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喂你吃吧。”“不用。”菱儿端过他手中药,出人意料的一饮而尽,面上毫无表情。李适情知她呕气,取出绢帕拭去她唇边的药渍,关切的道:“身体怎样了,你瘦弱好多。”“并无大碍,还能承担任何苦难,随时可以接受任何惩罚。”“朕、不是为这个来,朕来看你的。”“菱儿不敢奢望皇上垂怜,皇上没有理由探视一个带罪的人。”“菱儿,你恨朕么”“错在自身,命该如此,我岂敢恨谁。”“哼”李适不悦道:“朕要罚你你与心不服是么,难道你还敢说柳如玉和皇后的死与你无关”菱儿神情淡然,起身下床跪倒、李适一怔,“你这是为何”“请皇上惩处,免得菱儿日日提心吊胆。”“什么你”“姐姐是皇上敬慕的皇后,柳如玉是皇上的最爱,二人皆因我惨离人世,菱儿难辞其咎。何况皇上有言在先,太后皇后皇子一人有事就永不驾幸永宁宫。菱儿理应受到严惩,绝无怨言,请皇上及早下旨。”李适面色大变,牙一咬,“你当朕会心软,会心痛么”菱儿忧忧一声苦笑:“菱儿实际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侍女身份,怎配皇上心软、心痛呢,我有何资格让皇上心软心痛”“郭菱、你”李适气的心蹦,“你就不能、不能商求朕原谅你么”“皇上叫我郭菱,自知我是郭家女儿,我的身上流着郭晰的血,乞求原谅,苟且偷生,不是郭家人所为。”“好一个郭家女儿,朕就成全你。”李适面色铁青,退后几步,猛一摔珠帘离去。小青搀起菱儿,“娘娘,皇上明明有意原谅你,你为何僵持呢”“原谅”菱儿道:“我有错么如果我有错,那就是不该不听母后、爹娘的劝阻嫁进宫来,我不该那么执拗,那么糊涂,现在,一切都迟了。”“娘娘,那,以后、以后你怎么办哪”“我想的很清楚,以后,侍侯太后尽孝,照顾贞儿、平儿、小公主长大,完成姐姐遗愿,我也算对的起她们了。一个人过平平静静的日子,是很难得的。”“娘娘”小青不觉双目湿润。次日一早,安远带着圣旨走进永宁宫,“宸妃娘娘接旨。”菱儿跪倒听旨。“皇后殡天,宸妃郭菱难脱其责,念太后之面不欲深究,罚其敬侍太后抚育皇子,深宫思过,不经传召不得面君。钦此。”菱儿接旨起身,安远道:“娘娘,您是何苦呢,皇上很生气,也很难过,他又是一宿未眠。其实过了这些天,皇上伤痛大减,心情平复很多,他并未提过惩罚你的事,奴才觉得只要你忍忍”“我为什么还要忍啊”菱儿心伤道:“从认识他到现在,我忍了多少次,可换来了什么是下一次精神上的折磨,心里上的伤害,是一次次的责打我要忍到何时为止,我已经无力承受了。”菱儿幽幽低泣,“可是我无颜说后悔,既然已经这样,既然身在这里,前无选择后无退路,我还敢奢求什么。有时觉得活着真是又苦又累,死了才是解脱,还能攥到人家的几滴伤心眼泪。”“娘娘,千万不要,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菱儿含泪一笑:“安远你放心,我是只能活着受罪想死都死不成的人。太后不能没有我,养育皇子和小公主是我一辈子的责任,还有我的爹娘亲人,她们都是我割舍不了的牵挂。”“娘娘,您才十八岁,以后的日子就这样下去么,事实上,皇上离不开你。”菱儿凄然,“能付出的我都付出了,不该失去的也失去了,剩下的是一身的疲惫。守在他身边他也未必那么需要我,还不如过些清心寡欲安静踏实的日子。”安远一声叹息,“娘娘,您对安远有恩,安远一生难报,请你放心,安远会时时关照你,并好好侍奉皇上,请娘娘保重,奴才告退。”几日后,御药房。李太医拿着补药迎面碰到安远,忙打招呼,“安公公来此何干”“啊,皇上龙体欠佳,唐太医看过下了方子,我来拿药,李太医亲自拿药为哪位医病啊,好像没听说哪位娘娘生病”“是宸妃。”“啊,对,宸妃生病这么久这么还不好,到底什么病”安远看看他手中提的药疑惑道。“啊,啊,不是对公公讲过,是伤寒么”李太医支吾着。“只是伤寒还不好么”安远道:“我看看你的药。”“看药,这个,公公,没必要吧。”“我要看看你给娘娘吃什么药,防止庸医误诊,怎么,有问题么,是不是要我禀报皇上”“不”李太医只好递过药方。安远打开看看,不禁心一动,“这是治伤寒的药么这不是女人孕期或产后的补品么,宫中没有娘娘怀孕临产,你到底拿给谁的。”“安公公,轻点声,”李太医脸色一变,“真是给宸妃娘娘的。”安远脸一沉,“都知道宸妃从新婚之夜起便遭冷落,皇上并未临幸,她吃这药何故,你不如实说我你不如实说来,我马上禀报皇上,要你全家性命。”“不要。”李太医忙把他拉到僻静处,低声道:“我不骗公公,宸妃的确有身孕,而且以近四个月,宸妃不要说。”安远愣了一下,“宸妃有身孕了,四个月”安远顿时想起那是在雷州发生的事情。“可是、流掉了,她弱得很,需要长时间的滋补调养身体。”安远一惊非小,“流掉了,怎么回事”“是劳累悲伤所至,加上受到精神上的刺激。娘娘嘱咐不要泄漏消息,我不敢违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隐瞒”“公公糊涂,这孩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人言可畏。娘娘怕流言蜚语,何况又被皇上伤透心了。”安远点头,“难怪她怨恨这样深,原来有失子之痛。想皇后带孕时前呼后拥人人视之如宝,众嫔妃及柳如玉怀了龙子也被皇上格外关照呵护,可是宸妃有孕不但不能告人,还要忍熬种种不适去侍奉别人去操劳一切,这实在不公平,娘娘受的苦真是太多了,她好可怜。”“谁说不是呢,嗨。”怡心院李适栽在床上看书,不知不觉睡去,朦胧中有人为她盖上被子。他一把抓住她,“菱儿,别走,不要离开朕。”“啊,皇上”李适睁目坐起,眼前是一个宫女,宫女颤颤惊惊的缩回手,“皇上,你做梦了”“是么,你怎知道”“皇上梦中喊着皇后和柳娘娘的名字,还有、还有宸妃娘娘。”李适脸一沉,“朕怎么会叫她呢,你出去,安远”安远匆匆而入,“皇上,奴才在这。”“你去哪了,这么久”“奴才去取药,碰上李太医聊几句,耽搁了,请皇上恕罪。”“你手里拿的什么”“没什么。”安远搪塞着把手缩进袖内。“不拿是让朕砍掉你的手腕吧。”“只是一张药房,是李太医遗落的,一会奴才给他送去。”李适没在意,喝着茶道:“药方有什么神秘的,谁的”“是宸妃娘娘的。”“她的”李适双眸一闪,“她还没好拿来朕看。”安远递过。李适看着,稍通医理的他蓦然一惊,“这是宸妃的”“是啊,李太医一直是给宸妃看病的。”“你知道是什么药么”“奴才不知,应该是治伤寒的吧。”李适把药房往案上一按,“传李太医。”未久,李太医来至,忐忑不安的跪倒见驾。李适道:“朕问你,宸妃终究何病,为何迟迟不愈”“皇上,娘娘是伤寒,已经无碍了。”“你骗朕你有几个脑袋”李适一声怒喝将药方往地上一摔,“这是你开的治伤寒的药么”李太医浑身哆嗦,“这”“怎么回事还不如实招来”“皇上,非是臣有意隐瞒,是宸妃娘娘不许讲,是她决意隐瞒,娘娘有身孕是真的”不待他说完,李适惊喜交集,“她有身孕,菱儿有身孕,她也怀了朕的龙子,怎么朕不知道,她怎么不告诉朕。岂有此理,连朕都瞒着。哦,朕且问你,认真查过没有,胎儿可正常,是不是应有四个月了,娘娘的身体究竟如何”李太医垂下头:“回皇上,娘娘身体很差,她、流产了,孩子没了。”太医声音不大,李适闻听犹如挨了当头一棒,神情一下僵住,“什么你说什么”“宸妃流产了”李适惊呆了,突地上前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襟,“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朕的几个嫔妃都顺利的生下皇子公主,为什么她会流产,保不住朕的皇儿,是不是你们没有尽心”“皇上,别的娘娘从怀孕到生产都有人尽心服侍,都有皇上的关爱呵护,可是宸妃不一样,从侧妃之日起皇上何时赐过恩宠给她,鲜为人知的事情她如何公开。她不但不能安心养胎,还要遵圣旨侍侯费心劳力的管理宫中一切尤其皇后出事后她不免不休几个昼夜,伤心欲绝,这身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刺激怎能不出事,皇上,娘娘是在您回宫那天夜里流产的,她痛不欲生啊。”“啊,是那晚,”李适倒退几步,猛想起那晚和菱儿的谈话。菱儿的欲言又止,菱儿似喜还忧的娇羞,乞求谅解的目光,又想起自已对她的态度言语举动,不觉懊悔之极。一声急喝,“来人,摆驾永宁宫”永宁宫宫门禁闭,菱儿心情平复许多,身体也逐渐好转。闲坐院中,看着李贞、李平与宫人玩耍。忽听急促的敲门声。小太监开门,李适推开他走进,院中众人惊愣不已,甚至忘了叩拜。李贞李平扑上来,“父皇。”宫人忙拉开他们,李适上前对菱儿道:“朕有话对你说。”他抓住菱儿手臂走进宫内,禀退众人。菱儿不解何意,还在猜疑,李适已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菱儿,朕知道了,朕什么都知道了,朕错了,你原谅朕,再原谅朕一次行么““皇上“菱儿猛的推开他,”你说什么““菱儿,朕不但让你受苦,更累你失去孩子,朕悔恨不已,朕知道你伤心,朕更心痛。”菱儿愣一会,强颜一笑道:“事已过去,我不伤心了。皇上有几位皇子和公主,不用为没有缘分的这个怎样心痛。其实,这样更好,如果注定在人间受苦受罪,又何必来到世上呢。”李适握住她的手,“你怨朕,你恨朕,菱儿,朕这次伤你很重是么”“我不恨,也不怨,一切都已过去,都结束了。”“菱儿,原谅朕,朕不会让你再受苦受罪。”“您要我原谅我如何担当,我、配么”菱儿面容冷淡,转身取过皇旨,“君无戏言,皇上应一言九鼎,此旨下了不足半月,您不会出尔反尔吧,那会让人耻笑的。”“菱儿”李适抢过圣旨撇开,抓住她的双肩恳求道:“再原谅朕一次,原谅朕最后一次,朕知道错了,朕不能没有你,菱儿。”菱儿冷笑:“最后一次皇上,菱儿不再是小孩子,好歹也算是个人吧,你不要再戏耍我了好么,你还嫌我不够可怜不够丢人么,我已经明白你是在乎任何人唯独不在乎我。既然不在乎我,又何苦哄骗我呢。如果你还念昔日之情,就放过我让我一人过平淡安静的日子,菱儿感激不尽。”李适呆了片刻,“你真这么想,真让你如此心寒么”“皇上,你走吧,再呆下去,会落人话柄,对我们都不好。”“菱儿,不要这样,朕求你,不要再气了,只要你原谅朕,回到朕身边,你让朕怎样都可以,朕自知伤你太重,愿为你做一切事,行么”“除非还我自由,放我回家。”“回家”李适皱眉道:“你是朕的宸妃,这就是你的家。”“那我就不惜一切,孤守一生,皇上,你走吧。”菱儿转过身去。“你”李适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不由气恼,“你真要这样,不后悔么”“我只后悔没听母后的话,嫁进帝王家。”“你、你、”李适怒道:“好不是朕无情,是你太固执。如想恢复一切,就来求朕。”他拂袖便走,到了门口,止步道:“朕看你根本不知什么是苦难。你想清净度日是么,这永宁宫人多噪杂很不合适,朕想到宫中藏书阁没人管理,那清幽僻静,明天就迁居那里吧。”李适拂袖而去。菱儿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笑淡茶浓朝廷频有大事发生,李适也不是安于坐龙椅上的皇帝,相继以薛辉、郭江郭海为帅,驱除外患,收复曾经失去的大唐土地;中原内仍然休养生息,兴修百业;各地官风民气是他永远放不下的,各地私访巡查是他的责任与兴趣,每一次私访除了起到应有的效应外还必有收获,那就是每次回宫,都会带回一位美丽的娘娘。内宫之中,由于菱儿被贬藏书阁之事,太后气怒之下,吃斋念佛闭宫不出。宫内妃嫔屡增,一切无人管理,挣宠之势逐渐拉开序幕。李适虽未亲眼所见,但以感觉到内宫危机的来临,不禁懊悔。菱儿居住在藏书阁,除却定日去给太后请安、照顾李贞兄妹三人,便是读书写字,沉醉在书画之中。随着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