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每天都想杀了你,李世远你根本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痛苦”他恨得头脑发晕,一拳挥向李世远的下颌,“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李世远擦去嘴角的那点血,他慈柔地看向章九,说道:“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没关系,我可以”章九打断了他的话,死死地盯着他:“我那个时候,发现你那些肮脏事情的时候我只想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李世远轻柔地吻着他的嘴唇,“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阴险又无耻,但是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他是真诚的,然而章九看着看着,却大笑起来。他又哭又笑,歇斯底里地说着:“你心疼姓李的,你最心疼的是你自己吧那些时候的你和我上床,心里想着的都是程乃谨是吗你一边操我`操得很爽,一边幻想着我的仇人,李世远,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吗”他咬着嘴唇,咬得出血,“招妓还要钱呢,我免费被你操了那么久,就得到一个这么恶心的下场不止,还赔上了她的一条命,你现在又想回头接着嫖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贱得像地里的烂泥你毁了我,”他起身,在李世远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彻彻底底地毁了我。”李世远捧着他的面颊,眼里都是泪水,他亲了亲那嘴唇上渗出的鲜血,他说:“不是的我和程乃谨,不是那种关系,我以前觉得他很可怜,和我是一类人,我同情他之恒,我是一个内心没有爱的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恨,所以我以为他会是我的朋友、知己我不想和他发展成那种关系你相信我但是我对你是不一样的”章九完全不信他,他只是冷笑着,说:“我不在乎这个了,我只想你彻底从我生命里滚出去”“但你爱的人明明是我。”章九看见李世远那哀伤脆弱的眼神转瞬间又变得尖锐冷硬,变回了那个原本的他,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章九只感到可笑,以及漫天飘落的疲倦。他阖了眼,“我不会爱一个间接害死了我妹妹的人,你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就不会放任我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都受着良心煎熬,每一天都被心中那根刺扎着。你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爱我,”他睁开了眼,“就立刻放我走。我们永远也不要再见面了。”然后他看见李世远像是中了一枪迅疾的子弹,背部微弓了起来,然后就节节败退,全线垮塌下来。他坐在了地板上,手背被一片碎玻璃划出细细的伤口,血珠从里头争先恐后地逃窜出来。他望着章九,面色灰暗,他说:“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章九朝他点头。他惨然一笑,然后歪斜地直起身来,往屏风后的橱柜走去。回来的时候左手攥着一瓶龙舌兰,右手指尖还夹着两个透明的酒杯。他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往其中一只杯子里斟酒,黄金色的液体汩汩流动,灌满酒杯,然后被他拿起一口饮尽。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睁着朦胧的醉眼看章九,“那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我说过,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李世远望着杯中的酒液,他笑起来。“怎么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呢,那现在岂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了。”章九不语。李世远还是在苦笑,酒杯在他手里转动着,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痛苦都叹出去,往后不再记挂。他拿过了另外一只杯子,往那里头倒酒,倒得一半满,然后往章九面前一推。“也好,来,陪我喝最后一杯,往后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各过各的日子吧。”章九有些恍惚。他和李世远的种种孽缘终于到了尽头,他想,两个人莫名其妙交错在一起这么多年,有过相聚,有过别离,最终爱或恨都难以说清,然而还是要分道扬镳。他将那杯酒一口饮尽,度数太高了,呛得他肺部像火在烧一般。章九捏紧了酒杯,往桌上一掼,像是一种仪式。然后他站了起来。李世远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身影,那么严酷,那么冷漠,他胸中翻涌起痛楚,这痛楚逼他开口说话:“连句道别也不说”章九握着门把手,停顿了一秒,然后毅然转动,打开了门。走道的灯应声而响,在他面前展开了一条肃静冷清的路。兴许是方才喝了那一小杯酒,他感到头昏脑涨,脚下发软,仿佛踩了一团棉絮。那棉絮沾水,在他脚下铺陈开来,一踩就要陷下去,这段路越走越令他心头发慌。走出十步开外的时候,他在一片眩晕中带着惊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李世远。他软瘫下来,跪倒在地面上,犹如跪进一团又冷又湿的棉絮,光线在头顶交织错乱,李世远在前方变作了两三个,但每一个都显得可怕又莫测。“你你居然给我下药你”他意识里最后一点残留知觉是头顶摇晃不安的光线,还有李世远抱着他走回屋里的时候,身上沾了酒气的滚烫温度。27视野里是一片灰蓝色的天花板,但其实它当初是被刷成白的,只是屋外天光微熹,就将这黯淡的蓝都抹了上去。一切物体的边缘都像带了一层毛边,模糊,遥远。他偏转了头,看见了一片黑色布料,再往上是一件深灰条纹的针织衫,再再往上,是一张他所痛恨的脸。李世远坐在床边,向下俯视着他,像一块缄默的岩石。章九又把头偏转回去,然后发现他全身都光裸着,手腕合拢在背后,被捆上了几圈红色的登山绳,脚踝也不例外,捆得结结实实,没有丝毫动弹的余地,还有几圈绳子以一种复杂的方式穿过了背部和膝盖窝,将他对折着缠绕起来,他现在就像一只蜷缩起来的被剥出壳的蜗牛,光裸,潮湿,瑟缩,孱弱,任人鱼肉。章九感到疲惫,然而更多的是好笑,他和李世远居然玩到了这一步,连捆绑都用上了。下一步李世远是不是要玩强`奸和性虐他笑出声来,李世远将他的身体微微侧了过来,面对着自己。李世远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章九。窗外正在进行着日出,橘黄与浅蓝交杂的灰色光芒在他脸上游动,照亮了他的下巴,然后是鼻尖,然后是额头,最后隐没在乌黑的发顶。他像一座在时光里逐渐龟裂风干的雕塑,现出他内里最黯淡真实的一面来,剥离了歇斯底里和故作姿态的油彩,他什么都不剩。但他还有那最真实的热泪,它们从他的眼眶里寂寂地滚落下来,穿过短短的距离,砸在章九的面上,有一滴落进了他的眼里,他眼皮一眨,那颗泪水就又从他的眼角滚了出来。章九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从未看过他哭的样子,他哭起来也很安静,很冷淡,面无表情。原来这才是最本真的李世远,章九想,他的眼泪原来也跟常人一样烫。像一簇簇的小火焰,章九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眼泪。李世远沙哑地开了口:“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除了这样做以外,你根本不可能听我多说一句话。”“我只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好好地看看你,”他的手抚上了章九的面颊,顺着滑落下去,游走在脖颈和锁骨之间,“我太久没见你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开你我刚才帮你洗了个澡,什么都看到了,你和赵钦原来真的上了床,之恒,你怎么能这样我真想一刀一刀地杀了你,但是我又舍不得你明明是我的,就算一时生我的气,要离家出走,但最终还是得回来的,不是吗但你怎么可以跟别人上床,我一想到就要恨得发疯。原来赵钦真的没有骗我,”他的手扼上了章九的脖颈,“你们真的做了那种事,还不止一次两次。”他的手收紧了,然而很快又放开。他在说他恨得快要发疯,但神情和语气却都很平淡,就像和章九在说今天的天气有些糟糕。“不过,你别怕,我不会真的杀了你的,我对不起你,这是我一辈子的罪过。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生你的气。如果你能感知到我的痛苦,你就会明白,你这样的报复有多成功。之恒,我们从头来过吧,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把什么都给放下,就像从前那样,一起生活,你要是不想工作也没事,我养着你,我们会变成以前那样,你依赖我,就像一只小宠物依赖主人,那样难道不好吗我虽然骗了你一些事情,但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些,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宠着你,这些话都是真的。我预备了要和你一直过下去,过完一生一世,然后葬在一起。不过你大概不会相信,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好多的时间,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地相信。我们不急。”他将手穿过对方的膝盖窝,然后将章九整个抱了起来,走向外面。他一边走一边说:“发现这里是哪里了吗对,这是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小别墅,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老实说,你不在的那段日子,我一点都不敢在这里多呆,这里全是你的影子,我怕我会崩溃,然后我就搬了出去,住在你刚才呆的那栋老公寓里。我们现在一起搬回来,好不好”他将下巴搁在章九的头顶上轻轻蹭着,语气和煦。“说真的,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好好地照顾你呢,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知道你有起床气,知道你习惯买的衣服牌子,没有谁比我了解你的生活习性,我们很契合,没有必要分开。”章九被他抱到了餐厅,一句话也没应他。桌上是几个洁白简单的瓷碟,上面盛了简单的西式早点。李世远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让章九保持那个蜷缩的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端起一杯热牛奶,杯口抵着章九的嘴唇,“喝一口。”他说。章九撇开了头,面无表情。李世远放下了玻璃杯,又叉起了碟子中的一块培根,“那就吃一口这个。”章九还是不搭理他,嘴唇闭得死紧,像撬不开的一个蚌。李世远叹了口气,“你乖乖吃东西,我就帮你把绳子解了,好不好”章九盯着他,眼神极冷,他开口的声音沙哑:“我不会相信你这个小人。”“你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要么把牛奶喝了,要不就一直被绑着。”他在李世远的注视下沉默良久,然后朝装牛奶的杯子扬了扬下巴,李世远将杯子凑到他嘴边,喂他喝起来,真正像一只被人豢养的动物。他喝得很快,几近于饥饿,但其实他一点也不饿,倒是想吐得紧。喝完之后,他舔了舔嘴唇,“快把我绳子解了。”“你得保证乖乖地,我就帮你解了。”“少废话,快点”他凶神恶煞地,看在李世远眼里却觉得像无力的撒娇。李世远抽了一张纸巾,帮他擦掉嘴角乳白的奶渍,又吻了吻他柔软的嘴唇,它们紧闭着,像坚硬的蚌,但只是看起来硬,本质还是软的甜的。章九扭开头,眼眶气得通红。李世远向下吻着他赤`裸的脖颈与前胸,章九躲避,身体摇晃着,要从他大腿上跌落下来。李世远抱紧了他,起身往室内去。他将章九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章九说:“解绳子,不要让我再说一次。”李世远却开始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东西,他翻出来一个蓝丝绒盒子,打开以后,章九发现那是几块碧绿的碎玉,看在他眼里却像几缕腐败的树叶。他看着李世远,后者坐在了床沿,揽过他的背,将他搂在怀里,开始讲话:“我很后悔那时候没跟你说它的意义,我从来就不太喜欢把话讲清楚,这是我的不对。现在我想让你知道,这块玉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没对你说过我的过去,你知道我跟我爸关系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好,”他轻柔地抚摸着章九的腰,“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一定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孩,因为你跟我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完全不一样。可能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也没能跟你说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之恒,我五岁开始就没妈了,她是被我爸在外边找的女人活活气死的,她有心脏病,我爸和那女人是故意的。那个女人还带了个比我大五岁的男孩子,雀占鸠巢,从此我在李家就成了二等公民。不过在那之前,我爸也没施舍过他的父爱,所以也没什么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我妈没了,还多了个成天欺压你的哥哥。你可能觉得我在找借口或是博同情,但事实确实如此,我一直相信万事皆有因果,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可以追溯源头,我想我是个不能爱的人,也不会爱的人,这件事从我五岁开始就注定了。一直以来,我都想脱离李家,走自己的路,证明给我爸看没了他我一样能很好地站立在这个世界上,而他是个有眼无珠的傻`逼,抛弃了自己真正优秀的那个儿子。我知道这样很浅薄,我总是说你浅薄幼稚,但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笑了笑,章九一言不发。“长久以来,除了反抗我爸并且追逐学业事业的成功以外,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程乃谨他很憎恨你,你在他眼里是个不配做兄长的恶人,他在我眼里,也就成了我自己。我们的确有过暧昧,这点我不想瞒你,那时我们大三,他在r大读大一,有时会过来找我。但很快地我就清醒过来,因为我发现我对他不是那种感受。我没试过爱人,但我直觉地,就知道那不是。这话听起来又像哄骗了,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估计都听不进去,觉得是谎话连篇。我知道的,但是我确实”他的面色黯淡下去,有种灰败的颓势。“也罢,不管信不信,你总归是听得见的。这玉,是我妈的遗物,她的名字里就有个玉字。这是她的嫁妆之一,后来就留给了我。但其实它并不是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