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热量贼大,人吃了就跟吹气球似的,biu就胖成圆了,到时候道都走不动,你怎么养活爸爸啊,也没有小姑娘喜欢你了,到时候你就跟爸爸似的,打一辈子光棍儿诶我说杨宁你以为我看不见你乐是吧行,爸爸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可乐鸡翅还是锅包肉嗯,西红柿炖牛肉,我明天买斤牛肉”杨宁脑袋里过了一遍菜谱,心花怒放的:“牛肉里别搁芹菜行吗”李无衣仍不知足:“我要新焖的大米饭不许拿挂面糊弄我”李承恩对着儿子从来秉持着“二十四孝、丧权辱国”八个大字:“行,还想吃啥上回你大姑送来两斤小杂鱼,炸了还是怎么吃”趁着李承恩在前面埋头推车子,杨宁同志偷偷地弯腰在李无衣耳边说:“你要是说酱焖,明天杨叔送你去运动场道上顺便给你买个肯德基全家桶”于是外来势力勾结反动派武装组成团伙,又一次成功的控制了中央政权,欧耶十运动会当天晚上,老年太极拳扇子队教练兼领队李忘生老爷子领着队友做完了最后一次彩排,优哉游哉的晃荡在回家的马路牙子上。李忘生老爷子今年七十六岁,作为厂里最早的一批老工人,退休金按工龄和年龄算,每年补贴比上班还多给一万多块钱;就一个闺女,国外读博不在身边,一天至少两个电话问候着;侄子更孝顺,花钱给雇一个钟点工,让人家天天服务上门,什么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全不用老爷子操一丁点儿心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劳累一辈子,到老了,这清福享得,全楼的大爷大妈老头老太太没有一个不羡慕的。厂里老头退休三件事:嘎啦核桃遛弯儿,楼底下看下象棋的,送孙子孙女上托儿所。李忘生闺女三十多了说啥不结婚连对象都没有,那是向来和李承恩并称为“楼里老太太们心中最让人上火的大龄未婚男女青年 1”的主儿,因此老爷子很失落的没有赶上同龄人含饴弄孙的大潮,理所当然的被评为附近居民四大闲人之首。李闲人正捧着姑娘放假回国时给买的超大字号超大声响超低辐射最新款老年手机,隔着一个太平洋,跟姑娘絮絮叨叨:“睿啊,你听爸爸话,找个对象呗,再过两年不好找啦嗯,嗯,我知道你学习忙,爸爸理解,爸爸不是想抱外孙子了嘛嗯,我最近看电视,都说剩女呢,你也三十啦”致力于航空航天高精尖技术的于博士很不高兴:“爸你说什么呢,美国这三十五还不行叫剩女哪,你听国内那帮娶不起媳妇干着急的猥琐男乱扣大帽子哎哎哎,打住我男朋友还没有呢你让我找个二婚的当后妈是,我知道承恩人好工作稳定,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吗问题是我俩真不是能往一起凑活的人,就他那磨磨唧唧的样,我娶他啊还是他娶我啊他比我小四岁呢还爸你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让李承恩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啊不,我没说啥,爸你怎么跟唐奶奶似的呢,少操点心啊,等六月份我回来给你个惊喜对了,钱够不够啊不够我给你打”再一次准备给自家闺女推销一个有房有自行车能干活会做饭作风端正脾气温和的结婚候选人失败,李忘生眼看三三两两领着小孩儿的老头老太太路过身边,更惆怅了。这时候手机又响了,“十送红军”的音乐里李忘生随手一看,乐了好哇,这才是个老光棍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谢犟驴”三个大字鲜明闪亮。谢犟驴是谁呢这个人吧,其实和李忘生关系正经不一般,两人从小认识,这一晃,七十年了。这人大名叫谢云流,跟李忘生其实是一个村的,前后院,光屁股娃娃时候就玩在一起了。两人家那农村村口有一棵可老可老的榆树,树干三个大人合抱都抱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先有树,再有村,村名就叫“大榆树”。解放前一般人家里都穷,原本没想让念书识字,五零年镇上开了一所小学,离大榆树村不多不少八里地,村上小孩都去念书了,里面就有李忘生和谢云流。那年其实两人都挺大了,李忘生十三,谢云流十四,跟一帮岁的适龄儿童一起一站,就跟一堆鸡崽子里站了两只鹅,说不得让人多看两眼。那时候教室紧张,孩子也少,都不分班的,学校就一个土房子,前后两块黑板,一个老师在一块黑板前面讲一年级,另一个老师在另一块黑板前面讲二年级,学生各听各的,赶现在,叶凡唐小婉李无衣叶绮菲他们都想不出来。表也紧张,就一块,挂在校长兼老师的办公室里,还是个座钟,黄胶合板开门上弦的那种,一到整点,“当当当”的有几点打几下点,全校就靠它上课下课放学休息。李忘生刚上学那会儿有一天,老师讲课讲累了,心说怎么这钟左等也不响又等也不响呢,四面一看,见学生里就李忘生谢云流两个年纪大,应该能靠谱的,就让李忘生:“去看看几点了去。”李忘生出去一圈回来,说:“大针指在3上,小针指在11上过一点。”老师“哎”的一声,一愣才明白是十一点十五,随口就说:“原来同学你不认表啊”他这一句话说完,教室里就翻了天了,十里八村的孩子全乐了,连二年级的都回头瞅李忘生,教室里“哈哈哈哈哈”响成一片,李忘生那时候有点面,小姑娘似的,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时窘得满脸通红,泪珠儿在眼睛里滚来滚去。结果忽然教室里一声爆喝:“不认表怎么啦我也不认表”全屋的孩子吓了一跳,望着拍案而起把李忘生藏在背后的谢云流,都不敢笑了。从此李忘生死心塌地,跟谢云流混了。谢云流是真聪明,啥东西一点就透,把把考试学年第一。李忘生倒是没有谢云流聪明,但胜在努力刻苦,成绩紧紧咬在谢云流后边。他们那会儿,义务教育只有六年,上初中跟现在上研究生差不多,哥俩一前一后考进县里的重点中学,全村人一提他俩,没有不竖大拇指的。结果五八年,苏联扶持建设重工业基地,厂里招工,户口农转非。两家一看也快念不起了,作为第一批老工人,二十二岁的谢云流带着二十一岁的李忘生进厂了。两人一起被分配到301车间,带他们的是同一个师傅,四十来岁,原来是苏联留学的高材生,叫吕洞宾,旧社会都读表字,也有叫吕纯阳的。谢云流依旧聪明,李忘生依旧努力踏实,吕纯阳对这两个徒弟,满意得简直不得了。结果后来就出事了。那是六三年,真就不是什么好时候的年代,一个反右派,一个反右倾,渐渐已经开始上纲上线了。越大的厂子,这种人人自危的风气就越严重。谢云流干活学习是个聪明人没错,但人际关系可真不怎么聪明,二十七岁正是好时候,升了六级工人,夏天就准备结婚了。结果他自由恋爱的女朋友让厂里一个大领导的儿子看上了,一封举报信,说谢云流有生活作风问题。那个年代,生活作风问题是能整死人的。李忘生进厂五年,厂里关系上下都不错,先知道了消息,不敢告诉谢云流因为告诉谢云流下一秒这驴脾气就能打上厂办公楼去,火急火燎上单位找吕洞宾商量。吕洞宾心疼徒弟,也不想让谢云流出事,老师傅小徒弟商量半天,吕洞宾一拍大腿:“行了,我动动关系,不行把云流送走,让他离厂得了”谁知道隔墙有耳,也不知道哪个传小话的王八蛋听了半截,跟谢云流这么说的:“你师父和李忘生说话我听着了,准备把你往下调,说想动关系把你撵出去呢bbb”李忘生没感觉错,谢云流就是个驴脾气,冲动不说,还死倔死倔,谢云流心想好哇,李忘生你终于嫌我碍事了是吧吕洞宾你俩怎么着,怕我抢你的先进工作者抢你的八级工了是吧我说怎么最近全厂人看我眼神都不对劲了也不跟我打招呼一生气,好,回农村辞职报告一递,厂领导一看,太好了,也不用举报了,直接让谢云流辞了工回家种地。第二年,他儿子取了个新媳妇,正好就是谢云流的女朋友。厂里于是就剩了李忘生一个,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吕洞宾扣了个资修派反革命的帽子,到了iao,方言,到底没牵出徒弟来,老头死的时候搁现在还是盛年,六十才出头,媳妇跳了门前的臭水沟,后来闺女疟疾没救过来,女婿扔下两岁半的孩子自己跑了,剩一个小闺女叫于睿,哭着找妈找爸,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那是八一年的事,李忘生一辈子光棍的结局,似乎已经就定下来了。十一李忘生再见到谢云流就是一九八七年了。八七年,正好是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中国,知识分子、公务人员、国企职工纷纷下海,有些高瞻远瞩敢先吃螃蟹的人已经捞到第一桶金的年代。李忘生勤勤恳恳的本分人,也没有中年创业的壮志雄心,周围同事都离岗挣钱去了,就他一个,守在相对清闲的厂研发中心,半大老头带个老花镜,给才上二年级的于睿检查数学作业。结果有一天下班,楼底下停了一辆轿车,车里下来一人,头发花白,穿一件当时间都没见过的靛蓝色翻领t恤,带着一个水晶的变色墨镜,一回头,俩人都呆了。谢云流是七四年跑到香港去的。那阵乱,红卫兵全国大串联,从厂里辞职回家的谢云流到底不甘心当一辈子老农,趁着这股风,挤火车一路南下,千辛万苦,终于当了黑户,偷偷留在了香港。他那时候一穷二白,开始没什么钱,仗着年轻身体好,扛码头、拉砖抹泥啥啥都干过。香港是个开阔眼界的地儿,谢云流又聪明,知道苦力不能干一辈子,就开始学人做生意。最先他只能做做倒卖,都是摆地摊之类的小生意,渐渐的学会了门道,就开始做大,等后来开着小车衣锦还乡,那是他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都跑遍、人人开口先叫一声“谢老板”的时候了。谢老板回到当年和女友初恋的地方,得知当年的海誓山盟一转眼成了琵琶别抱,还没心思感慨万千呢,身后就听一人说:“师兄”叫谢云流“谢哥”的人不少,“谢老板”的人挺多,“云流”的也有几个。就那么一个人,叫他“师兄”。年过半百的老光棍谢云流望着穿一件旧的确良衬衫工作服长裤的老光棍李忘生,突然觉得,他的感慨万千又回来了。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后来啊,谢云流把他的外贸小公司给了干儿子洛风打理,自己在厂区买了个二层的小复式,一边退休养老,一边在区老年活动中心组建了一支中老年太极队,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运动会还是文艺汇演,专门跟李忘生死掐较劲。李忘生笑眯眯的跟于睿说:“你看,他这不是有病么”于睿斜眼看李忘生满脸褶子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一托眼镜,严肃的说:“你俩都够有病的。”接起谢云流的电话,李忘生的好心情简直能透过话筒钻进谢云流的耳朵里:“哟,这不是师兄吗怎么,明天开运动会,今天紧张啦准备先探探我的口风”谢云流大怒:“紧张个屁”李忘生笑眯眯的说:“哎呀,师兄你真是老而弥辣老而弥坚,找我啥事啊”谢云流说:“李忘生,是不是你把我家小风没找对象的事告诉唐老太太的快说是不是你李忘生啊李忘生,上学那会儿我咋没发现呢你老小子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你坏透腔了你”李忘生貌似很无辜的说:“怎么能是我呢人老太太是街道办主任,出门有红袖箍的都,关心一下大龄未婚单身小青年怎么了师兄,有意见要向政府反映,跟我别扭什么啊”谢云流继续怒:“谁别扭了谁别扭了”李忘生深谙四两拨千斤的太极之道,一听这出就知道谢云流又让自己给拨没词儿了,好心好意的提醒:“我说师兄,找我什么事啊不会是这次运动会你们要悬,想让我放放水吧”其实吧,谢云流挑运动会之前打电话,真还就有点那个意思,不过李忘生滑啊,这么一点明白,犟驴谢老头那就算是再怎么想求人那都不可能承认了,心里一边暗骂敌人大大的狡猾,一边死鸭子嘴硬:“谁说的谁说的李忘生咱们走着瞧”“啪”,电话又撂了。剩一个李忘生,溜溜达达走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哼一段“大江滚滚浪东流淘尽英雄那个古渡头”,通体舒泰,万寿无疆。运动会当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前一天还二十一二度的气温陡然升上了三十,太阳白光光,照得四下都像下了火。厂运动场充当观众席的四外圈草地上一开始还有早晨凉丝丝的露水,趁着大家注意力都还集中,运动员先入场,厂领导“乌拉乌拉”讲完话介绍完到厂领导和嘉宾,先开始的,是几个大型的团体比赛。比如说莫雨他们新疆二小四年级参赛的表现了全民健身的主题的“第八套广播体操”, 比如说谢晓元他们幼儿园的集体舞,比如说城管大队的军体拳,除了比赛期间由于城管队长谢渊啤酒肚有点大回身擒拿的时候闪了腰、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小事故之外,总体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