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那他为啥打扮成这幅模样呢”作为作家,出于职业敏感,代晴玉好奇地问。“唉,都是时代造的孽呀”文化局长叹了口气说:“那时他可是我们这一带的红人啊,先是在生产队搞运动,不久又抽到县革委会的一个什么小组里负责。可是没过多久运动就结束了,他也就从红极一时一下锒铛入狱”代晴玉打量着怪人,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谁知这怪人一见到她竟惊叫起来,“妖怪妖怪,牛鬼蛇神呀红卫兵战士们快把她抓起来”说着,怪人朝前一挥手,好像指挥着千军万马。何秀见状立即起身把代晴玉拉到身后对于当年的文攻武斗她见识的比代晴玉多,而且自身就被过数次,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恶人没较量过只见她勇敢地迎了上去,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说:“闹什么闹这里是革命委员会,正在研究重大事情,你擅闯会场,知道违反组织纪律了吗来人呀,给我轰出去”怪人一震,立马蔫了下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低头朝门口走去。可刚走两步,他又突然一转身,一把揪住了代晴玉的头发,并变魔术似的从兜里取出一把尖刀抵住了她的脖子,“报告领导我抓住了一个坏分子”他转身向何秀报告。何秀没想到这个武疯子会来这么危险的一招,少许有了些惊慌。一旁的汪小龙见尖刀抵在代晴玉的脖子上也不敢贸然行动。何秀定了定神,装着不认识代晴玉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此人根正苗红,不是坏分子,你,放了她”谁知武疯子不听这一套,反倒顶起了眼前这位“革命委员会”的领导,叫嚷着:“她就是坏分子你要是不抓她,我到市革委会告发你”疯子一边喊叫,一边用刀朝何秀比划着。事态越闹越大,代晴玉随时都有受伤甚至生命危险,必须先控制住局面以待警察增援。何秀朝一旁的文化局长使了个眼色,文化局长会意,立即指示一名文化干事速速报警。文化干事飞奔而去。那武疯子用刀顶着代晴玉的脖子,刀锋处已见血痕。怎么办忽然,何秀计上心头只见她高举着“红宝书”,大声命令道:“同志,要文斗不要武斗放下你的刀”武疯子愣了一下,似乎找到了知音是的,好多年了,今天乍一听到久违的“最高指示”,他感到非常亲切。他放了代晴玉,双眼放光地盯着何秀慢慢地靠了过去,眼里充满了只有革命同志相见时才有的热情,“同志,久违了你是哪一派的”武疯子热情地握住何秀的手。“英雄不问出处天下人民一家亲”说到这儿,何秀好像突然间想起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焦急地说:“同志,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组织上需要你去完成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什么任务”武疯子一听有任务,顿时两眼放光。“你快赶到城西河边,我们的同志在那里等你,到时你自会知道快去”何秀郑重嘱托,一脸的严肃。武疯子的情绪异常激动,他又用力握了握何秀的手转身离去。这时,何秀看到那把尖刀还在武疯子手上握着,惟恐他再生事端,于是,大声叫住了他,“同志快把刀放下有带着凶器去见自己同志的吗”武疯子“哦”了一声站住脚,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计耳光。他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将刀交给了何秀。何秀接过刀,赞许地点了点头,“去吧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武疯子冷不丁地一个立正,手举眉头,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一个标准的后转动作,双手端平放在腰际,口中响亮地喊着:“起步跑一二一一二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就在这时,文化干事带着几个警察匆匆跑进了餐厅。何秀抬头一看:哎是你们、心海涟漪第二十六章心海涟漪面前的警察竟是赵国兴和朱志刚何秀的眼前一亮,眼角浮现出藏不住的笑意。代晴玉看了看门口处的赵国兴和朱志刚,又看了看何秀,脸上露出神秘的坏笑。她轻轻碰了碰何秀,低声说:“嗬真是想谁谁到呀”何秀的脸一红,回了一句“去你的”自己却笑盈盈地迎了过去。晚餐过后,大家陆续散去。何秀陪着赵国兴和朱志刚在月光下散步。“志刚,刚才那个疯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他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说起他呀,你当然见过,他就是当年过风楼大队的纪律监督员、革命积极分子郑小武”朱志刚答道。“啊是他”何秀猛地想起自己当年遭受诬陷被郑小武错抓时的情景。那时,他多霸道呀,说抓谁就抓谁,没有人敢惹他,没想到如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河东河西,人生如梦。三个人默默地走着,各自想着心事。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有许多酝酿已久的话想说,可是三人同行,那些悄悄话又咋说得出口呢拐了一个弯,穿过一座小石桥,又走过一道巷洞,赵国兴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前面那栋一楼亮着灯的房子,“何秀,我到家了”他没看何秀的眼睛,低着头说。见他这样,何秀就猜到他的心里想些什么,“咋不邀请我们到你家里坐坐”何秀问。她这次来河西县就是想到赵国兴的家里坐坐,看看他们一家的生活状况。可她的这一问却使赵国兴紧张起来。他是说天也不敢带何秀到自己家里去的。不光是何秀,任何一个女性只要进了他的家门都会被他那母夜叉一样的妻子骂阵似的赶出家门。就在去年冬天,局里新来的一位女同事到家里送文件,一进门就遭到女人的辱骂,什么狐狸精臭不要脸的等等恶言恶语一股脑地骂向那个女孩。光骂还不算,母夜叉还迎面泼了人家姑娘一盆冷水。大冬天的,害得人家姑娘病了好几天。更何况,这个女人早就听说何秀跟他赵国兴过去的关系。如果何秀登门,还不知道那个醋罐子会对何秀做出怎样的伤害呢赵国兴窘迫地笑了笑,“我看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我去看你。”何秀觉得有些纳闷,这国兴哥是怎么啦多年不见的妹子来到家门口了也不请进屋去。这不像是国兴哥的为人呀正疑惑着,前面亮灯的屋子里传出尖利的骂声,“你这个不真气的东西,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能把你爸爸的心哭回来能把外面的臭女人哭死”何秀这时才听到从屋里传出一个小男孩低低的哭泣声。赵国兴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他说着,一低头朝亮灯的地方走去。“哎,国兴哥,我这儿有好多从省城带来的零食,送给你孩子吧”何秀叫住了他。赵国兴回过头,凄然地一笑,“孩子哦,不用了”说罢,他别过头又往前走。来到亮灯的门前,他“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何秀定定地立在原地,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片桔黄色的灯光。忽然,那桔黄色的灯光一闪,门被大力地推开了,门里传出屋里那个女人尖利的叫骂声,“滚出去”话音未落,从屋里扔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咕噜噜”地滚到何秀的脚边。原来是赵国兴的警帽。接下来听到赵国兴低低的劝告声,“闹什么闹小声点”“哼,叫我小声点怎么我这个女人给你丢人了赵国兴,你别忘了,你这个副局长的职位还是老娘我当年从表哥手里给你要的怎么,你忘了告诉你,你的一切都是老娘给你带来的你他妈攀龙附凤做了大官就想耍大牌摆架子老娘警告你,无论你的官做得再大,回到这个家你就是他妈的孙子说,今天又去会哪个女人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何秀来了”“你给我闭嘴”很显然,赵国兴深怕何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捂住那女人的嘴,小声警告道,“不要拿我的容忍底线开玩笑”可那女人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撕打起赵国兴来。“滚滚出去去找你的野女人去”很明显,赵国兴在她的面前是忍辱负重、有苦难言的。他不想把事态闹大。他伸出手要去关门,可突然间,一盆脏水“唿”地泼了他一头,一股酸臭气息很快弥漫过来。门终于被他关上,“咣当”一声,震得何秀一惊。接着,桔黄色的灯光凌乱起来“走吧,走”朱志刚拽了拽何秀的衣服,“清官难断家务案,我们外人不好掺合。走吧”何秀转过身往回走。她的脚步极轻,她的耳朵还在捕捉那桔黄小屋里传来的声响有杯子摔在地上的破碎声,有衣物“吱吱”的撕裂声,有小男孩恐惧的尖叫声,有那个女人扑上来对赵国兴拳打脚踢的“噗噗”声这时,屋里那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再次传入何秀的耳鼓,“哼,当年为了娶我,你什么都愿意,为了哄我开心,你甘愿当牛做马,怎么现在要翻天啦告诉你,不可能自作自受那也是你活该”何秀怎么也没想到赵国兴的家庭生活竟会这么糟,他原本以为他的妻子出身干部家庭,应该温文尔雅,谁料到竟是这么一个母夜叉。何秀的心情糟透了。国兴哥呀国兴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竟娶了这样一个素质低下的女人呢难道当初你真的是为了名利为了权位放弃了自身的幸福吗如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就说对了你是自作自受呀何秀的心里沉甸甸的,一方面她为赵国兴不幸的家庭而惋惜,一方面又为他当初为了权势狠心抛下自己而心存责备。国兴哥呀,这一切真是你自找的吗难道你真的是自作自受黑影中,何秀的泪水簌簌地掉落下来,一开始她忍着没有出声,直到穿过那条巷洞,直到听不到赵国兴家里发出的任何响声,她才“哇”地哭出了声原来自己牺牲幸福成全他的却是他的不幸,原来他用失去真爱换得的婚姻却是这样的苦涩“何秀,别哭别哭”立在暗影里的朱志刚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低低地劝慰着。此时的何秀想也没想,就一头扑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第二天上午,心情郁闷的何秀就随代晴玉和汪小龙搭上班车,颠簸三个小时抵达了青峰公社。公社还是老样子,青砖黑瓦,老树孤鸦,院落空寂,人稀鸟落。看着这些,何秀想起十年前自己到公社报到时的情景,她似乎还能听到当年孤鸦“扑扑楞楞”的振翅声。路上车很少,偶尔来一辆,却不顾他们的招手,一路绝尘而去。正在焦急时,一个骡车赶了过来。“嘿何秀代晴玉是你们吗”何秀一看,“哎杨二林是你”故人相见,何秀的心情一下就畅快了许多。“当然是我喽张小薇说你们这几天要来,叫我天天在这儿接你们。今天终于接到了。你们都好吗”杨二林一边勒住缰绳一边招呼道。“代晴玉,你看,他就是杨二林。”“杨二林”代晴玉握住二林的手,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是不是经常躲在麦堆里谈恋爱的那个”“是的是的好几回还被我们锁在粮库院子里了”何秀笑着,“二林,怎么谢我们要不是我们,你能把那么漂亮的邻村姑娘骗到手”何秀说的是实事。那时男女授受不亲,谈个恋爱跟作贼似的。要不是何秀把他们锁在堆麦秸的院子里,杨二林和那个姑娘能做出那么多甜蜜的事情“哎呀,我说姑娘们,回村了自然有好酒好肉相谢那些羞死人的往事不提了好不好”二林挠着头不好意思起来。车子在山路上行进,道旁的风景迎面而来一层层的梯田像金色的草帽重重叠叠;梯田周围高大的树木相互掩映,像是给巨大的草帽镶上了墨绿的边风景很美,但何秀的心里却美不起来。她闭上眼睛,大脑中像过电影一样,倒放着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倒放着当年做知青时少有的快乐日子,倒放着那些艰难而无奈的岁月。看着这如画的山乡美景,汪小龙兴致倍增。他想起自己做知青时的激情岁月,想起那时参与秋收的快乐日子,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取出随身带着的竹笛情不自禁地吹奏起来。顿时,明快的扬鞭催马运粮忙的笛曲在静静的山谷间流淌起来一开始,赶车的杨二林和着曲子有节奏地挥着响鞭,后来竟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可惜他的嗓音实在太差,反倒大煞了悠扬的笛声。何秀本来就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她需要安静,需要在安静的环境里好好整理一下乱麻似的情绪,可是那欢快的笛音更反衬出自己内心的苦楚,再加上杨二林极不和谐的声音聒噪,她感到自己的脑子在无限地膨胀,本来乱麻似的心绪更加烦乱。突然,她捂着耳朵“呀”地利声尖叫起来。驴叫般的哼唱猛然打住,清脆的笛声也戛然而止。骡车紧急停下。 “何秀,怎么啦” 杨二林紧张地问。何秀捂着耳朵没有理他。“没事没事她呀,是被你鬼哭狼嚎的哼唱声给吓坏了”代晴玉接过话头解释道。杨二林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嘿嘿”地自嘲说:“没想到我的嗓音还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以后,谁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他听听我的歌声”“瞧把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