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膀上,秋秋还没回过神来。她的脸烫得厉害,呼吸急促,整个人的力气象是都被抽走了,只能软软的靠在拾儿的身上,靠他支撑才能站得住。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突然就不过这种事情要打招呼也确实很怪。难道让这个清高的家伙一本正经的征求她的意思“我能亲你吗”那场面秋秋真想象不出来。她推了一下,拾儿松开手。秋秋转过身去先往回走。她的步子起先还有点不太自然,然后就加快了速度。轻盈的象一只小鹿一样,很快上了坡顶。接下来的大半天,她都没正眼看过拾儿一眼。倒不是生气,而是秋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是板着脸那他会不会误会她恼了她是有点点恼。但只有一点点而已。可是要对他笑那更不可能了。秋秋做不到若无其事,她一直忘不了早上那个吻带给她的感觉。当然没有天崩地裂那么夸张,可是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她有些害怕。她的身体好象不属于自己了。那些奇怪的反应,那种陌生的虚弱,那种那种复杂得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她只能让自己不去看拾儿。可是不去看,也不代表她能忽略他的存在。恰恰相反,虽然眼睛不去看他,可是她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随之变得加倍敏锐了。耳朵能听到他走动的动静,鼻端好象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甚至连皮肤上似乎都布满了感应器,准确无误的捕捉他的动静。她甚至觉得嘴唇上还留着那时候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比平常要热。管卫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根本没感觉到秋秋的反常一样。秋秋觉得,管卫那么耳聪目明的一个人,说不定他已经发现她的异样了。装作糊涂,其实心里明白。这么一想她更不好意思。她只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去。比如他们现在面对的全新的环境。试炼洞的第三层和秋秋想象中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法呢第一层根本就是荒山野地。第二层有了试炼阁,试炼阁里有种种人为的机关,甚至有傀儡偶人这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存在。可是第三层处处都是人迹。当然,是很久之前的人为的痕迹。已经破败的房屋,荒芜的村庄,甚至河流边还有水力磨坊。当然,木制的轴杆和水轮叶那些东西早就已经在岁月中消失了,但沉重的石磨却还留在原地。“这里以前有过人”“也许吧。”秋秋不知道这里没成为试炼洞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是个宁静的村庄,人们在此处安居乐业。但是那些人都去了何处呢不光有这些,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段城墙。不是那种小城用泥砖、石块砌起来城墙,而是正正经经的,青石为基,砖块一层层垒起来的城墙,虽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变迁,还没有被荒树杂草完全淹没。他们沿着城墙继续向前。走了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座城。或者应该说,曾经的一座城。这儿空旷寂静,杂草从石缝中钻出来顽强茁壮的生长,把青石铺设的街道已经破坏得面目全非。路两旁的房舍也大多已经破败荒芜,只余了断壁残垣。秋秋转过身来看,在应该是城门的位置的地方仔细寻找。她找到了两个古体的字。“华城”秋秋轻声念了出来。从他们出发一直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里,他们既没遇到什么凶兽,也没有什么难关。第三层的试炼在哪儿这座已经荒芜的城里有什么奥秘吗管卫从路边的断墙后走了过来:“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后面那些石墙全都被熏得漆黑。”拾儿说:“咱们去前头看看。”他们沿着石砌的路往前走。按常理,一座城的中心,还有靠北的位置,通常是这个城的中心,政治和经济的中心。在那里线索会比这些外围地方多得多。108 杀人这座被大火肆虐过的古城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给他们,城的来历,城里的人经历了什么,那场大火的原因,都找不到头绪。他们可不是来考古的,而这个第三层到现在都没点儿动静,野兽没一只,阵法没一个,让人心里不上不下的没底。晚上他们没有赶路,就留在这个城里。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在这座废墟里,四周黑沉沉的,让人心头也觉得沉甸甸的。他们现在落脚的屋子还有半个顶,从梁瓦的缝隙里能清楚看见天幕上的星星。秋秋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了半个砚台,看起来原来应该还有盖,不过盖子早不知哪儿去了,砚台边沿上雕着莲花,十分精致。管卫站起身说:“我去外头看看。”拾儿并没拦阻,只说:“当心。”管卫便出去了。秋秋挺好奇,向拾儿打听:“管卫的师父是哪位长老我好象没见过。”“他师父姓白,单名一个磊字。”秋秋忽然间想起来:“白磊我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有位剑道的高手姓白”“就是他。他性子如闲云野鹤,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他在中原也的确有声名,不过中原的人应该不知道他也是九峰出身。”的确没听说过。秋秋是听玉霞真人提过这位白前辈,说他很可能是几百年来能由剑入道,历劫成仙的唯一一人。管卫有这样一位师父,来头大得让人吃惊。想想他上次居然陪她这个初学者拆招,秋秋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脸上增光。师父已经离剑仙就差一线了,徒弟也是少年英才。她要不是拾儿的道侣,这事情绝不可能。说来说去还是沾了他的光。火儿盘在秋秋手上,缠来缠去,很不老实。秋秋站起身来:“它可能闷了,我带它到院子里走走。”火儿果然到了院子里就显得不那么烦躁了,圆月从云中钻了出来,皓洁明亮。火儿仰着头望着月亮,秋秋看他头上两只小小的龙角微微发出荧光来。怪不得不想待在屋里,它喜欢晒月亮啊。秋秋没养过龙这样的灵宠,不过听说山野精怪吸取日月精华才能修炼的事儿。龙也是天地间的灵物。而且它以前待的秘境里就有一大的月亮。秋秋觉得这么明显的事儿自己居然没想到,实在是不应该。她陪着火儿在院子里好生晒了一会儿月亮,时间不算太长。火儿动动了脖子,又抻了下身子,象是人伸懒腰一样,看样子是结束了,果然它一纵身跳进如意环里去了。不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秋秋还是觉得挺奇妙的。不知道如意环里是什么样子的空间,火儿看样子住得挺习惯,一点都不排斥。秋秋也伸个懒腰,顺带着拔出剑来,把自己仅会的那么一套剑法又练了一遍。拾儿倒说要让她再学一路剑法,但是一来怕不合她的心法路数。二来,怕她基础没扎实,再学了新的反而不好。所以她现在还是只会这么一路。虽然剑法还是那么几式,可是秋秋现在的领悟却不一样了。果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剑法这东西又不是死记硬背读书练字,不和人过招,自己空练一百年也没有用。这么一想。秋秋觉得她也能理解为什么白磊不在九峰待着,而是游遍天下。四处找人挑战了。不是为了扬名,是为了更好的寻求体悟剑道。她一路剑法练完,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屋子,站在那儿静静的看她。“什么时候出来的”秋秋抹了抹头上的汗。拾儿走了过来,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秋秋习惯了他的寡言,也不在意。她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管兄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别遇着什么事才好。”拾儿伸过手来,从背后揽住了她。秋秋不知怎么,明明对他的怀抱早不陌生了,这会儿却觉得心里微微一紧,往前迈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怎么了”拾儿问她。秋秋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拥抱让她很不适应。可能是她刚才一门心思练剑,想的都是如何应敌,有人站在背后她不安心吧。拾儿再过来拉起她的手,秋秋觉得刚才推开他不大好意思,这会儿就不好再拒绝了。拉手就拉手吧,反正不会少块肉。“管兄要是回来了,让他看见多不好意思。”“他不会回来这么快。”秋秋抬头看他。这种花前月下,脉脉私语的时候,本来应该挺柔情蜜意的,可秋秋就觉得别扭。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和早上那个自然而然的亲吻相比,现在的感觉各种不对。“火儿刚才吸取月华练功呢。”秋秋找了个话题:“以前倒没注意它要晒月亮的”她的下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头。拾儿的眼睛眼睛不对。他的眼睛是秋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的地方。那双眼睛黑得的慑人,好些次秋秋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都会失神怔忡。可是现在这双眼睛明显不对她退了一大步,再仔细端祥他。面容、身形、身裳都没什么不同,但是秋秋有了另一个发现。拾儿身体里同她的感应也没了。他们身体里的灵力能相互感应,哪怕离得更远一些,这种感觉也只是被削弱而不会消失。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感应不到。拾儿不对他出什么事了还是还是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拾儿“秋秋”“你站住。”秋秋一手点在如意环上,火儿从如意环中蹿了出来。灵宠和主人是心灵相通的,就算她认错,火儿肯定能辨明真伪。果然火儿一见着对面那人,脖子上的几片鳞都倒竖起来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平时它虽然和拾儿也不显得太亲近,只亲秋秋,可是灵宠的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绝不会对主人这样不敬。秋秋这下拿定主意了。这个拾儿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拾儿呢秋秋的剑噌一声拔出了鞘。拾儿象是完全没看见指着他胸口的剑尖一样,仍旧往前走。“你站住。”虽然知道这个拾儿有古怪,可是秋秋现在还拿不定主意面前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象从前在修缘山时一样,有魔物占据了拾儿的身体还是不等她想出头绪来,那个拾儿又往前走了一步,竟然自己撞上了剑尖。秋秋双目圆睁,眼见着剑刃刺进了拾儿的胸口。那声音象是撕破布帛的响动。秋秋怔住了。火儿却毫不客气,往对面那人的面目直扑过去,狠狠的张嘴便咬。虽然胸口中剑。可是却不见有血流出来,再被火儿这么一扑,秋秋对面的那个拾儿象是朽木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秋秋持剑而立,她的手抖的厉害。如果这真的是拾儿的身体,只是暂时被什么人操纵了。她这一下岂不是她亲手把拾儿杀了这么一想,她的心仿佛被摘去了一样,整个胸腔空荡荡的,风一吹,整个人都要站不住。火儿还巴在那个人的脸上,回头朝秋秋呜呜的叫了一声。秋秋定定神。咬咬牙才敢低头去探查。她想去摸一下脉博,可是没等她的手指触到人,地下那人迅速粉化坍塌。变成了一堆乌黑焦碎的灰烬。这秋秋大着胆子捏了一点灰,在手心里捻了一下。不是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不是真人这明明是木头烧化了的炭烬。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拾儿。她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自己的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胸口。没有刚才那一下。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经历了刚才那惊心魂魄的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拾儿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在她心中的份量这么重了。刚才以为自己杀了他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和绝望。没了他,她的生命突然间就被剥去了所有的光亮,变得漆黑一片。秋秋定定神,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时候。握着剑,几步进了那间破败的屋子。屋里还燃着那堆火,可是刚才她出去时在火堆边的拾儿却不见了。不能慌,不要慌。秋秋深吸了口气,片刻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以拾儿的本事,绝不可能有谁能鸦雀不惊的把他打倒更不要说是掳走。她就离着十几步,虽然有断墙隔了视线,绝不会什么都没发觉。拾儿也不会离开她而不说一声。这一次,就象在试炼洞的第一层的时候一样。他们那时候就是毫无征兆的被分隔开了。是试炼洞又在搞鬼。想通了这一点秋秋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