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奇怪的闷哼,这男人高城秋五跳起身来。“你这家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大白天居然醉得一塌糊涂,我刚才还以为你被仇家干掉了。”我朝醒来的家伙抱怨道。“咳咳原来是玲人啊,好久没见了呢。”秋五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惊奇地望着我。“是啊,好久没见了呢对了,对不起,和菜是什么意思”“唔,玲人,有事吗”对着无视我的提问的秋五,我把带来的包裹狠狠地扔了过去。“夏目女士让我把这个给你。”“呃,从夏姐那”一听到夏目的名字,秋五立刻把包裹扔回来,一脸抗拒。“这个我不要,送给你了,好了快点拿走吧。”居然连逐客令也下了,我也没好气:“那我就回去告诉夏目女士了喔,就说秋五那混蛋说不要。”“不要啊,这样更惨要是让夏姐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秋五一边哀求着一边把包裹抢了回去,然后又厌恶地扔到一边。“秋五,你就不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吗”我向着仍胆战心惊的他问道。“肯定跟七七送的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直接扔了。真是的,我家的夏姐和七七都在想这些什么啊”“那你妹妹送了你什么”据说秋五的妹妹高城七七,不仅是个知识渊博头脑过人的天才少女,还是个在变态方面不输给夏目的强人。“七七那家伙,在和菜怀孕的时候,居然把自己的oti写真集送了过来”听了这话,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这真是远胜传闻的变态行为。“别笑,和菜她可是大发脾气了呢”秋五挥舞着双手慌忙向我解释。“我为什么大发脾气了”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哇啊对,对不起,和菜”秋五立刻抱头蹲下。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和菜小姐,我来打扰了。”“啊,这不是时坂先生吗好久不见。”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温柔贤淑的和服美人。这正是秋五那小子的妻子高城和菜。身为知名舞台剧演员的她,最近因为怀孕而暂时歇业在家。即使穿着难以看出身体起伏的和服,她腹部的隆起也很引人注目。“肚子看起来好大了呢。”“嗯,因为已经六个月了。”她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抚摸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预产期是在今年的七月份吗”“是啊,希望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呢到时候时坂先生你也要来看我们啊”“哈哈,这个当然。”面对着笑容满面的和菜,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生性活泼率真的她,似乎能够把乐观传染给周围的每一个人,秋五能够娶到她实在是惹人羡慕。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说起来,你们两个辞去警察这份工作的契机是什么”听到和菜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和秋五都停下了动作。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哎到底怎么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气氛吓了一跳,和菜不安地窥探着我们的表情。终于,我打破了缄默:“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呢”“是啊。”秋五附和着点了点头。确实,关于我们辞去警察一职的契机六识命案,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愉快的回忆,只有我深埋心底,最不愿提起的痛苦。秋五轻轻地把手搭在和菜的肩上,说道:“和菜,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年吗”“记得啊,那是昭和26年,也就是1951年,怎么了吗”“那一年,我们亲历了上野的猎奇杀人案呢。可是在那之前的昭和25年,东京已经发生了一起同样残忍的连续命案,世称六识命案。在那一次事件中,玲人他失去了未婚妻。就像我,一年以后失去了由良一样。”说到这里,秋五的声音哽咽起来,低下了头他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怎么会就像我,失去了姐姐一样吗”和菜掩面惊呼,随后她的脸也变得十分悲伤。高城和菜,原名上月和菜正是千里教教主上月由良的双胞胎妹妹。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却性格迥异她们一正一邪,最终一生一死,令人唏嘘不已。据说,上月由良和秋五不仅在年少的时候便已结识,更是彼此的初恋。可惜天意弄人,愚蠢的战争无情地将他们分开。两人从此天各一方,音信隔绝。再见面时,秋五已是缉拿凶犯的侦探,可由良却成了满手血污的邪和谐教和谐教主。她怨恨着抛弃恋人奔赴战场的秋五,亦嫉妒着一切接近秋五的女性;她利用教主的身份深藏幕后,同时指使着手下将她们一个个残忍地杀害,制造出了震惊全国的猎奇杀人案件;甚至,她还把仇恨的火焰烧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妹妹身上,企图取而代之,以便重新回到秋五的身边。怎奈天意弄人,一番诡计终被高城七七识破;最后,当由良用刀挟持着和菜意欲同归于尽的时候,胸口却中了她所挚爱的秋五的一枪。由于伤势过重,由良不治身亡,红颜从此殒命。这段往事,想必对秋五的打击也很大吧。毕竟,是他亲自射杀了自己的初恋。我至今记得,由良去世后的那两年里,秋五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流涕,还多次试图自杀,任谁劝也不听。但他忘了虽然曾经被她挟持过,可是失去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和菜也一样会很难过。就连刚才提到姐姐的时候,原本活泼开朗的她竟然也露出了那么悲恸的表情。“这个话题,就不要再聊了吧。”我再次开了口。“说的也是啊”沉湎于回忆中的秋五总算抬起头来,可是他的眼角依旧闪烁着泪光。恐怕和我一样,这小子也始终无法忘记曾经的恋人吧。就算结婚了,但只要一见到朝夕相对的妹妹,自然就会想起早已离世的姐姐。不仅如此,他还要日复一日地活在自责的煎熬中,换作是我,绝对无法忍受。可他也是幸运的,毕竟还有和菜在他的身边。“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聊天了,不过时间也不早了,那么两位,我就先告辞了。”我站起身来,高城夫妇连忙送我走出门口。事实上,在那种压抑的气氛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唯有拼命逃离。和他们道别后,我搭上了回家的末班电车。上野璀璨的灯火在窗外逐渐消逝,列车缓缓驶入一抹幽深的黑暗里。遥远的夜空之上星光寂寥,唯有一缕清浅的月光透过云层照进车厢,与车厢里孑然一身的旅人作伴。夜色如水,月色如霜,顿生清凉之意;车轮与枕木间充满节奏感的“咣当”声,更是融化成催眠的曲调;须臾的片刻间,意识已淹没在连绵不断的困倦中。顺着这股倦意,我合上了双眼。可一旦闭上双眼,黑色的蛋壳与布便会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然后好好理清一下当前的思路。那具在井之头公园被发现的碎尸,虽然目前并不在我的搜索范围内,然而不知为何我却很在意它的身份。回想了一下在高田马场搜集来的情报。假设没有经过冷藏处理,那么尸体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发现时间的七到十天前。这样的话,刚好就有一个符合死者身份的人。我翻开携带的笔记本,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字上。今邑遥,失踪时间与死亡时间完全一致。但这也只是个假设,毕竟我到现在还没办法把握犯人的形象。而另一起事件中,正好有两个线索在某种程度上能勾勒出犯人的轮廓。黑色的布匹。如果第一具尸体也曾用同样的布匹包裹的话,那么两起命案之间存在关联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还有黑色的蛋壳,这个尤其让我不安。凶手作出如此残忍的行为,也是为了实现比拟杀人吗取出子宫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只能让我想起六识命案。莫非真是,六识命重现人间还有两天,就要到樱羽女子学院赴任了。到了那里,有必要对失踪的女学生进行一番仔细的调查。既然她们有被卷入命案的可能,那么从她们身边着手或许会是解决事件的捷径。女学生的教师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差事。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着一群涉世未深的少女,一板一眼地讲解与她们毫无关系的历史,我就十分头疼。当我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走进家门,小紫一如既往地在起居室里等候着我。“哥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还是要先洗澡呢”“啊啊,先去洗澡吧。”昨天直接睡在了事务所里,今天正想好好地洗个澡。“虽然只是特聘,但从后天起你好歹也算是一名教师了,请好好注意一下仪表。”小紫在这方面意外地非常严厉,总算让我想起自己邋遢的胡须该剃一下了。舒服地泡了一个澡,吃过了晚饭,我和小紫靠在起居室的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闲聊。“今年的惊蛰已经过了呢,虫子也该从土里爬出来了。”小紫一脸兴奋地说道。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深度虫类爱好者,甚至会让蜗牛在自己的房间里冬眠那一年可把我害惨了。“你还是那么喜欢虫子呢”“虫子在冬天都不肯钻出地面,所以我不怎么喜欢冬天呢。而且”“而且”“而且,也快要到由记子姐的”小紫如蚊鸣般地小声说道。是啊六年前昭和25年的三月,我的未婚妻,深山由记子,她那一天,街上要比今天冷得多了,天空中甚至还飘扬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天上是洁白的雪,地上是殷红的血正午的温暖阳光从窗外倾泄进来,在一尘不染的素白床帘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明明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可是房间尽头的病床上却躺着一位黑发少女。似乎是被日光的炙热所惊醒,少女微微睁开了双眼。她伸出白皙的手臂,在额前遮挡过分耀眼的光线。天气真好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思绪已被一个兴奋的声音所打断:“啊,冬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床帘被拉到一旁,另一位少女出现在眼前。她走到病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嗯,好一点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朽木冬子微微点了点头。“太好了,药果然有效呢”望着来人露出的宽慰笑容,冬子总算想起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一直以来,自己便患有贫血的病,无法根治;每天早上和中午,都要注射叔叔特制的药剂,才能缓解症状;然而,今天中午的药不见了,可自己明明记得有放进书包里的;很快,那个病发作了:四肢使不上力气,头变得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动沉重的脚步,想要在晕倒以前到达保健室;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两腿一软,虚弱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众人的目光,似乎已经围了上来;就只能到这里了吗实在是,很不甘心;然后,她来了;她轻轻地抱起了我,疾驰在走廊上;她的臂弯,是那么温暖,那么刚劲有力;躺在其中,只觉得从未如此安心,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她把我扶到了保健室的床上以后,便匆匆地走了。躺在狭小的病床上,意识渐渐远去,可是一股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现在才知道,她刚刚是跑到我家里去拿药了;太好了,她并没有抛下我。“真是的,冬子,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看到你突然倒在地上,我别提有多担心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就好了”少女轻轻抚摸着冬子的额头,确认了她并没有发烧。冬子望着她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过才认识了几天而已。她渐渐回忆起了与眼前的少女初次见面的场景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班会课上。班主任日下老师突然宣布班里转来了一名学生这在樱羽是十分罕见的。然而,我却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光是她,我几乎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教室的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柚木加菜子,大家可以叫我加菜子哦”声音异常的活泼欢快,明显与这个保守的学校格格不入。周围的同学们,或多或少也会有一点吃惊吧。但我始终望着窗外的风景,不动半点声色。然后,脚步声响起了,越来越近“朽木冬子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这恰恰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我极不情愿地转过头,想要一口回绝却被她的目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不,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绚烂夺目的光芒。一瞬间,那种光芒仿佛点亮了死气沉沉的教室,赋予这个世界更明朗的色彩。见我默不作声,她便粲然一笑,坐到了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