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买了房子,全家搬到县城,每年只在上坟的时候回来。分家的时候,舅舅分了田地,把老宅留给瞎子妹妹。老屋位置偏僻,地方不大,房子也老旧,除了地皮值点儿钱基本没啥用处,被用来堆钟家的杂物。沈清源把母亲的房间打扫出来,随便铺了被褥便躺上去。被褥略微散发出霉味,但松软厚实,他陷在里面就生出倦意来。他在上面翻了个身,爬起来拿出贺景瑞的照片放到枕头上,睡了一会儿仍感觉不踏实,干脆把照片搂到怀里才算是舒坦了。在他眼里,老屋其实比钟家更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摆上贺景瑞的照片。、第100章 一百农事沈清源在一片鸟语中醒来。老屋里久不使用的厨房居然已经燃起烟火气沈母已经来帮他做早饭了。“妈,您不用特意过来,我自己会弄。”沈清源披着外衣要去帮忙。老妈一把将他搡出厨房,“去去,不要你帮忙。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多久没吃妈煮的饭了以后小贺来了,我还得给他做饭呢。”看来老太太已经把贺景瑞当半拉儿子了。沈清源边在院里洗漱,边跟母亲拉家常,问起了家里的农事。一说这个,沈母又不免长吁短叹起来。张永靖那时提议种三七,凭着贺景瑞给的钱,他说服了原先不情愿的钟大富,花了大价钱买来很多三七苗不说,把家里九成的地都用来种三七,留下一块地种蔬菜,刚够自家吃。要赚钱还是得指望那些三七。“三七如今跌价跌得厉害,当时投了不少钱,都快两年了,成本还没完全收回来。”三七这东西成功地让沈母的脸,从一朵向日葵变成了苦菜花。“成本那么高,叔还同意种三七”“谁想得到你不知道,那时候这一带种三七的,好多家都发大财,我们村还有附近几个村全都在种,疯魔了一样那挨千刀的又说得天花乱坠,你叔才犯了糊涂。哎,我就说嘛,钱哪有那么好赚,还不如原来种蔬菜,至少不用担惊受怕。”“那现在,三七还卖不起价”“卖不起来。去年挨千刀的卖了个成本价,今年的买主还没找到。如果卖给来村里收三七那些人,估计就几十块一公斤,成本价都卖不到。你叔都不想种了。”说到这里沈母叹了口气,犯愁道:“可不种三七又能种什么都投了那么多钱,把地翻了重新种蔬菜得花更多钱。”沈清源听贺景瑞说过,去年张永靖的三七是看在贺家的面上,高价卖给周氏药厂的。今年也可以这样操作,反正周氏家大业大,多花千把块钱做个人情并不算什么,比请客送礼还省点儿。可沈清源不愿意这样。他心里很清楚,贺成功看不上自己,除了性别问题这个根结以外,多少还是有点嫌他的出身。当然贺成功自己也是白手起家,倒不是嫌他穷,只是贺景瑞给他买房子买车开店,总给人一种沈清源被包养的感觉。贺成功是顶看不上那些被包养的人。因此,知道沈清源这个人存在之后好长时间,贺成功都不屑和他见面,当他是猫狗般的存在。后来听到贺景瑞说那一段两人患难的经历,才松动了些。及至沈清源主动交出房产证这些东西,贺老爷子才算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改口来了个三年之约。因为自卑,沈清源比旁人要更敏感,尽管跟贺成功接触少,但对老爷子的想法,他是门儿清这多少让他有些难过。他把贺景瑞看成自己的另一半,可以欣然接纳贺景瑞的馈赠,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贺家人的看法。在这方面他好像跟贺成功心有灵犀,都觉得穷点儿没关系,可不能让人戳着脊梁骨说“没有贺氏你什么都不是”。即使远隔千里,贺老爷子也睁着一双明灯似的眼睛盯着他呢这三年是个缓冲,他要做得好,说不定有商量的余地,他要做不好,跟贺景瑞照样没戏所以,听到钟家的艰难,他一点儿没去动贺氏的脑筋。买主他可以找,经济上的困难也可以自己解决。他如今好歹有点儿积蓄,有点儿做生意的经验,还学了两年管理,比当年进城打工好太多了。那时候都过来了,现在的为难算得了什么“妈,今年张永靖找贺景瑞借钱又是为啥”他吸溜着老妈的爱心面条,随口问:“那时还不到收三七的时间,他是想干别的”“可不是想干别你不知道他的幺蛾子有多少我们这不是有好多澡堂子吗去年开始就有城里人专门开车来泡,老王家把他家门口的澡堂子圈起来,开了家农家乐,一下就赚大发了。那些有澡堂子的就跟着开旅社、搞农家乐,都赚了不少钱。”沈母口中的澡堂子其实是天然温泉。杨柳村这地界上温泉资源丰富,村里、山上都有很多或大或小的泉眼,村里人都不在家里洗澡,直接到泉眼里泡。这些泉眼一直是公用的,从没划归到任何家,这下竟成了某些人的生财之路。“他们把澡堂子圈了,村里其他人能同意吗”沈清源好奇地问。“不同意怎么办又没财力盖旅社,空摆着也浪费,他们赚了钱好歹还要上缴点儿到村里,大家至少是有好处的。”这样说,沈清源就理解了。开农家乐比种田赚钱也比种田轻松,但第一笔投入也比较大,至少得有个院子、有十来间空房,盖不了楼就干不了。然而村里始终有一批村民没这种能力,自然乐意坐着吃点那些富户的漏沟水。沈清源想起村里突然多出来的楼房,和那些到处飞舞的白床单,肯定都是开农家乐的。“那个挨千刀看人家赚钱,他也想跟着搞农家乐,说是找小贺借钱,谁知道竟然跑去嫖丢死人了”“妈,其实他想的也不错,我们也可以开农家乐嘛。我的存款应该够本钱的。”“哪有那么容易”沈母轻轻拍了儿子一下,带了点儿嗔怪道:“我们家不管哪处院子都离澡堂子远,没澡堂子怎么开得起农家乐”“那张永靖当时是怎么打算的他肯定有办法,要不然不会随便去借钱。”“他有个屁办法他就是想跟老李家合伙,李家出澡堂子,我家出本钱。但他出了那种事,老李家早把澡堂子卖给别人了”“咦李家自己不开,卖给别人”“还不是他儿子出的主意。”沈清源心里咯噔了一下,沈母口中的老李家就是李邺家,老李能管住老子的儿子自然是李邺了。这个名字实在太遥远了,连带那些曾经的纠葛回忆也模糊不清。然而到了杨柳村,作为多年的、关系还比较好的邻居,这名字忽然就变得突兀而鲜活起来。、第101章 〔一百零一路人渣攻1吃完早饭,沈清源搀着母亲出了老屋。他先把母亲送回钟家小远,又拿了农具往田里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同村人,收到无一例外的是先惊愕后避让的眼神,有些跟钟家关系好的会生硬地打招呼,有些则避之唯恐不及远远就躲开,有些则假装没看见漠然地擦肩而过。沈清源在身后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脊背无比挺直,态度无比淡定,那些不甚友好的目光议论仿佛丝毫影响不到他。这个时候,他有些感谢以前那堪称漫长的“野种”生涯,如果没有被嫌弃后偷偷跑到河边清洗自己的痛苦童年,估计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无视周遭的气定神闲。他走到田边时,钟秀芳已经在田里劳作了。钟大富这段时间腰病发作无法下田,地里的农活都落到她一个人的肩上。钟秀芳只比沈清源大两岁,今年也不过27岁。她是圆脸盘水杏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是结过婚的人,但看上去还带着点儿未婚少女的拙朴和莽气。即使下田干活,她也仍然很在意形象,深蓝色的旧外衣里露出一角水红棉衣。是灰扑扑背景下的一抹秀色。她在大棚里进进出出,小心地把三七苗重新种回翻好的土里。忽然抬头看见沈清源,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一下。沈清源平淡地问她:“我该怎么做”钟秀芳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没有答话,蹲下来继续干活儿。沈清源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大概是学会了,走到她身后背对着她开始种苗。开始钟秀芳还不时瞄他一眼,检查他干活的准确性,要是哪里不对,便会把苗撬出来重新种一遍,算是无声的指导。如此两、三次后,沈清源基本驾轻就熟不再需要她的监督。他俩谁都不说话,一径埋头劳作。种完一排苗后,钟秀芳站起来擦了把汗,往嘴里灌了一通水,瞥眼看到不远处的沈清源。他的眼睛紧盯着手里的活计,一副浑然忘我的专注样儿,手里动作十分有条不紊,然而速度绝对不慢,一忽儿就种了一长溜。钟秀芳拎起水罐走到他旁边,把水罐放到他脚下,不等他抬头就飞快地离开了,拒绝与他发生眼神接触。有沈清源帮忙,活儿干得快多了,一个上午就种完了一个大棚。中午钟大富把饭送到田里,准备了两份,他俩各踞一头默默的吃完,稍事休息又开始新一轮劳作。如此几天,三七苗种完了。他们活计暂时告一段落,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成熟的三七卖出去。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沈清源决定先休个短短的假期。说休假,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可干,唯一的消遣就是跟贺景瑞视频聊天。杨柳村是通了网络的,但老屋年久失修,并没有开通信号。沈清源平时都是跟贺景瑞发短信联系。可短信有字数限制,来来去去好多条也有意犹未尽之感。他本来想到钟家上网,可那天他在门口碰巧听到老妈跟钟大富吵架。老妈哭哭啼啼地指责钟大富:“小源寄钱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他如今房子盖好了,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倒想起嫌弃了,这不是卸磨杀驴么”钟大富抽着烟袋,愁哈哈地辩解:“我不是嫌他以前也不知道他是那啥唉,就是把他的碗筷分一下,也没别的意思,他就不高兴了”“分碗还没别的意思你的意思不就是怕他带病这么伤人的事你都做得出来呜呜”沈母悲愤交加指责完,捂着脸伤心地哭起来。“哎呀你别哭了村里人说得可吓人了”不等他说完,沈母一跳八丈高,带着泪啐道:“呸你听那些烂嘴的乱说那种病要乱来的人才会得,小源可干净了再说那病在一起吃饭啥的也不会传染”沈母偷偷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把hiv的情况打听得门儿清,如今说起来各外理直气壮。“你又知道”钟大富不很服气地说。“我就知道你宁可信外人也不信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以下省略500字咒骂”沈清源听了这一耳朵就感觉脑仁儿嗡嗡疼。果断地悄悄离开,留夫妻俩继续拌嘴。他在村里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盘算着要不要到县城找网吧上网,虽然去县城当晚肯定赶不回来,成本着实有些高,可他实在太想贺景瑞了,想得抓心挠肝的,总是发信息见不到人实在是隔靴搔痒。踟蹰间,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学校这是新盖的希望小学,据说接受了不少捐赠,设施比较高端,应该有信号吧他小跑着到学校门口。学校大门敞开着,一群小孩在操场上追逐一个皮球。骤然见到他,领头的几个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撞倒了后面的一片。沈清源试着跟小孩们说:“你们老师呢我想在这里上网,你们能帮我叫一下老师吗”领头的一个孩子听了他的话,转身跑了,不一会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走到操场上,一指沈清源:“就是他,要找老师。”沈清源看到这男人时,心里咯噔一下,在走还是留之间犹豫了半秒钟,再抬起脚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李邺上前几步叫了一声:“小源。”这个时候跑掉似乎太矫情了。沈清源只得将身体停在一个要转不转的角度上,然后慢慢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李邺一点头算是打招呼,又说:“我能不能用学校的网络方便的话借我用一用,我可以付钱。”李邺敛去脸上的惊喜,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客气地问:“你需要电脑吗”“不用,有wifi就行。”李邺点点头,说了一句:“你跟我来。”沈清源跟着他来到学校后院,李邺让小孩抬了个板凳过来,放到学校墙边。这个地方角度正好,既可以晒到太阳,又不至于太晃眼睛。看沈清源坐到板凳上,李邺才将密码告诉他。等手机联上网后,李邺很自觉地走开了。联网的时候,沈清源就已沉浸在即将跟贺景瑞见面的喜悦里,早忘了身在何处,更别说李邺如今这个相当路人的存在。他面带笑容地连上了视频,心跳陡然加快,手指都忍不住地发颤,一颗心在阳光下飘啊飘的,跟喝醉了差不多。然后,手机屏幕上跳出了贺景瑞那张英俊带痞气的脸。、第102章 一百零二路人渣攻2以前看到某些文艺青年写“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时候,贺景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