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三更半夜,说出发就得立即出发,说做手术就得立即进手术室。可这样以来就苦了巴西娜。她常常爬在何秀的办公桌上一睡就是半夜,或是独自躺在床上等着何秀归来。她的眼皮老是打架,她就涂点清凉油。有几回不小心涂到了眼睛里,辣得不行,她就哭,可哭有什么用呢何妈妈又不在身边。她多么希望有个像李胜强那样的叔叔来陪着她呀赵国兴叔叔的到来让她又找到了李叔叔在时的幸福。他带她看电影,个子矮了看不到,他就让她骑在自己的肩上,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简直爽透了;还有捉迷藏游戏,自己本来藏的地方并不隐蔽,可赵叔叔就是找不到,还直夸自己藏的好,嘿嘿,小孩的智商超过了大人,你说乐呵不乐呵还有那哈密瓜,怎么老是吃不完呢难不成这赵叔叔会玩大变西瓜的魔术最令巴西娜高兴的是,再也不怕一个人在夜里孤零零地呆在妈妈办公室等她加班了。因为她有了赵叔叔陪。赵叔叔先是辅导她的功课,之后也会给她讲365夜故事,也会跟她玩兔宝宝、大灰狼的游戏,再之后,她可以枕着赵叔叔的胳膊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汪小凤和马跃对赵国兴也是挺看好的,到了周末,他们会把何秀、巴西娜和赵国兴请到自己的宿舍里小聚一番。虽然这个时候何秀与赵国兴的恋爱关系还未最终确定,但是,在汪小凤他们眼里,何秀与赵国兴那已是扯不开、打不散的一对了。现在对赵国兴来说,对于何秀的爱那是毋庸置疑的。关键的关键是他能否从巴西娜身上体味到亲情的感觉,这决定着他从内心能否接受何秀“不孕不育”的现实问题是啊,有了巴西娜,有了亲情,既使不孕不育又有何碍冬天到了,风雪一连持续了个把月。好几天了赵国兴没到何秀的住处来,这对何秀、对巴西娜都感到不适应。在她们的眼中,这赵国兴已快变成家庭的一员了。他怎么啦不会有事吧何秀决定去看看。敲开赵国兴宿舍的门,开门的是他的一位同事,赵国兴躺在床上。何秀的心一紧,快步走到他的床前。“你怎么啦”何秀问,同时用手抚住赵国兴的额头,“哎呀,烧的这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医院呢”床上的赵国兴见何秀担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没事没事,感冒发烧,小事,吃几片药就好啦”“他呀,为了抓捕一个杀人犯,在冰天雪地里蹲守了两天两夜,犯人抓住了,他自己也病倒在冰洞中。”那位同事又佩服又叹惜地说。“好啦,你来的正好,我把他交给你了”说完,那位同事冲何秀笑笑走了出去。对于这一点,那位同事不说何秀也想象得到。她不能埋怨他,他年轻又刚到云疆,拼命工作那是应该的,再说,不干出点成绩来,他还是赵国兴吗何秀立即转身向医院跑去。她要马上给赵国兴诊治。宿舍里只剩下巴西娜了。她爬上床头,用小手摸摸赵国兴的额头,“呀,叔叔,你的额头好烫”赵国兴挤出一丝笑,“没事没事”“那可不行”巴西娜认真地说。说完,她费力地挪过一把高凳子放在床头,又费力地爬了上去,之后,她伏下身,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放在赵国兴的额头上。“叔叔,舒服点了吗”她问。赵国兴点了点头。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巴西娜那双凉凉的小手在自己额头上抚弄的清凉。巴西娜是冰雪聪明的,她先是把冰冰的手掌捂在赵国兴的脸上,手掌变暖后,她又把凉凉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在来回反复之中,她还像何秀那样,轻轻地给他按摩。赵国兴幸福地闭着眼睛,感受着巴西娜特殊的降温手法和轻柔的推拿带来的舒适。他的心里暖融融的,就像升起了一个小太阳。他突然顿悟这小太阳不正是自己的小棉袄巴西娜吗他的眼角溢出了幸福的泪水。“叔叔,你哭了”巴西娜很近很近地靠近他的脸,他能感受到巴西娜热热的呼吸。“叔叔,我给你擦擦脸。”说着,巴西娜已拿来手绢轻轻地为赵国兴擦起了眼泪,“叔叔不哭,有何妈妈和巴西娜陪你你还怕啥呢一会儿妈妈一来你就好啦”一种叫幸福的暖流在赵国兴的心海激荡,他伸出一只手,捂着巴西娜的脸,动情地问:“巴西娜,做我的女儿好吗”巴西娜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赵国兴,“妈妈同意我就同意”她说着,咧开嘴冲赵国兴做了一个鬼脸,嘻嘻地笑了起来。一会儿工夫,何秀背着急救箱匆匆回到了赵国兴的宿舍,麻利地为他做起了检查。刚刚检查完毕,门外又匆匆走进一名警察,“赵处长,刚刚接到电话,说是你前妻经神病发作遇车祸身亡,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要你抚养,电话还说请你务必尽快去将孩子接回云疆”赵国兴和何秀闻言,一下都惊呆了。、以德报怨第七十二章以德报怨赵国兴的前妻是在他调往云疆后不久疯掉的。对于她疯掉后的情况赵国兴全然不知。如今听说她车祸身亡,只撇下她与姘夫所生的孩子,而且这孩子还要由他来抚养,他的心里就跟吃了一口夹着苍蝇的烂酸菜一样。赵国兴知道,要接回的这个孩子对自己是恨之入骨的孩子他妈,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前妻,经常对孩子说自己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虐待和抛弃他们母子俩的“罪行”;经常在孩子面前用编造的“事实”侮蔑何秀,说她是狐狸精,走门吃人肉喝人血,专干拆散家庭的勾当。所以那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早已对他和何秀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如今就是去接他,他也未必会来;即使他勉强来了,也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连续几天,赵国兴都食之无味、睡则无眠。他知道,从法律的角度来讲,他是必须要接回那个孩子的。可问题的关键是何秀能接受吗汪小凤得知这一消息后将何秀拉到她的宿舍里给她上起了思想课“何秀,无论怎么说你都不能同意赵国兴接回那个孩子。这孩子对你有很深的误解,也可以说有根深蒂固的恨。恨,你懂吗他会一辈子恨你,甚至杀了你也许你想用无私的爱去温暖他,去感化他,但是你有那个义务吗有那个必要吗我听说那孩子从小就冷酷、多疑、自私而敏感,对这样的孩子,你付出你的所有,他也未必懂得感恩。你付出了你的全部心血,也许养出的却是一只随时准备吃人的白眼狼“需要爱的孩子很多巴西娜,还有地震中那些成为孤儿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你的爱而且这些孩子因为亲情的回归,他们都非常珍惜现在的家庭生活。为了生存,这些孩子都那么乖巧,那么懂得感恩,你若把爱给了他们,至少能收获满满的亲情。可是那个孩子,他会吗他只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和痛苦。“何秀,你想想,那孩子的妈妈是怎么对你的她侮辱了你,你还要替她和她的情夫养儿子当然,这孩子要是赵国兴的,那另当别论,可他不是他的呀对于这个问题,赵国兴也有同样的尴尬过去那么多年,他一直戴着一顶绿帽子,如今终于扔掉了绿帽子,却又换上一个更具侮辱性的外衣。我看,干脆你俩商量商量,把那孩子送进孤儿院得了。反正他又不是赵国兴的。从血缘上来说,赵国兴跟他不存在父子关系。实际上,这孩子就是孤儿一个”汪小凤说这话的时候,何秀一直立在窗口看着远方。她没有做声。几天来,赵国兴一直在煎熬中度过,人瘦了,脸小了,本来的伤寒似乎更重了。何秀知道他的心病,知道他熬煎的原因。他不跟自己提那孩子的事,是怕当面为难了自己。接与不接,直接关系到他跟自己的将来,成与不成,关键在那个孩子。事关重大,何秀知道赵国兴难以开口。看着赵国兴那煎熬的样子,何秀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心疼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苦味。同赵国兴一样,几天来,何秀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终,她做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自己悄悄去会会那个孩子,并想方设法把他接回云疆,接到自己身边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何秀很快行动起来。她到公安局开具了相关证明,到医院请了长假。她叮嘱办事人员千万保密,不然,孩子没有接回来,反倒弄得满城风雨。办完相关手续,何秀把巴西娜送到汪小凤那儿,背着赵国兴,悄悄踏上了赴山南省的列车。几经辗转,何秀于早上五点多钟终于到达了河西县城。此时的河西县城还在睡梦之中。奔波了几天的何秀本来是疲惫不堪的,可此时,她却被要见孩子的兴奋激动得睡意全无。她很饿,看着沿街那昏黄的路灯都会让她想起黄澄澄的面包。冷风一会儿贴着地面吹,一会儿打着旋从她的头顶无声地掠过。她悄无声息地在街上走,就像一只夜行的猫。走了很久,大约六点多钟的样子,她终于看到街角支着一个蒸包子的小摊。昏黄的灯光映着白白的水雾,透过白白的水雾,她隐约看到白亮亮的包子馒头。她抽了抽鼻子,好像已经闻到那包子的香味。她几乎以小跑的速度向包子摊走去。可还没等她走近,刚才那低着头聚精会神做包子的老年妇女就被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又活过来了”那老妇惊慌地问。“你要吃包子吗你随便拿”她缩在墙角,埋下头,惊魂未定的样子。何秀觉得奇怪,问道:“大婶,你怎么啦你认识我吗”“你,你,你不是前不久被车撞飞的那个疯女人吗”“疯女人”何秀张大了嘴,“该不会就是赵国兴的那个名义上的前妻吧”她想。那大婶见声音不是疯女人的,就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哎哟哟,看我这眼神,老啦”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揉了揉眼睛,“你们俩真是太像了。你看你这头发,还有那身衣服”何秀取出小镜照了照,可不是嘛,头发跟鸡窝似的,好几天都没打理了。她低头看看衣裤,哎哟哟,又皱又脏,这都是车箱里窝挤的。难怪大婶会吓着,这幅打扮不正像女疯子吗“对不起大婶,吓着你了。”“没吓死就好。那个疯女人每天早上都会到我的包子摊前来,来了也不付钱,快速抓起两个包子就跑。出事那天早上她也是这样,可没跑几步就被一辆车”大婶瘪瘪嘴,摇了摇头。“那女的是不是有个儿子是不是才离的婚她的前夫是不是警察”“听说是的。事出了以后人们都这样说。不过街坊们都不怪她前夫,说这女人是自作孽好了好了不说了,人都死了,说那些干啥姑娘,你要几个包子”“哦,来两个。”何秀从思虑中回过神来,接过包子就走。可此时的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晨曦中,何秀慢慢地走着,她想起了赵国兴讲的关于他前妻的乱事,再想想刚才大婶的话,便对赵国兴有了更深的信赖。赶到县儿童福利院时正是孩子们吃早餐的时间。看过河西县公安局、云疆公安局和云疆兵团医院开具的三个介绍信,并打电话到县公安局核实后,院长带着何秀来到餐厅。餐厅里,孩子们正吃着早餐,保育员来来回回忙着给孩子们加菜加饭。院长叫来保育员,说要找新近送来的那个叫赵小虎的孩子。保育员就“赵小虎赵小虎”地边叫边找起来。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稍稍愣了一下,她一拍脑门,“哎呀,说不定又躲在厕所”说罢,就往厕所方向快步跑去。何秀和院长也诧异地“啊”了一声紧跟上去。赵小虎果真躲在厕所里。他缩坐在厕所门后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枪。“小虎,你怎么又躲在这儿呢来,洗洗手吃饭了。”保育员蹲下身拉住孩子的手。孩子一缩,手从保育员的手里挣脱。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墙角不说话。保育员从身后抱住他,“乖,听话,九岁了,小男子汉啦,是不是该懂事了走,听话,洗手吃饭”边说边抱着他往餐厅走。可那孩子好像要被狼叼走似的惊恐得大叫起来,边叫边划拉着双手乱蹬着双腿,“别碰我别碰我我要妈妈”那一声“妈妈”,一下就刺痛了何秀的心。“这孩子目睹了妈妈被车撞飞的情景,所以才”院长叹了口气,“另外,这孩子他妈活着的时候也没对他进行良好的教育,一进院,我就发现这孩子仇视一切。”“哦”何秀半信半疑地望着院长。“他第一天来就砸坏了院里的好多玩具,似乎那玩具跟他有仇。他最爱玩的就是那把枪,常常躲在暗处用枪指着他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一切。他几乎天天打架,院里好几个小朋友的手、胳膊、耳朵都被他咬过。但有时,他又非常安静,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一玩一天,把人急疯了他就是不出来。送他上学,他不去,或是去了半途又悄悄出走。为这,学校和我们福利院伤透了脑筋。唉”院长长叹了一口气。“哦。”何秀的心紧了一下,为自己能否接走这个孩子打上了一连串的问号。那孩子直直地盯着何秀,一幅惊恐的样子。何秀有些莫名其妙这孩子从未见过我,咋对我怀有如此敌意呢“他就这样,对所有的陌生人都怀着敌意。”院长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