佛立春之后的第一抹阳光。她是赵家丝毫不得宠的养女,父亲不甚在意,母亲厌恶,妹妹嫉恨,他却硬是要为她撑足了面子。现在的她,已经很久不曾觉得自己嫁给他是一场“交易”了。即便曾经是,那于她实在也是极好的。如蕴偕同邱霖江到达赵家的时候,老管家正好在打开大门。见到他们,老管家一边作揖一边朝着里头高声喊道:“大小姐和姑爷回来啦”然后又对着他们拱手,笑呵呵贺道,“大小姐、姑爷,新年好”如蕴与邱霖江进了大门,方走了几步,赵贺平便从里间疾步而来,沈心华急急地跟在后头。邱霖江率先微微欠身道:“岳父、岳母,霖江给你们拜年了。”赵贺平满面笑容,格外开怀:“新年好、新年好还在外面做什么,快些进来”沈心华的面色却是有些僵的。然而在如蕴经过的时候,她竟然挤出一丝干干的笑容,说:“如蕴哪,似是气色好了不少,可要保重好身体。”如蕴一愣,邱霖江已然代她开口:“岳母有心了。”他们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佣人已经手脚勤快地送来了茶水。赵贺平坐在对面,朗声说道:“霖江啊,这可是我安溪的友人刚送的铁观音秋茶,快试试味道如何”邱霖江轻轻掀盖,啜了一口,尔后说:“果真是好茶,醇厚鲜爽。”如蕴不懂茶,也不爱喝茶,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并未说话。邱霖江捻起一块云片糕,却是递给了她:“我瞧你早膳用得少,再吃些糕点吧。”他居然就这么当着父亲母亲的面递糕点给她,如蕴真真是怔住了。她意外万分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他不由轻笑了,说:“怎么,不接过去是要我喂你么”这下子,如蕴的脸是刷地红的。往日里他就时不时地这般打趣她便也算了,现在居然在父母亲的跟前也这样,她忍不住用力瞪了他一眼。赵贺平更是意外。他曾以为邱霖江只是说说而已,却料,竟似真的中意如蕴。不过他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如此一来,他同邱家的关系怕是更不用愁了罢。沈心华本就脸色一沉,忽然听得楼上似乎有“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她心下一咯噔,还未曾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人影已然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二少二少你来啦”果然是赵如茵。她穿着一袭水草绿的洋裙,新烫的弹簧卷发在耳后不停地坠动晃着。飞奔下楼到沙发边,她双眼亮得紧,直直盯着邱霖江,又唤了一声:“二少”沈心华的脸早就挂不住了,甚至连赵贺平都已然脸色铁青。将女儿猛地拉到自己身边,沈心华呵斥道:“怎的叫人快喊姐姐、姐夫”赵如茵原本还撅着嘴,但在赵贺平铁青的脸色下终是不曾再说旁的,低低嘟囔了声:“姐夫、姐姐。”她那“姐姐”二字咬得极含糊、极快也极轻。若是从前,如蕴也许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这么十几年来,如茵待他一向如此。然而这一回,见如茵竟依旧这般明目张胆地忽视她、唤邱霖江“二少”,她心里居然头一次升起了不悦。嫁给他之前,她就晓得妹妹对他的心意。那时候,惊讶自然是有的,但她并没有在意。而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不在意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常,如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道:“母亲无需责怪妹妹,妹妹怕是还不曾有过什么机会见二少,自然是新奇得很。”此言一出,满座皆怔。赵家三人怔的是,如蕴从前在家时素来唾面自干,纵是挨了责骂也从不反驳一句,只会低着头默默忍受。现在居然主动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们自然极是发愣。邱霖江却是觉得出乎意料。然而心底,在短短的怔愣后他欢愉得紧。因为赵如茵的那几声“二少”,她居然明白地隐诉了对此的不悦,他怎能不欢喜。只是面上自然不能显露出来,邱霖江依然正色,口气淡淡地说:“倒是我的疏忽,往后应该多带如蕴回来看看才是。”赵贺平忙跟着打圆场,附和道:“正是正是,俗话说,嫁女儿嫁的可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当是该多回来探望探望。”又高声唤老管家,“管家,饭菜可好了若是已准备妥当,早些开饭罢”这顿饭吃得不淡不咸,毕竟,各人各心思。用完午膳,稍微说了会儿话,邱霖江道“不再扰着岳父岳母”,便同如蕴离开了赵家。甫一出赵家的大门,如蕴之前一直挂着的那抹淡笑即刻就消失殆尽。垂着眼睫,她走在邱霖江身旁,一句话也不说。他放缓了脚步,主动欲牵住她的手,却被她一缩臂避开了。他倒笑了,说:“怎的恼我了”她不理他,只顾闷头走路。他继续说:“莫不是因为妹妹的那几声叫唤,你恼她不成便来恼我”她突然一下子站定,抬头看到他微笑的表情,莫名的只觉胸口不舒坦。她道:“妹妹挂念姐夫,我有什么可恼的”话自然是赌气话,她将“妹妹”二字咬得很重。他站在她跟前,长身玉立于棱棱午后阳光中,却是笑得眉目舒展。他伸出手,这一回不由分说地执住了她的柔荑。他说:“也不晓得岳父岳母怎样教导的,明明妹妹那样没头脑,姐姐却是个极聪慧的。你说,我该不该去问问岳父”她心里分明是有些堵的,然而听得他这样说,又觉得可气可笑。斜睨了他一眼,她转头便要继续往前走。然而片刻后,她还是将那个疑问说出了口。“父亲是不是又想要托你做什么”这回,他不好再开玩笑了。点点头,他应道:“只是小事而已。”他虽然这般说,但她明白,定不会只是“小事”。父亲是怎样一个人她难道还不了解么,今日那般的热心客气,甚至连母亲都僵着一张脸同她说了句佯装关心的话,她怎会猜不到背后的用意。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觉得心里很沉。就仿佛,他对她的那些好都变成了沉甸甸的巨石,装满了她心口。可是他明白她的敏感。抚上她有些绷得直的背,他语气很温和:“如蕴,莫要一个人胡思乱想。早就同你说过,你是我求娶来的,与旁的那些乱七八糟毫无关系。”她当然不信,低低道:“父亲早跟我说得一清二楚,因此你不用安慰我了二少,我只觉欠你太多。”他倏地停下脚步,将她的肩膀扳过来面向自己。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他说:“虽然我从不这样觉得,但既然你说欠我太多,那便好好还吧”她怔了一怔,片刻后才问:“如何好好还”他说:“知我,陪我,伴我爱我。”当最后那两个字从他舌尖滚落的时候,她睁大双眼霍地望着他。她的指尖微凉,而他的掌心有力而滚烫。他目光温暖如水,再次开口说:“如蕴,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她一下子僵住,朱唇启了好几次,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在他的神色慢慢要转冷的时候,她终于说:“二少,你,你是一个好丈夫。”应承或是拒绝,她偏生说不出个选择。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抱歉、十 细雨鸣春沼十细雨鸣春沼过完新年后不久,他们便回了上海。到底是新年伊始,百货公司的事务自然繁忙得很。如蕴渐渐地也忙了许多,平日里除了时常拉着卿悦一块儿说话、散心外,对“善幼堂”里头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愈发的上心起来。没多久,顾妤缦合计着要举办一次新的慈善酒会。如蕴听后心下一动,主动问她自己可否协助一同准备。顾妤缦当然欣喜,点头直道:“有你帮手,那敢情好。”只是如蕴从未同旁人说过,她之所以这般让自己忙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便是邱霖江那次跟她说的那番话。他希望她能知他、陪他、伴他,这些她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当他说出最后那“爱我”两个字时,如蕴僵住了。这些天来,他待她体贴依旧。她努力地想让自己不泄露心底的情绪,但太过纷乱的脑子让她在面对他时,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僵硬和闪躲。他说的话令她意外,更令她因为措手不及而茫然惊惶。爱他,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件事。她敬重他,信赖他,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然而她从未预料到,有一天他希望她能够爱他。她甚至有些惶惑,到底怎样才是爱曾经,她心里住着沈清赐,她以为那便是爱了。然而现今的她在看过越来越多的人和事、甚至在被沈清赐狠狠伤过之后竟能如此快地投入到新的生活时,她真的惶惑了。她的惶惑,他怎会察觉不到。起初,他装作若无其事,但当时日渐渐增多时,他终是忍不下去了。这天清晨,如蕴起得鲜少的竟比邱霖江还要早。她正坐在餐桌边喝着一杯热牛奶,听得他问:“这么早,今日是有何事”她切了一小块荷包蛋,一边搁下银制刀子,一边说:“妤缦姐正在筹备一场酒会,我自是要早些过去帮忙的。”他并无异议,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用完了早膳。换好衣服,如蕴刻意比平时稍稍慢了一些,只盼他能先一步出门。心里的祈盼不曾成真,她终究还是要面对一同出门的邱霖江。“你们约在哪里走吧,让不言先送你。”他说,打开车门等着她。她迟疑了片刻,而后浅促地笑着摆手道:“不用了,还早,我走过去便是。”他挑眉,又说:“既有车,何用你走过去”他说着,往前动了一动。其实他本是换个姿势而已,却料她以为他是要上前来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猛退了一大步。四下静无声息。他沉着面,脸色极为难看。而她也僵住了,半是为自己太过明显的动作,半是为他的面色。半晌,他扭过头,语气很淡的说:“若是你果真中意走路,那就走吧”他一低头便坐进车里,“砰”一声用力关上车门,对着不言沉声道:“开车。”她站在原地,望着那已然绝尘而去的凯迪拉克,忽然一下子哪里都不想去了。低着头,她沿着路边慢慢地走,心里的感受说不清也道不明。好比,她以为自己不喜欢吃甜食,然而在尝过咸食后,发现自己却也不喜咸食,于是一下子迷惘了。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走着,突然有一阵熟悉的汽车鸣笛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茫然地回过头,恰恰看见一辆凯迪拉克倏地急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后,一道似乎隐含怒气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来:“上车。”她犹在发愣,他已然有些不耐地说了第二遍:“我说,上车”如蕴坐进来,却发现车子往相反的方向驶去。她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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