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变幻一愣,但思及这是苍桑制造的幻境,心下稍定,但是那千里埋骨的血腥味仍然是让他皱眉发问:“这就是容央想要的你是想通过制造幻境来了结他的心结如此也未必不是个办法,但是日后他又要如何自处我观他曾经为救人命不拘身份,可见初心不腐,总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苍桑这时回头看着他奇异地笑了笑,却也是一瞬即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按照推断,这就是我们放他出来后第三年佛界的景象,渡了万骨同枯。那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我们回到第一次在见到容央的时间里,杀了容央换这千万佛僧的性命,或者袖手而去。”慕清仰微微一愣,入眼的皆是一片血河,那血河尽头,容央一身白色佛裟染血,犹然口诵往生,而膝下已是白骨成山。这景象实在太真实,映在眼底化作浓浓的不忍,但是一闭眼,当时以容央的眼睛看待万物的情景又浮现出来容央未必是个恶人,只不过走进了误区。“如果能换一种方式,我希望在一开始就用言辞劝导他,如果他能改变想法,日后行善造化万民,岂不是两全其美”“”慕清仰一看苍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又说了不合他心意的话了,顿时下意识地哑口。像是什么狠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来,只得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了这样教大的少年许久,苍桑道:“首先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不希望你的三观像是小学未毕业的水平一样,其次粉饰太平的漂亮话谁不会说,结合实际很难事实是,容央是个疯子,杀的人不会比最凶悍的妖魔少,妄图改变他想法的人太多了,但杀人就是杀人,一个人犯下的过错了就像是你去砍树,最后无论怎么对着树忏悔,树都会只剩下一个慢慢腐朽的木桩,如果你因为小学生心态去对着一个杀人狂抱有怜悯,那么谁来怜悯被他杀的人”“那犯下过错的人,就不应该给他救赎的机会”苍桑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有一天我成为了他这样的人,你会给我救赎的机会吗”“我不愿意杀容央,只是希望尽我的力量在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改变,换做你,当然更不会去伤害,若是最后不能扭转危局”慕清仰轻咬了咬下唇,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世人诟病也好,四面楚歌也好,我们一起承担。”你和容央一样像一个愚蠢的、天真任性的佛。苍桑忽然笑了笑:“这次可不要食言。”那一年梨花将绽未绽的时候,我依旧在山林古居里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次幻境仿佛是苍桑给我的试炼,连续做了两日关于那个梦境中惨状的噩梦后,我的心潮平复了下来,时常去找借住在家中的容央谈心,容央也一直微笑地听着我的劝导,但令我担心的是,他的梵呗依旧温柔如溺毙人心的水。我一度怀疑我读了那么多书,依然没有影响到容央分毫,但随后越卿珑的归来带走了我的注意力。老实说越卿珑也是个会打扮的正常姑娘,如今也不知道是得了哪家修仙宗门的青眼,看起来比之初见时一身落魄的孤女过得好得多。“你可听说过万佛山”这姑娘总缠着不走,慕清仰也没真的赶,最多话里话外挤兑两句顺带通过她的口验证一下寂川以外的世界是否与自己看过的知识相吻合。“这是自然,天荒四界之梵音佛土第二大宗门,也就你这被关在宅子里的金丝雀不知道了别说这个了,你看看我好不好看”说着她转了个圈,衣料如同层层叠叠的珠母荡起云雾似的圈纹,缀着红珊瑚似的缀放,也称得上是娇容如花。转了一圈后想起慕清仰本来就看不见,颓丧道:“本来想让你瞧瞧我这九阙天宫的内门弟子衣裙,你却是个睁眼瞎子。”慕清仰只觉得那衣裙上的脂粉味有点让他不适,身子稍稍往后仰了几寸,避开那股扑面而来的红粉香脂味,面无表情道:“九阙天宫倒是也有耳闻,你既然做了这等宗门巨擘门下之人,怎还有闲心来饮沧楼”“你就不能有一次不挤兑我走”“因为我看的闲书太多,每次看到你我就有一种生活在狗血话本里面对矫情女主角的错觉,连带着觉得自己也脑残了。”越卿珑:越卿珑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她的思路还停留在作为一个闷头修炼如何更装比地杀人的阶段,勾搭少年人早恋这种事听起来蛮简单,但实施起来也要看被勾搭的对象有没有这方面的抵触性。不,这简直不是抵触性了,这简直就是完全出现了抗体特么的到底谁教的越卿珑眼底凶光一闪而过,她想到了一个婊砸。这宅子的婊砸主人一向不喜欢她,至今为止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每逢她来就是闭门不出,她对宅主人的印象最多就是从慕清仰口中转述的脾气古怪、正常人说不到三句话一定拔剑砍他、注定娶不到师娘这样的定义上。小婊砸老妖怪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迫害的才最后让慕清仰变成了最后那样的杀星冷静了片刻,越卿珑拾起被慕清仰嫌弃的形象,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道:“算了,你不待见我无所谓,但是我知道你未必不待见我带来的好消息。”慕清仰兴致缺缺的心思顿时为之一散,站起来忙道:“你得到辛夫人那种怪病的消息了”“这倒不是,”见慕清仰面上难免失望,越卿珑嘴角一扯,话锋一转道:“不过但凡治病,大多也应该有因有果,知道病症是怎么得的,才能对症下药,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确实有理不过辛夫人乃陈年痼疾,如今要着手调查,未免太晚。”越卿珑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狡黠道:“正如你先前所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万事万物总有一种东西冥冥之中有感,昨日借住在你这的那个带发佛修有自你恩师那里借来一册书,我远远看过一眼,也许对你有所帮助。”“说来听听。”“你可知阎罗簿”阎罗簿三个字自越卿珑口中说出瞬间,一墙之隔,白发少年本是半阖着养神的眼睛倏然睁开,那眼中的神情带着两分空洞,他望向坐在棋盘对面安静对弈的佛修,佛修乌黑的串珠下方悬垂着的一面青铜小镜仿佛散发出了幽幽的暗光。“妖僧,你给我惹了点小麻烦。”容央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地带着一股暮气。“你为何一直忌惮那温善的小弟子”黑子在指间捻了两捻,一子落定,执子人眼底淡漠如故“你只是见过幼虎茹素,莫非就认定当它爪牙锋锐之时,不会将你开膛破肚吗。”作者有话要说:约吗、第五章 谤佛其三慕清仰自是知道苍桑身上总是带着一本怪书,在饮沧楼中仿佛无穷无尽的书简、玉符、以及不知道哪来的掉线的羊皮卷中,这本书尤为特殊,苍桑不一定经常看,但一定会随身带着。想起日前苍桑以这本书施展的让他回到容央记忆幻境中的术法,慕清仰不禁心中不快他不太喜欢这种总是被当成无知幼童的感觉,尤其是一个外人知道了关于苍桑的,连他都不曾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那本书有映照人的记忆的用处”越卿珑面不改色道:“你昨日看书睡着时梦魇了,说了些梦话是关于那本书的,却是与传说中记录人生平的阎罗簿有所关联。”“阎罗簿天荒秘宝录里有这样的东西么”慕清仰起身想去藏书房查查是不是自己记得遗漏了什么,越卿珑却拉着他不让走。“既是追查婆婆的病因,你就不要浪费时间在其他地方了,管他灵不灵先用着再说。”越卿珑下意识余光扫过辛夫人居住的西园,眼底一抹沉沉暗光闪过,随后用一种极富说服力的语气道:“便是今天不查,日后也要查,左右婆婆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听你说你那老师的书房藏书包罗万象,可如今你能用上的手段其所需条件也太过苛刻,你可以继续有志从医,但婆婆未必能等那么久”慕清仰沉吟片刻,终究同意了这说法,道:“不无道理,虽说听老师言容央想法殊异常人,但事关人命,与他交涉一二应能借来无妨。”越卿珑见他起身,也提着裙子跟了上来。“你在此稍待。”越卿珑分外不满道:“你那老师再不待见我,我都叨扰这么久了,总要让我见见他到底是长了几只眼睛几个耳朵吧”慕清仰心情有点复杂,正想放硬了语气,忽然房门一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温淡的问候,似乎是刻意放柔了声调,带着勾搭少女一样柔软的鼻音,无端搔得人心痒难耐。“清仰,有客”慕清仰:等等,这语气,发生了什么越卿珑却是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纵观前世今生,她都未曾见过这样一个人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观感,看到来者的第一眼并非注意到他形貌如何,而是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四季的步伐渐次走过,最后当四目相对时,就仿佛整个冬天最安静的雪收在了眼底。这种怔然一直持续到那人再次开口。“听此地主人言姑娘时常不弃其脾气古怪而相伴舍弟左右,叶某在此致谢了。”他说话时,柔长的雪发半掩,那双吸引人的眼眸平静如故,但话里却透着温情许许。慕清仰僵硬地听着苍桑明显的扯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愣愣道:“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越卿珑却是定了定神,脑海里疯狂回忆起前世的片段她只知道最早煞神降世在这附近,而不知道煞神幼年时还有个兄长,也不知道兄长是这样一个思维戛然而止,越卿珑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口舌也不利索起来:“不用,我们也是一见如故。咦怎么您与清仰并不同姓,莫非是义兄弟”苍桑越过满脸愕然的慕清仰身侧,自行落座道:“一母同胞,只是家族变故,清仰从母姓罢了。既然你与清仰投缘,我也便认你作个妹子,日后也好照应你。”若是叶求狂本人在此大约会委琐地想:那么日前就不照顾了吧。事实上意思大约也差不离,苍桑说完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越卿珑,这是一种谈话的技巧,你说完话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就会在目光下意识地做出仓促的回应,而往往思虑详细。越卿珑一看之下顿觉此人气机深不可测,隐隐还比之那些元婴老怪给人的感觉更为神秘,虽有疑虑,却也欣喜道:“如此卿珑便也称兄长,还未知兄长”苍桑面无表情道:“叶求狂。”慕清仰自觉面壁他果然。苍桑转过来看了慕清仰一眼:“有如此佳人,也不引荐于为兄,清仰你未免太薄情。”慕清仰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能给亲哥点了根蜡烛。庭院下长谈自午后至日落,苍桑与人交谈依然惯有地带着一种冷淡,不过却也是这种冷淡恰恰让少女怦然心动,待到打发越卿珑走的时候,已然明显可以看到越卿珑眼底带着一些怪异的情愫。你背着我哥这么黑他他知道吗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人走茶凉,慕清仰已然忍成神龟。“看脸的世界,哪个都一样。”人一走,慵懒毒舌的宅主人又是一副惯有的嘲讽:“渣男的心胸大多开阔到接纳一切女色,你哥会感谢我。”“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故意示好卿珑”“私下里称呼名称表示你对这个女人有了相当的好感度,同时也反映了你对做我童养媳的抵抗心理,当年你哥把你卖给我的时候说好的做童养媳,而看今天状况,你觉得侵犯到了我的利益,我还会保持沉默做一个温婉明媚如诗如画的美男子吗”慕清仰顿觉血冤:“我都没有看到她的人,连美丑都不知道,怎么就心怀不轨了”苍桑同情地说道:“长到你这个年纪还美丑不分也是一种悲哀。”“大约是除了你之外我未曾亲眼见过其他人吧。”却也是因为如此,你总是最好的、唯一的。慕清仰心底无端端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一年我记得十分清楚,梨花落满了饮沧楼前的溪塘,习惯了平静的我,并没有发现,那时我已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心底的愿望、对苍桑的期望,抑或是欲望,都有哪里不一样了。我依然抗拒着苍桑给我的一切明示暗示的引导,从阻止我接触越卿珑到救辛夫人,或是他把容央的生死放在我手上,我在仿佛满口仁善言辞的表象下,都在昭示我想摆脱苍桑的影子,甚至于我开始尝试独立去做一些明显违背他想法的事情,除了道德,我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你问夭夭她”温和的眼睛里倒映出继续追念的神色,容央想了想答道:“是个极温柔的好妻子,偶尔有点胆小,只要与她多说说话,她便又开心起来。”听一个出家人追念亡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慕清仰从不觉得容央做错了,透过他的记忆,慕清仰还记得那个叫夭夭的女子,总是佝偻着身子,半张脸爬满了像是被灼烫过的残疤,常人见了,只怕恨不得敬而远之。但容央不止救了,为了绝她自尽的念头,还当真破戒娶了她,生儿育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