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我从被窝里坐起来,按掉电话,拉下耳机,伸脚关了床边的台灯,又躺了下去。很久以后,我还是睡不着,干脆起床打开电脑,我找到了她唱给我听的那首歌。歌名叫天使与海豚。我给电脑连上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首歌。妈妈进我房间的时候,我并没有听到。她走到我背后,手搭上了我的肩,我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她。“抱歉,儿子,我看你灯亮着,敲了几下门你都没应,就进来了。都快12点了,你怎么还不睡”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扯下耳机,说:“在听歌,这就睡了。”。“恩,早点睡。”她冲我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帮我带上了门。我躺回床上,再次关灯。我的手机毫无预告地响起了短信音。我一下子就爬了起来,脚趾夹过手机一看,是陈桔发来的短信:“思远,hay vaenteaoss day”这就是我的女孩,她是一个天使。番外一、vaenteaoss day完不设防上凌晨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思炎吵着要放鞭炮,妈妈就陪着他出去了,爸爸和叔叔伯伯们在爷爷家搓麻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偌大的房子,显得空空荡荡。我听着屋外嘈杂的鞭炮声,不禁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但还是听不清电视里那些盛装的主持人,究竟在说什么。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高兴,不就是过个年么,年年都有这一日呀,地球一直在转,时间从未停下过脚步。于我来说,一日一日过去的光阴既慢,又快。慢是慢在,我过得很难;快是快在,每一天,我都需要花费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用在一些日常事务上,比如穿衣、脱衣、吃饭、洗漱、上厕所等等等等。经常的,做完一件事,会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记得小时候,我曾经折腾到脚抽筋,只为穿上两件衣服。那时候我的双脚还不怎么听使唤,腿部的柔韧性也不够,费尽功夫把衣服套到头上后,我的脑袋钻错了洞,钻进了一只袖筒里。等到我发现,想要用脚把衣服拉出来时,才发现这件挺简单的事,对我来说,其实很难。那一次,我难受得在床上打滚扭动,双臂的残肢无论怎么动都不能起一丁点作用,我的脚一次又一次地举到头顶,脚趾费力地夹住衣服,却总是不够劲道将它拉下来。那种委屈,那种绝望,没有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我的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却咬紧牙关没有找人来帮忙,我固执地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而我,也的确做到了,虽然足足花了我1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坐在床上,累得气喘吁吁,扭头看着大衣柜穿衣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苍白瘦削的脸颊,哭得红通通的双眼,我的脚上圈着一团皱巴巴的衣服,我窄窄的肩膀下,是两条空荡荡的袖管,它们早已搅得一塌糊涂,垂落在床上,纹丝不动。我不服气地抬了抬右臂,低下头隔着袖子擦了下脸颊,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抹掉眼泪。我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曾经为我带来无数荣耀的双臂双手,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的残余,在衣袖中微微起伏。那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或者说,我到底还有没有未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怪物,难怪人们看到我,会投来各色眼光。那一年,我才12岁半。这十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么消极的事我弯起嘴角,靠在沙发上,右脚搁上茶几,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机。我知道,是因为吃年夜饭时发生的事。每次和他们见面,我的心里就会堵得难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我知道,我没有放下,我爸爸妈妈也没有放下。甚至是,连秦理这么洒脱开朗的人,都没有放下。也许,我一辈子都会放不下。我突然看到了茶几上的一盆桔子。黄澄澄的桔子,暖暖的色调,有几只上面还缀着绿色的叶片儿,看着很新鲜。桔子,桔子。我的心里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女孩。陈桔,陈桔,小桔,小桔她的名字真奇怪,怎么会有人用桔子的桔来做名字想到她,我的心里就掠过一丝温暖,捞过一个桔子,我抓在脚掌上,趾腹轻磨着桔子冰凉粗糙的表皮,我低下头仔细地看。明朗的橙黄色,就像燃烧的火焰,渐渐地融化了我心里的冰川,照亮了我的世界,令那抹残酷黑暗都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就像那个女孩一样,她的笑容总是阳光灿烂,一双如水的眼眸,顾盼之间,热情的眼神轻易地就能望进我的心里。真的有那么轻易么我摇摇头。我知道,面对她,其实我的心门根本就没有设防。我突然想,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要说什么呢新年到了,该说一声“新年好”吧。手机就是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响起来的。我坐直身体,夹过手机一看,立刻就笑了起来。是她的电话。我按下通话键,将手机夹在脸颊下,陈桔欢快的尖叫声立刻传了过来:“叶思远,新年快乐”她的快乐总是能感染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她说:“小桔,新年快乐。”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叫她小桔,之前,我都是喊她陈桔的,也许因为我之前正在研究她名字的缘故,我无奈地笑笑,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感到一丝窘迫,还有一丝庆幸。她似乎很满意我对她的新称呼,口气里透着好心情的味道。然后,我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和她说话,一边走去了一楼的阳台。我望着满天绽放的烟花,耳边听着她甜甜的又精神十足的声音,心里想着她的模样。和她聊着天,我似乎连晚餐时的不愉快都忘记了。我觉得很奇怪,仔细算算,我和陈桔,有交集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且,我们在一起时,还经常闹得不愉快,可是,我对她却是一点都气不起来。她在如此遥远的地方,我却觉得,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一直都在,我的心里。这种感觉,令我有一丝害怕,一丝不安,却还是止不住地沉沦下去。寒假快结束的某一天,我和秦理在他的王国游泳。我跳入水中,享受着水底片刻的宁静,耳边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水波搅动的波浪声,和我口里吐出空气时的咕咕声。一口气憋完,我抬起头来,大力地踢腿往前。我擅长自由泳,可以不受姿势的限制随意游动,我换着气,一下子就超过秦理提前触了池壁。秦理慢悠悠地游了过来,他扒着池壁,甩了甩头发对我说:“游那么猛干吗小心头撞到边又要痛几天。”“不会,又不是比赛,我看着游的,差不多到了就转身了。”我用剩余的手臂残肢压着浮标,朝他扬扬下巴,“再来一次”他摇头笑着说:“比不过你,游回去吧,一会儿你帮我叫一下阿勉。”“好。”我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往泳池的另一头游去。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边吃边聊,秦理眯起眼睛看我,说:“叶同学,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一笑,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你全身上下就写着三个字热恋中。”秦理大笑,又问阿勉,“你说呢”阿勉专心吃菜,抬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像。”我郁闷了,有那么明显么。秦理见我不说话,又问:“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女孩”我点头,“恩“了一声,又补充道:“她是个挺好的人。”秦理伸手敲了下阿勉,说:“喂,我说,咱俩是不是要努力了思远都有女朋友了,我和你该不是要打光棍了吧”。阿勉瞟他一眼,说:“前几天情人节,你收了多少礼物,你数过没”秦理一愣,立刻问我:“你情人节送她礼物了没”“没有。”我摇头,“我给忘了。”“哎呀你呀真是木头脑子,我怎么没把这事儿教你。那她有没有送你礼物”“没有她在老家呢,很远的地方。”“哦阿勉,你呢你收到多少礼物”“零。”阿勉一本正经地回答。秦理高兴了,打了个响指说:“看来咱们三兄弟还是我最厉害哈哈哈哈”我看着他开心大笑的模样,真是有点羡慕他。秦理比我厉害,他可以那么乐观,那么开朗,所有的事,他都能往好的方面想,对未来的路,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犹豫,没有彷徨,没有害怕。不过也可以理解,他已经拥有了他的王国,这正是我需要努力的目标。秦理,他一直是我的榜样。印象中,他只在我面前流露过一次异样的情绪,那一次,我们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的时候,我记得他说,其实他很羡慕我。想象着他的生活,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不设防中寒假结束,曹叔叔把我送去学校,妈妈想要陪着我一起去,我婉拒了。我已经大二,学校的生活虽不如家里方便,但我相信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回到寝室已是中午,一峰和啸海都已经在了,看到我他们都挺高兴的。我很庆幸自己碰到了好室友,一年半的相处中,有许多事我需要他们的帮忙,比如食堂打饭,下雨撑伞,上专业课时帮我提一些画具,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能自己做到的事我都尽力而为,可是我明白,我的身体和他们不一样,有些事,我一辈子都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妈妈说的没错,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找人帮忙,这不是尊严的问题,而是我活下去必定要经历的一切。曹叔叔提出帮我整理行李,我说自己来就可以,然后我叫上一峰和啸海,陪着曹叔叔一起去男生寝室楼附近的小饭店吃午饭,曹叔叔和他们都挺熟了,几个人边吃边聊,突然,我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短信音响了。我下巴朝边上的空椅子点点,对一峰说:“一峰,帮我掏一下手机放这上面,谢谢。”他照做了,说:“短信而已,先吃饭嘛,那么急干吗”我笑笑,放下筷子转了个身,右脚搁上椅面,脚趾按着键低头一看,果然是陈桔发来的信息:叶思远,我今晚10点多的火车回h市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我想着她乐呵呵的表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回她:我已经到学校了,正在吃饭,你是卧铺吗她立刻就回了:不是,还是硬座,那你先吃饭吧,我该整理行李了,下午再和你说。我回她:好,你晚上出门注意安全。关掉短信,我开始担心了,这个傻丫头,真是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没坐过长途火车,连卧铺都没有过,28个小时的硬座是我无法想象的,她却已经坐了许多回。我叹了口气,重新把脚搁回桌面夹起筷子,吃了两口饭后,我感觉到其他三个人都挺沉默。我抬头看他们,发现他们都在看我,脸上还带着一丝揶揄的表情。一峰笑着说:“思远,和谁发短信呢乐成这样。”我觉得脸上有点烧,说:“没有,一个同学。”啸海说:“以前没见你喜欢发短信啊,还一边发一边笑,绝对有问题”一峰问曹叔叔:“曹叔叔,思远是不是寒假里谈了女朋友呀”曹叔叔瞅瞅我,呵呵笑了几声,说:“我不太清楚,你们自己问他。”啸海哈哈大笑,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陈桔对不对”“说什么呢”我低下头去,又扒起了饭,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一峰往我碗里夹了些菜,说:“行啦,不逗你了,你都不吃菜光吃干饭的呀。”“谢谢。”大家又吃起饭来,啸海突然又发了一声感叹:“思远,陈桔这女孩子挺好的,我看人不会错,你要好好对她。”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难得的露出了正经的表情。下午,我在寝室里整理行李,给床铺上干净床单,套上枕套,就是套被单时比较麻烦,我坐在床上,两只脚夹着羽绒被的边角,一个角一个角地慢慢往被单里套,套完后我喊一峰帮我一起抖一下,四角都抖平后,我拉上了拉链,把被子折了起来。然后我整理衣服,因为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回家,所以学校里的衣服并不多,都是些当季的,我把衣服和衣架、裤架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