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敬畏之心,并没有旁的个人感情在。而宣绍不同,宣文秉对皇帝忠心耿耿,这样的忠心,连宣夫人都受其影响,宣绍定然更是从小就受父亲的言传身教,也是对皇帝忠心不二。更有他十岁那年的救驾之事,虽是被父亲推了一把,他心中却只有对父亲的怨恨,却没有丝毫对皇帝的怨言。从那之后,皇帝也给了宣家无上荣耀,对宣绍更是百般纵容。她进过宫,见过皇帝对宣绍的态度。皇帝多叫宣绍为“绍儿”,像一个长辈在叫自家的孩子一般。在宣绍心中,皇帝不仅仅是天子,甚至是他的长辈,他的亲人。皇帝贬谪宣家的时候,他没有伤心,没有失落。觉得不过是政治上的手段,避一避锋芒,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皇帝竟是要将宣家逼入绝境。被自己视为亲人的人,这般逼迫,宣绍心中,定然不会好受。宣绍却是轻轻笑了笑,抬手挡住烟雨的眼睛,“夫人莫要如此看着我,我没事,你去看看孩子,我到院中转一转。”烟雨点点头,从宣绍身边站起身,儿子的哭声一直止不住,她心头也是烦乱的很。如今宣家已经被包围,便是想出也出不去,让宣绍自己静一静,在院子里走走也好。她抬脚出了正房,往东厢而去。宣琸正被奶娘抱在怀中,哦哦的哄着。他不肯吃奶,尿布也是刚换过的,可就是大哭不止。烟雨疾步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正要检查下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听闻宣琸的哭声渐渐小了。孩子那一双纯净不谙世事的大眼睛,正水汪汪的看着她,红润的小嘴咕哝了一下,吐出一个口水泡泡来。不久之前还在大哭的孩子,如今却一脸的满足。“琸公子就是跟少夫人亲,这眉眼,这小嘴,哪儿都跟少夫人像这血里都带着亲呢”宣琸的乳母在一旁笑着说道。一屋子的丫鬟也跟着附和。烟雨怀中抱着小小,身子软软的儿子,心下情绪莫名。原来这小小的人儿竟也认得她了知道她是母亲这小小的人儿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只要在母亲的怀中就可以安然,不哭不闹了烟雨心头忽然酸涩异常。其实宣家要的很少,宣文秉和宣绍并没有多么的贪心。他们对皇帝忠心耿耿,不说不求回报,但也绝不是一定要霸着皇帝身边宠臣的位置,一定要权倾朝野才满足。他们只想让自己的忠心被皇帝看到,只想获得皇帝那么一丝一毫的信任也好。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安稳度日,在朝堂需要之时,他们随时可以为皇帝,为天朝挺身而出。宣文秉对孩子的喜欢,她是知道的,当初瑶期和宣琸出声的时候,正是宣文秉出征之时。她听闻下人们说,老爷当时有多么多么的不想走,多么多么想要等上一时片刻,哪怕见不到孩子,只要让他知道了孩子平安出生的消息就好。可为了不耽搁战事,他竟连一时片刻也等不及,就去整兵,出发,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赴边疆。到头来,换得了什么前几日,宣夫人还和她说起,等宣大人凯旋之时,看到两个孩子,定然欣喜无比。如今却是等不到宣大人凯旋了。战事还为结束,他便被突然召回。且这回临安的路上,还不知有什么凶险在等着他。这就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下场么怀中的小人儿忽然咯咯笑了一声。烟雨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低头看着怀中小小的宣琸,便是心中繁杂,也不由的露出一个笑脸来。宣琸抬手想要触摸烟雨的脸,可小手小胳膊还不甚灵活,挥舞了一会儿触不到,便放弃了。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哭不闹。在烟雨怀中,不多时,便睡着了。烟雨将宣琸交给乳母,又看了看早已睡着的女儿瑶期,转身悄悄出了东厢。她抬脚向院子里走去,侧耳听了听,在那枝干繁密却已经泛黄的葡萄藤底下寻到了宣绍。宣绍手中正搓着一个小小的纸条。见烟雨走近,他的纸条来不及收起,被烟雨抬手拿了过去。宣绍看着落在夫人手中纸条,轻叹一声,无奈的笑了笑,仰头靠在躺椅之上,看着枯黄的葡萄藤,默默无言。烟雨缓缓捻开手中纸条,耳中听到信鸽咕咕飞远的声音。“此事皇城司插不进手,行动之人,皆有高坤直接指派。穆青青回来了,就在皇帝身边,高坤不知伪造了什么宣大人与西夏私通的证据,皇帝信以为真,怕是已经起了杀心。”字条有些湿,那些字迹并不是十分清晰。有风缓缓吹过,纸条在烟雨手中渐渐有变干的迹象,已经干了的地方上的字迹消失不见。尽华双技。烟雨看着手中的纸条,有些发愣。穆青青回来了在皇帝身边宣文秉和西夏私通如此荒诞的话,皇帝也会相信烟雨不知自己默默出神了多久,只觉一切都让人难以置信。低头向手中纸条看去之时,手中纸条已经被风吹得全干,上面的字迹也都不见了,只好似一张空白的纸一样。“这是什么意思”烟雨扭头看着宣绍,“皇帝对宣家起了杀心”宣绍嗤笑,“是啊,很可笑是不是”烟雨将纸条卷起,放回他手中,“是,真可笑,父亲在前线拼死拼活,他们安安逸逸的呆在临安,不想着如何昌盛天朝,只想着如何败坏宣家,真是可笑至极”宣绍摇了摇头,“不,不是他们可笑,是父亲可笑,是我可笑是宣家可笑”烟雨抬眼看着宣绍,却见宣绍在躺椅之上,闭着眼睛,脸上除了嗤笑,并无旁的表情。他的语气也十分的平静,好似在说着旁人的事。“宣家一心一意,就为着这样一位君主,就为着被美人和阉人几句好听话,就能蛊惑了心的君主,誓死的效力,几番拼死拼活的救他。到头来,换得如此一个下场,还真是可笑之极”“宣绍你不要这么说。”烟雨却有些担心他。“真傻,愚忠,烟雨,你说,这叫不叫愚忠”宣绍忽而睁开眼睛,看着她,他漆黑的眼眸中有磅礴的怒意翻滚。烟雨一时怔住,良久才摇头,“不是,不是的,为人臣子,本就该忠心不二的。”宣绍看着她,翻滚的怒意被他强压了下去,眼眸中有深深的爱意和怜惜。“可是我舍不得。”“什么舍不得”烟雨像是被他的眼神给蛊惑了一般,忍不住问道。“我舍不得你受苦,舍不得我们年幼的孩子受苦。如今我不是一个人,我有我们的家,有我们的孩子。璟儿那么懂事,那么可爱。瑶期和琸儿还那么小,甚至没走出过这个院子。我怎么舍得你们现在就开始受苦,因为我和父亲的愚忠而受苦”宣绍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和往常一样。但烟雨却觉得今天的他很不同,不同与往日里任何时候的他。烟雨觉得,他似乎已经做下了什么决定,让人心惊,且无可挽回的决定。她心里一时慌乱起来。“你要做什么”烟雨上前握住他的手。却发现手掌一向温热的宣绍,此时手却是凉冰冰的。以往,哪怕是冬季里最冷的时候,他穿的十分单薄,手也是热的,常常将她的手捂在手心里暖着。今日他的手竟比她的还要冰凉,凉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还记得么,我曾说过,我虽身居皇城司佥事,手中掌握等同于皇城司总指挥使的权利,可随时自由出入宫闱,可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权力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位高权重,不如有你在我身边,手握重权,不如一家人和乐在一起。”宣绍反握住烟雨的手,缓声说道。烟雨点点头,“是,我知道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宣绍忽而笑道,“没有权力,我连你都护不住,连这个家都护不住不权倾朝野,连安身立命都是奢求,何来一家人平安祥和”烟雨听到自己心跳的很快,“宣绍,如此,不会违背你的心么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便是随你,为忠君而死,我我亦无怨无悔。”宣绍怜惜的看着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头顶,“不,我怎舍得。”烟雨抬手拦住宣绍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宣绍将半蹲在身边的烟雨拽入自己怀中,紧紧的拥着,“放心,玩弄权术不过手段,我对你,对这个家的初心永远不变。”烟雨却伏在他的肩头,不肯起身。他一定是已经决定了,一定已经有了计划,一定是要冒险改变宣家如今腹背受敌的境况。这就意味着,他要冒很大的风险去了。她如何能放心,宣家如今局势紧张,高坤先下手为强,宣绍已经落于被动,想要扭转局面,谈何容易势必是要冒大风险的。“怕么”宣绍在她耳边问道。烟雨连连点头,“怕,很怕”“怕什么”烟雨从宣绍怀中,抬起头来,“怕你为了我们,护不住自己。”宣绍看着她,轻笑,“为了你们,我一定会回护好自己,我在,才能更好的守护你们。”烟雨重重的点头,“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记得。”宣绍将吻落在她的额头之上。他的吻也是凉的,凉冰冰不似以往。夜幕降临之时,宣家已经熄了灯,三进的院子寂寂无声。宣绍着一身夜行衣,伏在高高的房脊之上。眺望着宣家之外众多的守卫。烟雨闭目躺在床上,两只耳朵却放出自己听力的极限,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她也没有功夫理会。她听着宣绍的声音,在心中描绘着他的身形。听着宣家之外包围的官兵的动静。她似乎听到了上百只火把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听到不断有巡逻之人,从宣家外的巷子里经过。听到站岗守卫之人,不过打了个哈欠,就被严厉的呵斥。宣家之外的包围,可谓毫无缝隙。高坤是想锁死了宣家之人,连一只蚊子都不放出去。宣绍想要从这里出去,谈何容易烟雨的心揪成一团。口中喃喃念着祈祷的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从来不信佛的她,竟也临时抱起了佛脚。只要宣绍能平平安安,便是让她以后每日里都在佛前上几柱香磕几个头都是好的。一阵风过,似有风吹动衣袂之声。宣绍已经离了宣家的屋脊,不动声色的向外围略去。烟雨的神经立刻绷紧。她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还好,还好守卫之人并有发现什么。夜色是很好的掩护。宣绍在旁人看不见的夜色中,身形快似鬼魅。一个守卫仰头打了哈欠,似乎看到一个黑影比鸟还快的略过头顶的夜空。他立即抬手揉了揉眼睛,是他困得太狠,所以眼花了么揉了揉眼睛之后,只见漫天繁星,一闪一闪,哪里有什么黑影。嗯,果然是他眼花了。宣绍的声音,已经远的听不见。烟雨心下稍安。这算是平安出去了天亮之前,他能回来么他究竟要做什么要如何挽回宣家如今的局面如何守住这一家老小烟雨心中没底,但她却是相信宣绍的。她相信,宣绍想要做到的,一定可以做到她只需要安心在家里等他回来就好。这一夜时间,宣绍无比庆幸自己轻功不错,便是秘密见了太子,又见了路南飞,又见了那个虽是他一早就安排好,却绝没有想到,会在今时今日,排上如此用场的人便是见了这么几个人,也让他来得及赶了回来。烟雨盯着黑眼圈,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等着他。他悄悄换下夜行衣,进得里间,才瞧见她还没有睡。他轻笑着上前,“在担心我”烟雨点点头,“守卫那么多,我怕你”他揽过她的肩,发现她浑身竟有些微微的颤抖,便紧紧拥住她,“好了,不担心了,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烟雨点点头,似乎想问什么,又抿嘴忍住了。该说的,他一定会主动告诉自己,他没有说,那她最好就不要问。这种事,说的越少,越是稳妥。便是心中忐忑不安,烟雨也逼着自己硬是忍下,什么都没有问。她知道,她如果问了,宣绍一定会告诉她,他的全盘计划。可如今如果还不到她该知道的时候,她宁可让自己抓心挠肺,也不去逼问他。朝堂之上格外的平静。是那种山雨欲来之前的,让人压抑至极的平静。每个人似乎都在观望着。观望着皇帝是不是还会改变心意。高坤最近这两日,笑脸特别多,便是见了以往他嫌笨的徒弟,他都是微微笑着的。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仿佛朝中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和他匹敌,他已经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他连灭了宣家之后,自己的称呼都想好了,就叫“九千九百岁”,皇帝不是“万岁”么他不能与皇帝比,“九千九百岁”倒是刚刚好。高坤想着,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