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二苕,大名叫刘二柱。”“刘二柱”潘副书记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看着张建华,用目光向他求证难道是当年在塌方中救过自己的刘二柱张建华点了点头。潘副书记呵呵一笑,“哦,刘二柱是当年的那个青年突击手吧这位同志表现不错嘛,大炼钢铁时他带头把家里的铁锅献了出来,把家里的存粮一斤不剩地交给了公家;农业学大寨时为了开山造田,他的父母把命都交给了集体。如今呢在可能面临责问和批评的情况下,坚持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首位,并及时将险情排除,难能可贵呀这样的好苗子队里要重点培养、提拔重用张建华同志,这个工作有没有问题呀”潘副书记把目光落在张建华身上。张建华摸着脑袋一脸的不知所措,潘副书记却笑了,“有困难是不是我们就是要在急难险重的任务面前考验干部、选拔和使用干部。只有这样,才能形成一种正确的选人用人导向”说着,他把目光从张建华的身上移开,投向在坐的干部。“同志们,这一次水塘溃坝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啊损失是惨重的。希望过风楼大队和四小队要以这次事件为教训,举一反三、严查病塘、快修老库,把一切隐患消灭在萌芽之中。关于军家坝水塘冲毁的田地,朱队长要带领社员们尽快重建,毁损的庄稼能收的收,能扶的扶,不能扶的要尽快点上秋季作物。我们要同心协力、战天斗地,把洪水造成的损失找回来,确保全年产量只增不减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啊”“有”会场里响起震天响的表态声。、无奈选举第十一章无奈选举送走了公社副书记潘庆生,等社员们走后,张建华和朱志刚以及四小队的几个干部留在了会议室。现在,他们又将面临下一个难题:怎样落实公社副书记的指示精神,提拔重用刘二柱呢说起公社副书记潘庆生与刘二柱的渊源还得回溯到六年前。那年,“农业学大寨”全面展开。青峰公社也不例外,过风楼大队更是提出“战天斗地、山河换貌”的口号,群众劈山填沟、绕坡造田如火如荼。当时潘庆生还只是青峰公社的一名宣传干事。按照当时的规定,所有公社干部每月驻队需在二十天以上。潘庆生根据组织分派,驻在过风楼大队。就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刘二柱。他永远不会忘记一九六五年夏天。那天,他带着刘二柱等社员在老鹰岩放炮采石。谁知一炮响过,炸酥了周边的岩石。刹那间,大小滚石倾泄而下。爆破组没想到该炸的地方没炸开,倒炸塌了认为安全的岩面在那岩面下面,潘庆生和刘二柱一家正藏在那里躲炮就在那危急时刻,刘二柱一掌将潘庆生推向一边,自己一头扑在他的身上。碎石呼啸而过,他躲过了一劫,而刘二柱的爹娘却被飞石砸中,因公过世。时间虽已过去多年,但刘二柱为了保护自己,毅然决然地扑向自己的一幕却永远刻在他的心上。对这个救命恩人,潘庆生一直在寻找着回报的机会。没想到,这次病塘溃坝事故终于让他找到了回报的由头可队干部和社员们对刘二柱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先从外貌上来说,肥头肥脑的,虽说头上的癞痢已基本治好,但留下的痢疤红哈哈的一片,看着就叫人恶心。一双小眼睛眼角下耷,滴溜溜地转,贼眉鼠眼的,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不是个东西。走起路来斜着个膀子,一摇三晃哪像个干部的样子呢再说他的品行。这个家伙总爱占女人的便宜。比如说干活间隙歇息的时候,他总爱往女人堆里钻,撵得女人们大呼小叫。可女人们越是叫越是逃,二苕的疯劲就越足,跑得慢的被他抱住,手就不老实地在女人身上胡乱摸。女人们打他踹他揪他,他也不恼,只是淫淫地笑。其实打打闹闹也没啥,社员们干活歇息的时候也都这样疯闹一会儿,开开玩笑而已。但二苕却疯得有些过火,有一次他撕乱了一个妇女的裤裆,还有一次硬是拽掉了一个女人的胸罩当然,二苕也有优点。比如,集体意识强,谁要是破坏了集体的利益,无论事大事小他就会揪住不放,向上报告、参与政治活动,积极性比谁都高。二苕干起活来也舍得用劲,到了放工时间,队上安排的活没有干完他就不走,别人走了,他一个人硬是顶着烈日或是摸黑也要干完。说他“二苕”吧他的脑子又特别好使,能说会道,大道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干部们议来议去议不出个所以然对二苕,优点有一些,缺点也有一大堆。更重要的是,把这样一个偏激冒进的二杆子吸纳进干部队伍放不放心按他的性情和脾气,他会不会把队里折腾得鸡飞狗跳对张建华和朱志刚来说,他们最担心的是二苕可能涉嫌杀害王前进,要是把一个没被抓住的“杀人犯”弄进干部队伍,那不是暗中助长了罪犯的气焰,助长了歪风邪气吗对刘二柱的优缺点,张建华是非常了解的,他没想到要对这个人进行重点培养和提拔重用,但既然是公社副书记的救命恩人,而且社领导还在干部大会上发了话,不执行怕是不好交差的。可是怎么操作才能公平合理呢听完其他人的发言,张建华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往下按了按,“乡亲们我来说两句。我们看人啦要看主流,要看根子,刘二柱根红苗正这是大家都清楚的。这个人是有些缺点,比如痞气足、匪劲大,做人处事有些冒进,但是,他还年轻吗,年轻人要是没有一点闯劲,没有一点啃硬骨头的勇气,那还叫年轻人吗这些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积累是可以改掉的嘛。关键是,这个同志的集体观念很强,热爱劳动、关心集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不都说明问题了吗大家想想,一个为了他人宁愿失去双亲的人,他的品质能坏到哪儿去呢”张建华不愧是大队支书,不愧在政治风雨中历练了多年。经他那么一说,与会的干部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那么,怎么安排刘二柱的职务呢大家可以充分发表意见。”张建华说着,拿眼观察着在场的同志。说实话,他打心眼里是不同意这个二流子进入干部队伍的,说出以上那番违心话也是出于无奈。他不想做出结论,不想背社员们的骂名。于是,他把皮球抛给了朱志刚。“我是这样想的,二苕偏激冒进,作风不够检点,这些问题归根到底是思想问题,但是二苕有一股蛮力,劳动很踏实,在生产上能起到好的表率作用,因此,可以在生产劳动类职务上考虑。”朱志刚说。“哦,朱队长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提名由刘二柱任第四生产队副队长,主要任务是带领社员们搞生产。大家的意见呢”张建华问。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他又接着说:“如果没有别的意见,那我们就开始投票吧”所谓的投票,就是在桌子上放三个碗,一个代表“同意”,一个代表“反对”,一个代表“弃权”。每个大队和小队干部捡一个石子,往相应的碗里放,放完石子后一查总数同意票只比反对票多一票,刚好超过半数。张建华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不过,这只能算是“组织提名”。接下来要组织群众投票,得票不超过半数依然不能当选。投票的方式也是用碗,但每人发了一颗在红墨水中浸过的黄豆,这样,绝大多数没有文化的人也可以参与投票了。社员们对二苕的争议很大,叽叽喳喳地议个不停,有说好的,有说差的,二苕的心里忐忑不安。不过,二苕对自己还是寄予很大的希望,毕竟自己有过光荣的过去,而且昨天夜里,他还摸黑往许多贫困社员的家里送去了白米白面。在朱志刚的组织下,投票工作只用了个把小时,结果就出来了:同意票仅比反对票多出一票听到结果,二苕喜不自禁,谁知这时从田边传来一个愤愤的女声,“队长,我还没有投票”二苕一听,心里顿时慌乱起来。会场一下变得鸦雀无声来人是知青何秀。她狠狠地剜了一眼二苕,鼻子里鄙夷地哼了一下,走到台前接过朱志刚递过来的红豆,投进了“反对碗”。这样一来,刘二柱的选举结果就出现了难以决断的局面同意票和反对票票数相同张建华和朱志刚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心里甚是着急怎么向公社领导交待呢如果自己连这样的小事就办不好,上级领导会怎么看自己以后还敢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吗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二苕挤进了人群,他高声质问:“张书记、朱队长,难道我没有资格投票吗”会场里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二苕。面对这种局势,张建华立即召开大队委员会研究这个问题,中心议题是:二苕本人能不能参与投票。经过激烈的讨论,综合各种因素,村委会决定,二苕可以投票随着“叮咚”一声脆响,二苕将黄豆投进了“同意碗”就这样,经过逆天大翻转,刘二柱当选为过风楼大队第四生产队副队长。当上副队长的刘二柱一下跟变了个人似的,衣着变得整洁起来头上戴着一顶没有五角星的旧军帽,身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军装的上衣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右肩上还斜挎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军用挎包,腰上系着一条军用皮带,脚上穿着一双新嘎嘎的解放鞋。当上副队长后,刘二柱走路的样子也变了。原来是一步三晃,现在也学着公社干部的样子,步距大、步幅快,时时给人一种忙忙碌碌、风风火火的样子。说起话来还是那样一套一套的,不过手势和语气有了一些变化,就像电影里的那些指挥员一样,一手叉腰,一手忽上忽下地打着手势。但社员们并不怎么爱见这个副队长不就是个副队长吗又不是真正的国家干部,说话办事装腔作势,人模狗样,给谁看呢这不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掉毛公鸡插翎毛想飞吗可刘二柱却不这么想哼老子当上了副队长,看你何秀还能往哪儿飞、人兽大战入秋之后,队里又分来了三个知青,竟都是应届毕业的大学生:两个是中文专业的,一个叫代晴玉,是个女生;一个叫赵德山,是个男生;另一个叫汪小凤,是学地矿专业的,却是个纤瘦的女孩子。三个知青的到来,使知青点顿时热闹起来。代晴玉喜欢写作,每天晚上她总会静坐灯下以诗一般的语言,记录一天的劳作生活。这天晚上,趁同室的何秀和汪小凤上床后,她又打开笔记本独坐灯下开始写日记。煤油灯“吱吱”地燃烧着,桔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就像泛起的朵朵红晕。躺在床上的汪小凤见灯下的代晴玉兀自发笑便觉好奇,于是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身后,猛地抢走她的日记。全神贯注的代晴玉吓了一跳,转过身就去抢那本子。嬉笑声惊醒了何秀,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疯啥呢大半夜的”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有些怕人。“没事,何秀,你睡吧”汪小凤支应了一句,又一边躲着代晴玉,一边念起了日记内容:“过风楼村我爱的驿站这里是风的港湾风在这里盘旋心在这里流连因为这里的山那样伟岸这里的水那么缠绵山水相依风光无限”代晴玉一把抢过日记,羞红了脸,低低地说:“小声点凤丫头”“老实交待,诗里的山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汪小凤伸出手去胳肢代晴玉。两个女孩嬉笑着滚到了床上。“这还需问吗”何秀用手指了指隔壁,“赵德山呀”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羡慕。“你这个秀蛋蛋”代晴玉匆匆扑过来,一把捂住何秀的嘴,“小声点好不好”“赵德山,就是赵德山”汪小凤忽儿大声叫了起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喂姑娘们,三更半夜不睡觉叫我干啥”隔壁传来“咚咚”的敲墙声。三个女孩子吓得吐了吐舌头,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们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青石板。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床前,姑娘们都不再做声,思绪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秋季正是各种作物成熟的季节,山里野猪、野獾多,打起庄稼一夜就能糟蹋一大片。为这,队里专门成立了几个护粮队。每队配土枪两支,由三至五人组成,夜里由社员轮流守在庄稼地边。每块地边还用木棒捆绑着搭成一座茅草棚,这草棚离地两米以上,人在棚里既可观察庄稼地里的情况,又能安全地保护自己。这天晚上轮到知青们护粮。护粮点就在芝麻沟后的山梁上。李爱国在他们之间算是老知青了,也算是当然的知青队长。他和赵德山各背着一杆土枪,让女孩子们带了几个火把和哨子来到山上,拾了一堆干柴堆在茅屋一侧。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停当,知青们爬上茅屋,俯瞰山下,层层梯田尽收眼底;放眼远眺,如黛青山如碧波接天不知不觉间天黑了,月亮在乌云里慢腾腾地移动,山上一会儿如墨一般黑,一会儿又朗朗地洒满月光。夜风习习,送来阵阵凉爽。茅屋下的篝火燃起来了,知青们围坐在一起,兴奋地说笑着,就像学生时代组织的篝火晚会。在这五个知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