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筱琴拉着他继续散步。沿着江边走了一段,筱琴指着不远处的石凳说:“你到那儿等我。”沈清源乖乖地过去坐着等。不一会儿筱琴拎着一袋子吃的和啤酒回来,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这个时候,她才开始询问沈、贺吵架的战况。就着啤酒沈清源断断续续地把整件事说了。筱琴静静听完,唏嘘道:“这事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说简单也绝不简单。关键是你俩有心结没解呢。”“”沈清源仰起脖子灌下一整罐酒,把易拉罐捏成扁平丢到一边,又打开一罐。“你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要和他分手么”“”沈清源不答话,先是摇头后又点头。筱琴喝了两口酒,轻声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同贺景辉在一起,我有时也会这样。”“你们不是挺好的么”沈清源奇道。“有时好有时不好。”筱琴喃喃道,“我们虽然没有心结,但都不肯在为对方多迈一步,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也很不舒服。”夏末的夜晚,风中携带着一丝水汽,白兰和栀子的香气不再馥郁,有种开到荼蘼的无力感。江对面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商业区,炫丽的灯火把天空都染成了彩色。“这里真大”沈清源发出一句不搭调的感叹,“可我在这里怎么就呆不下呢打工很辛苦,做生意也辛苦,谈恋爱就更辛苦和李邺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好像怎么努力都做不好你说我是不是特笨”他的笑容太苦涩了,苦涩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筱琴怔了怔,抬起手摸了摸他额头上还没好透的伤,轻声问:“还疼吗”沈清源侧过脸,飞快地擦去眼角渗出的泪。筱琴拉过他的一只手,用双手轻轻握住。微凉的柔软的女性的手,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馨香,让沈清源感觉到一种女性特有的、如姐妹般温柔的关怀。他绷不住,又哭了。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流泪。多年来在这座城市受的委屈和屈辱被翻尸倒骨地想起,总是坏事多过好事,实在太苦逼了。等他哭够了,筱琴递过面巾纸,柔声问:“好点儿没”他揩着鼻涕点点头。“走吧,回去睡一觉,就又是新的一天。”筱琴把他拉起来,体贴地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沈清源主动提了装垃圾的塑料袋,将一手揣在裤兜里的臂弯朝筱琴张了张,筱琴伸手挽住了。互相望着笑起来,慢慢地走过了那条长长的林荫道。在筱琴这里,沈清源终于恢复了精神。他这边正盘算着未来何去何从,贺景瑞对筱琴展开了持续的骚扰。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电感应,贺景瑞在某一天同时往阿敏和筱琴手机上发了肯尼交待的那段视频。还有一段恶霸声情并茂的自白,道歉、解释兼抹黑周一鸣。沈清源看完以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没说到底要不要分手,只仍旧不肯露面。挂掉第n个骚扰电话后,筱琴无奈地对沈清源说:“我看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找到你的。”“”“你真的不想和他谈谈吗”“我不知道说什么。”“至少给他一个解释机会吧”“算了。那些事我一点都不想再提。”“好吧,这样的话,你得到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门铃响了。沈清源忙闪进客房,筱琴才去开门。筱琴看到门外的初姆时,冲屋里喊了一声:“警报解除。”“你们搞什么以为我是贺景瑞吗”初姆把包丢到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躺,对沈清源笑道:“我要被他烦死了,天天打电话。”沈清源不好意思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吵架了”初姆把两只脚毫不见外地搭到茶几上。“嗯。”“很严重吗”“”“可能要分手哦。”筱琴沏好递给她,顺便帮沈清源解了围沈清源在初姆面前总有些放不开。“真严重啊。”初姆喝口茶倒回沙发,发出一声长叹:“这是一个吵架,喔不,分手的季节。”“你分手了”筱琴和沈清源同时惊讶地看向她。她和她女票常常在朋友圈里秀恩爱,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差不多吧。”“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分手”筱琴问。初姆摇摇头,说:“爱情和生活无法共融。”对于初姆,沈清源其实不大了解,她说的话也基本搭不上腔,就像两个频道的人。因为合伙做生意才走到一起。这个时候,他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听两个女孩聊天。听了半天才听明白点意思,原来是初姆的女票家里逼她去相亲,女孩顶不住压力去了,初姆知道后就怒了,就和人家分手了。这种分手理由,和自己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嘛。假如让她摊上自己遇到的事,她说不定会把贺景瑞阉了看来自己果然是个圣父。初姆发完一通牢骚后,忽然对沈清源说:“反正我们都失恋了,干脆出去转转呆在这里太气闷了。”“出去去哪里”“去丽江我原来打算下个月去度假的,干脆提前得了。”筱琴欢呼道:“好啊好啊,我跟你们一起去。小沈,我们出去玩你就不用躲贺景瑞了。”沈清源也想出去散心,就同意了她们的建议。他给阿敏打电话,告之自己的动向免得他担心。阿敏听说他们去丽江就心动了,然后在程浩的撺掇下,从没离开过老公的阿敏也加入了他们的旅列。他当然不知道贺景瑞盯着他呢,见他当独出门立马就跟上了。她们四个头天决定去丽江,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同去的除了阿敏还有小优和老六。老六瘦了很多,都有些脱型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疯,见熟人也不抱了,只点头笑笑。小优像贤内助一样伺候着他,吃喝拉撒全全负责,无微不至。早知道老六健康恶化,但没想到恶化到这种程度。沈清源看着他俩怪难受的,甚至后悔当时没再多借些钱给小优。坐飞机到达丽江后,筱琴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当天逛了逛古城,一起吃过晚饭,初姆豪迈地抬了箱啤酒,开喝。喝酒的时候,初姆问沈清源:“清瑞你到底还开不开你要不开,我也不做了”这个时候,同行的这几个人大致都了解沈、贺的矛盾,以及初姆的“失恋”,再聊起来就比较坦率没那么多顾忌。沈清源说:“如果分手了,我肯定是退出的。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你要不要这么黏糊分就分,不分就不分,还想什么劲儿呀”初姆急脾气上来,忍不住数落他。旁边的小优帮沈清源说话:“他不是黏糊,他那是慎重。认真经营的一份感情哪里是说分就分的。”“你别说别人了,看看你自己,”初姆指着老六嗤道:“就他那花心德性,要是换了我,早和他一刀两断了,就你还舍不得。”据说老六以前是非常花心的,小优因为受不了他的不断出轨,同他分分合合好几次,最后得知他得了艾滋竟然又回到他身边。老六听了初姆的话也不生气,笑微微地拉着小优的手不放。初姆继续喷:“老六,你就是渣攻,小优,你就是贱受。小优不但不介意,反而笑着反驳:“你是不花心,但你也渣。人家迫于压力装样子相个亲怎么啦你就把人家踹了,你说你无情不无情”“我不是无情,我是完美主义者我不能容忍爱情里的任何瑕疵”阿敏听他们唇枪舌战,听得直乍舌,也有跟这些文青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感觉。而筱琴,显然并不同意初姆对爱情的看法,又不想和她争,只在一旁边听边喝酒。几个人正说得热闹,忽然窗外传来几声吉他拨弦声。他们住在四方街附近的客栈,比较热闹,晚上有时也会有人表演,所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等弹吉他的人开唱时,沈清源一下就从椅子弹起来。这声音实在太熟太熟了,熟到他昨晚在梦里还曾听见、第53章 五十三丽追夫1这声音实在太熟太熟了,熟到他昨晚在梦里还曾听见筱琴和阿敏交换了个眼色。阿敏说:“听着好像是贺景瑞的声音嘛他不会跑这儿来了”沈清源已经跑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楼下,贺景瑞正抱着把吉他在那儿投入地唱歌。他唱的是刘德华的我不够爱你,闭着眼摇头晃脑,那叫一个投入。听到窗户响动,他蓦地睁开眼,和小鞋匠对了个正着,脸上顿时放出惊喜的光彩,歌声则又温柔了三分。客栈的临街的窗子全打开了,客人们纷纷伸出头来听他唱。初姆对小优说:“哎,没想到贺景瑞歌唱得这么好。”小优点头:“是挺好,快赶上专业水平了。”老六则对沈清源眨眨眼说:“他追来找你道歉了。”凝视着咫尺之外的贺景瑞,小鞋匠心里一阵阵泛酸,双手紧紧抓着木头窗框,木刺戳进皮肤里都感觉不到。贺景瑞把我不够爱你连续唱了两遍,换了一首死了都要爱。飚高音的时候,他唱得撕心裂肺,很有种“胸口只剩一口气也要唱给你听”的味道。沈清源终于忍不住,眼里蓄满了泪水。作为他的贴心小棉袄,阿敏转身端来一盆水哗地就从楼上浇下去,把贺景瑞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歌声戛然而止。在一片惊呼声中,阿敏喊了一嗓子:“你别唱了烦人不烦人”成了落汤鸡的贺景瑞,毫不在意地抹一把脸,仰头注视着沈清源。片刻后,沈清源干脆利落地关上窗。贺景瑞轻轻叹了口气,又开始拨弦,唱了一首宝贝,对不起。沈清源倒在床上,拿被子堵住耳朵,可歌声犹如贯耳魔音,一声声传到他心尖上。他烦躁得要命,抓了两个枕头,赌气似的死死按住脸。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泪水沾湿了脸颊。那天晚上,贺景瑞站在楼下全身湿透地唱了一个多小时,到后来嗓子都哑了,仍然没能等到他的小鞋匠。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客人们都在议论昨晚有小伙儿在客栈外唱歌的事“昨晚那帅哥,歌唱得挺好。”“是啊,我全录下来了。”“他是来向女朋友道歉的吧唱的全是伤感情歌。”“没准是男朋友呢”“难说哦。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小攻”伴随旁边一桌小姑娘的谈话内容向诡异的方向发展,沈清源这一桌人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眼睛却齐刷刷地落到沈清源脸上。“都看着我干嘛”他面色发青,双眼又红又肿,一副彻夜未眠的衰样儿。“他来道歉了,你有什么感觉”筱琴率先扯开话题。“没什么感觉。”沈清源面无表情地说。“人都到眼前了,你总得表个态嘛,要不然他一路跟着怎么办”初姆也忍不住开口。“要不然我们去给你再出出气”阿敏歪头探到他身边,瞅着他的脸色说:“初姆说得对。是分是合总得有个说法。”沈清源不说话,拿筷子一下下戳碗里的鸡蛋。“算了,分手也不是那么容易,让小沈再想想。”老六不忍心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言替他解围。小优却想起另一件事:“丽江晚上很冷的,他被水那么淋会不会生病”沈清源握筷子的手僵了一下,心里更烦乱了。当天他没跟大家一起去爬雪山,一个人在客栈里躺着发呆。躺倒下午实在是躺不住了,便爬起来出去散步。没想到贺景瑞杵在门口,一看他出来就急忙迎上去。沈清源假装没看见人,从他身边绕过去。贺景瑞也不上来纠缠,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绕着古城走了一圈,尾巴紧紧跟随。再走一圈,还在。沈清源咬着嘴唇加快脚步,贺景瑞也跟着快起来。小鞋匠猛地扎进迎面而来的一对旅游团,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你怎么走路的”“对不起对不起”“哎呀,看着点儿长眼了没”“对不起对不起”贺景瑞那喘着气的道歉声传到耳朵里,尽管不是对他说的,却让他感到一阵恶意的畅快。穿过了人流,沈清源回过头,注视着面红耳赤的贺景瑞,恶声恶气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怕你跑了,找不着了。”贺景瑞站在高原澄净的阳光下,目光无比诚挚,有一种近似透明的无辜,可怜巴巴的。“你别跟着我了,”沈清源鼻子发酸,抿着唇说:“我不想看见你。”贺景瑞望着他说:“你原谅我吧。”沈清源转身就走。“我没出轨”沈清源加快脚步往前走。“扔杯子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要和你分手”沈清源仍无可忍地跑起来。他飞快地跑出古镇,一直跑到新城去的大路上。汽车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