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大振,护罩被雷光逼得动荡不安,塔身剧震,砖屑瓦砾哗的往下落。耳旁疾风呼啸,秋秋反手劈断了管卫裹在她腰间的袍袖。眼前的护罩却挡住了她。秋秋难以置信。拾儿的阵法怎么可能阻挡她不止是她。秋秋转头,她的左右都是九峰的门人子弟,曹长老领着人全退到了塔外。他们中有人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还有的人事不醒,被同门负在背上。那塔中岂不只剩下了拾儿一个人他一个人对抗所有的魔物还有那只根本无法打败的心魔秋秋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她定定的看着管卫。管卫刚才从能外面进去一次,现在一定也能进去第二回。“让我回去。”“这是峰主的吩咐。”管卫看着秋秋。她的眼圈都红了,头发散乱,身上还溅了许多血迹。看起来她就象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可是她并没有哭。秋秋抬起手来,握住了她颈上那枚吊坠。管卫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那是如意环,九峰历代相传的宝物。如意环在她的掌心发出暗褚的莹光,光亮温润圆融,让人任空就感觉到一股安宁的力量,一股暖意。秋秋又转身向里走。如意环的那股莹光蒙融如水笼罩着她的全身。这一次阵法没能再拦阻得了她。她走进去了。管卫不假思索,紧跟着冲了进去。封印之塔全被包裹在了雷光里,塔身在地下投射着浓重的阴影。秋秋抬起头来,从她这里看,塔身象是马上要朝她倒下来一样,让人感到恐惧和压抑。电光不时的闪烁着,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明灭不定。秋秋翻身跃上了塔顶。可是塔顶空无一人。拾儿和心魔都不在了。剑风从背后袭来,离水剑霎时弹出,挡住了那一击。巨大的冲力让秋秋和背后的偷袭者都激得后退。偷袭她的是静兰。静兰的剑光又向她疾射过来。秋秋的身形整个隐进了黑暗之中,瞬间隐没。静兰的的剑劈断了一截瓦檐,碎瓦簌簌的落下,角梁与支柱都被劈断。秋秋在另一个方位显出身形,两个人一语不发的在塔顶动起手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起。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结束。对正道,对魔物,都是一个结束,非胜即败,你死我活。雷光与剑光交映,整座塔轰然一声彻底坍塌。烟尘弥漫中,静兰的剑光如毒蛇一样如影随形。一道黑色的剑光忽然间朝着静兰的头顶劈下,她事先竟然毫无所觉,直至肌肤都感觉到了剑气的凛冽的寒意,她一刻骇然惊惧,立刻侧身折腰躲避。她避开了要害,但是一条手臂被黑色剑光无声削落,剑太快了,力量也太霸道他,她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感觉到疼。等手臂落在地下的瓦砾废墟里,血慢一拍的流下来,她才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疼痛。224 记忆再然后,静兰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的头颅与身体分开的瞬间,最后感觉到的是凉。接着世界变成了一团漆黑。无数的,不知名的魔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外围的门人首当其中,立刻陷入了包围。曹长老呼喝指挥着弟子们再布剑阵,背对背共同抗敌。有一只魔物蓦然探头,在曹长老肩上狠狠咬了一口。黑气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飞快在曹长老身上护散蔓延。可是曹长老一剑劈掉了那个魔物的头颅,若无其事的继续。离水剑划了一个弯月形的光弧,血雨随着剑光向外肆意泼洒。曹长老一边喝令变阵,一边转过头来,喘了口气,向秋秋做了个手势。他在示意她离开。秋秋也有些气喘,可是现在她不能扔下这些门人去寻找拾儿。混乱之中她身上受了好几处剑伤,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觉得疼。一大块巨石滚落,身边的瓦砾被砸得碎开飞溅。管卫替她挡开碎石,飞快的说:“你去帮他,这里有我。”秋秋用力扭头看了他一眼。漫空飞撞的剑光映在他眼底,一闪一闪的。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身形贴地掠出去,寻找往地底的那道阶梯。阶梯已经被埋住,砖石瓦砾沉重地堆叠在上面。管卫帮着她,两人合力清出了一个可以容人进入的洞口。秋秋从洞口跃了下去,落地就开始跌跌撞撞的飞奔,什么也顾不上去想。巨大的封印之地已经变了模样,山壁崩坍了大半,洞顶的碎石不断落下,烟尘弥漫,封印之阵和拾儿布下的阵法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紫色的雷光紧紧攀附其间,三种光亮此起彼伏,无声的缠斗着。秋秋站住了脚步,一块迎面飞来的碎石被金缕衣瞬间亮起的光亮挡开。她茫然的向左右张望。身后传来拾儿的声音。“秋秋。”她转过头来,拾儿的衣襟上满是鲜血,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秋秋沉静的看着他,在他走近她身旁一丈左近时,离水剑的剑光矫夭如灵蛇,闪电般袭向那人的背心。拾儿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他朝一旁闪避。秋秋并有追击。她并不想刺伤他,只是想要逼退他。“居然骗不过你。”心魔身上的衣裳转黑,他脸上有着不解:“为什么你能分辨清楚为什么”心魔在这里,拾儿呢天就要亮了。头顶的穹顶破了无数的孔隙,地面上的风从孔隙中吹下来。秋秋注视着心魔。对上这种难以常理估量的魔物,她知道她没有胜算。他可以伤她,但她不能伤他,伤他就等于也伤了拾儿。可是心魔居然并没有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那目光中居然并没有带着敌意。拾儿在哪儿接下去她就看见了拾儿。他一手持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心魔跃上了半空,剑光象一道惊雷直劈了下来。拾儿竟然毫不闪躲那么凌厉的一剑,反而冲着剑光直直的迎了上去。就在秋秋的注视之下,心魔竟然有些狼狈的掉转了剑气的方向,耀眼的剑气有些失控的撞了山壁,无数碎石飞迸。他们的情势居然颠倒了。就在刚才,心魔还有恃无恐,完全不惧怕受伤。可现在拾儿却变得无所顾忌,心魔反倒畏手畏脚,就象刚才,他好象怕伤到拾儿一样,自己转挪开了攻势。这一下过招之后,他们的身影又一起隐没了。有水滴落在脸上。秋秋伸手抹了一下,不是水,是血。离水剑茫然的寻找着目标,淡青的微光映亮了经行之处的石壁。阵法的光亮时明时暗,同时经受着地上和地下两重冲击。刚才被拾儿重创的那个魔物卷土重来,而上方的紫色雷光与之遥遥呼应,那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象座山一样死死的压下来。拾儿与心魔的身形又出现了一次。他们的身影交迭,就象幻象一样稍纵即逝。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力量,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在脚底,在头顶,在身体周围。黑色的云团在这里变成了浓重的雾气,越来越冷,秋秋的发梢和眉毛都冻起了霜花,呵出来的气变成白色。此消彼长,脚底的封印光亮变得微弱。秋秋抬起头来。天马上要亮了。这一夜这样长,可也眼看到了尽头。前方的阵法正中,秋秋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随即豹的巨大的耀眼的剑光,阵法的和雷电的光芒轰响。在这样的强光巨响面前,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随即一切消失,变成了沉寂黑暗。琴音又一次响起,泛音袅袅,轻灵清越。这一声琴音,就象一个号令。淡淡的阳光穿过头顶的裂隙透了下来。天亮了。秋秋茫然的抬起头。结束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刚才让人目眩神驰的光亮,声响,冲撞,震动,全都消失了。秋秋被地下的东西绊了一跤,管卫从后面拉了她一把。秋秋站定脚,她看见了前方的人影。她先看到了心魔。心魔的身影站在那里,然后拾儿的身形也显现出来,他站在心魔的身后。两道完全相同的身形,看起来就象一个人同他的影子一样。那黑色的人形晃了晃,从头顶正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口迅速扩大,蔓延到全身。这情形让秋秋觉得莫名的熟悉。这就象当初那个纸人一样。黑色的碎屑化为飞灰,秋秋站到了拾儿的面前。得失胜负在这时候,都不及他来得重要。阳光透过裂缝照下来,淡淡的微尘在光柱中飞舞。本应该灰黯的尘埃被阳光染成了微红的金色。呼出的气稍微用力一些,尘粒就被吹得偏了,一下就飘远了,看不见了。“拾儿”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秋秋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他一下。拾儿手中的琴脱手滑落,整个人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秋秋茫然的张开双臂,可是她伸出的手软的没一点力气。拾儿倒下来,她随着一起坐倒。秋秋拂开他脸上的一缕乱发,捧起他的脸。拾儿看起来神情安详,就象是睡着了一样。秋秋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清醒冷静的意识以,他走了。他离开了她,去了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不会再回来的远方。秋秋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不该是真的。他下一刻可能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让她心醉的眼睛凝视着她。他和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他们明明说好了的。还以为,以为有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怎么会在此时分离呢明明说好的。有人赶了来,有人把她扶起来,把拾儿接了过去。有人同她说话,那些乱纷纷的画面和声音象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听不清,也看不清。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在对她说话,嘴唇张合。有什么淌下来,眼睛模糊了。秋秋抬起手,抹了下眼上的血滴。面前的人原来是管卫。他手里横抱着的是拾儿吗秋秋伸出手:“给我。”管卫发现了,他刚才说的话她其实一句也没有听到。秋秋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拾儿抱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秋秋想,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她的。她也不会让他离开的。秋秋这时可以清楚的想起第一次见到拾儿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可真象个姑娘,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一双眼睛象是有魔力一样。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连思考都忘记了。她当时在想什么有些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在想,她是谁。又或者在想,她真漂亮。可是后来她变成了他。他没有抛下她,她一个人在修缘山不好过,他来接她,带她一起回九峰。他们一起修炼,一起读书,一起入睡,一起拉着手在山野间漫步。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不会觉得孤单和害怕。秋秋想,也许在相爱之前,他们已经先习惯了彼此。他就象她身体的一部分,就象她呼吸的空气,就象她睁开眼睛会看到的光,那样自然,天经地义的,无处不在。管卫紧紧跟着她。秋秋并没抱着拾儿一路向前走,她把他放了下来,替他整理头发和衣裳。拾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收拾起来很省力。“管兄,你们从小就认识的吧”“是。”“他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管卫的思绪也有匈钝。他想,峰主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不,他印象很淡薄。因为很少见面,只是听说过他。他有宿疾,很少见人。即使能看到,也是远远的看见一眼,说不上话,也谈不上有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