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果。各人都有各人的夙缘,半点不由人。“那李夫人出生风尘,从良后不思恪守妇道,反而与自己的情夫合谋杀人,就凭这点,她固然可怜,但所做之事也是罪不容诛。”贾大人见她默默不语,又继续道。西风猛烈的卷起了两人的衣摆,两人都默默的伫立着,久久没有说话。午后,京兆衙门。洛丽霞和贾大人端坐在花园的角亭里,弈棋。贾大人白子依然落了半个时辰,可洛丽霞的黑子还未落下。贾大人磕巴磕巴的敲着茶杯,悠然自得的等着洛丽霞落子。洛丽霞两眼盯着棋盘,已经良久,表情木然,似乎心不在焉。末了贾大人放下杯子,呵呵笑着摊乱了棋盘。“大人”洛丽霞好似终于回过神来,诧异的盯着贾大人和那盘残棋。“小洛,你知我为何要在皇上面前保你做捕快吗”贾大人从容问道。洛丽霞惊异的看着贾大人。她河东洛氏一族自祖辈起就跟河西贾家是世交。贾大人布衣之时尝到洛家与洛丽霞之父洛玉明探讨刑名之学。那时洛丽霞不过五岁,洛玉明在论律法刑名之时,尝尝将洛丽霞抱在膝头。所以,洛丽霞小小年纪就对大唐律法甚是了然,到十几岁时因为逻辑严密,持论公正,竟也获父亲友人嘉许一同论文。这其中,贾大人对洛丽霞最是赞赏,他常说:“此女要是生为男子,定能王佐天下。”所以,在洛玉明病逝之后,贾大人就将洛丽霞接到府中。贾大人和夫人膝下屋子,对洛丽霞视如己出。洛丽霞十六岁时,宫中武昭仪提倡女学,贾大人便将洛丽霞送入弘文馆读书。学成归来后,社会正风气大开,女子考博学鸿词科蔚然成风。贾大人因为在任政绩颇佳,所以朝廷升任其为京兆尹。贾大人上了年岁,身边想有个得力之人,又见洛丽霞精密细致,所以就请旨举荐了她。考试之时,洛丽霞写了一篇论古来律法改革的文章被圣上看中,拔得了统筹。圣上有意特准她做个女官,但洛丽霞自知阅历不足,跟贾大人商量了一下,暂且在衙门里任职。于是,这派官一职就搁置了下来。“义父,难道不是因为孩儿阅历不够,所以才留下孩儿的吗”洛丽霞问。贾大人摇摇头:“非也这固然指一方面原因,还有一因只是因为你太公正无私。处理刑狱之事,公正无私固然是好事。但需因当时当地案件情况量刑而治。一切律法是刻板条文,而对象却是人。是人就免不了法外容情,可你只知一板一眼,这对你今后理政太过不利。所以,我才留你在身边磨练磨练。”洛丽霞眼巴巴的望着贾大人,她今日才明了贾大人和义母让自己留京的言外之意,原来是自己太过理智,不同人情世故所致。她讪讪的笑了笑,感到有些歉然。“好啦,再下一盘如何”贾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指了指棋盘,“这回义父让你五子”洛丽霞笑着点头,抬手正要落子。这时,朱元惊慌的走进了花园。“大人,小姐”朱元说,“李员外昨夜在家中自缢了,李夫人也与今早在狱中自杀身亡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贾大人和洛丽霞都是一惊。李员外虽道德有污,但罪不至死。那李夫人是从犯,但念她受人指使,顶多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归京城。可如今两人却都自缢而亡,实在是出人所料。夕阳在山,树影散乱,一阵金风袭过枝头,扑簌簌落下一层枯叶。贾大人盯着铺满落叶的院子,良久叹息道:“小洛,明日陪你义母去白云观做场法事吧”洛丽霞定定看了看贾大人,为他续上了热茶。、第十章西山,寒月当空,白鹤观隐没于一片浓白的夜气中。晚钟依然敲过多时,山门紧闭,整个道观中一片寂然。只是偶尔从厢房中传出挂单道士的几声咳嗽,之后一切便归于沉寂。白鹤观乃先皇敕造建造,而来已有五十年的光景。虽在春夏之时经过几番修缮,但毕竟观中诸殿挨不住日晒雨淋,鲜红的殿柱上已经朽坏许多。此刻道人如梦,正殿上只留有一盏青灯,印着那太上天王黝黑的塑像。滴铃滴铃,寒风划过檐上倒挂的檐铃,将一阵孤冷之气送入了后殿莲台上的阎王殿中。阎殿漆门深闭,也无灯火,黑沉森然,仿佛与阳间隔了一整个春秋。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穿过回廊,往后院莲台而来。一抹阴云遮住了寒月,院中整个沉入黑暗之中。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点灯光从拐角处透了出来。旋即,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毛头道士弓着身子走了过来。檐铃再次响起,寒风吹过,小道士擎等的手一颤。他抬眼疑神疑鬼的看了看漆黑的院落,心中咯噔一下。以前总听说,阎王殿这个地方不寻常,莫不是真的有阴阳判官,黑白无常再次害人。他紧张的出了一头的汗,想立刻拔脚回去。但奈何自己实在想上茅厕,于是硬着头皮,传上了阎王殿,想快点到隔院去。忽然,扑通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跌落下来。道士吃了一惊,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发觉那动静似乎从阎王殿里传出。道士耐着性子抬眼望了望朽坏的梁柱,心想莫不是阎殿年久失修,殿中的塑像倒了他抬起手中的灯烛想要进去瞧瞧,但转念道,这事与他并不相干。再说,师傅说这殿中不是个好去处,此时又是深夜,自己也不敢。于是,也不以为意,拔脚仍旧往隔院而去。阴云被寒风吹散,清冷的月光又泄在黑暗的院子里。道士上了茅房从个院出来。此时,风比刚才大了些,寒气直送到骨头里。小道士打了个寒噤,缩着膀子埋头穿过阎王殿这边的莲台。可他刚走到莲台之上,却发现阎王殿门开了一道缝儿。道士不禁奇疑,三更半夜的,难道有人在里面他蹑着步子挨近了阎王殿门口,抬起风灯照了照,里面黑森森的,檐角的腐坏处还不时往里灌冷风,更加显得空洞、可怖。莫不是真的有鬼道士骇的头皮发麻,再也忍耐不住,向前踉跄了几步。然而,阎王殿中却突然传来了几声女子的哭声。那哭声凄惨乖戾,衬着空洞漆黑的大殿更显的诡异阴森。“又,又人吗谁在那里”道士抬起灯照了照。但阎罗殿中阴气森森,半晌没有一丝响动。小道士又试着问了一遍,听不到回答,便轻轻的推开殿门,擎着风灯,战战缩缩的往里走。突然,大殿中又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这回的声音比上回凄哀更甚,让人听了更加冷到了骨子里。。。。。。傍晚,狂风大作,阴云密布,不多时一场暴雨便袭来。洛丽霞攒眉望着阴云堆积,电闪雷鸣的天空,心中很是焦灼。快到十月初一,贾大人派她护送义母贾夫人来西山白鹤观烧香还愿,岂料刚启程之时还是风和日丽,可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下起了暴雨。西山四周悬崖峭壁极多,白鹤观又坐落于峭壁之上,晴天之时行走依然难行,如今又大雨滂沱,这可如何是好洛丽霞正自踌躇,贾夫人挑起了帘子,满脸忧虑问道:“霞儿,这雨这般大我们还能上山去吗”洛丽霞回过神来,微笑道:“义母放心,我已让朱元到观中通报观主去了,让他们派几个脚力好,常走山路之人来接应。义母好生歇着吧,兴许他们一会儿就来了。”洛丽霞办事向来稳妥,贾夫人很是放心,便不再多言,放下了帘子。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可朱元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洛丽霞心中再次焦躁起来。白鹤观近在咫尺,却因雨大路滑不敢冒然上山,可若说回去,天渐渐黑了,也同样不安全,这可如何是好“大人观主派观中僧人助我们上山了”朱元头戴斗笠,簇新的衣服上湿淋淋的出现在了洛丽霞眼前。洛丽霞欣慰的点点头,顺着朱元的目光看去,见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壮实道士正抬着竿子往这边来。洛丽霞服侍贾夫人下了车,坐上了滑杆,一个道士在前面点着油灯引路。一行人这才摸着黑透的天光上了山。轰隆隆,一道闪电挂亮了悬崖上的一排松萝,旋即重雷劈来,洛丽霞从油扇中默然抬头,看到松林拐角处一座院落赫然引入眼帘,院子进门处立着一座牌坊,威严煊赫,顶子上挂着一块御匾。想来这便是白鹤观了,洛丽霞心中纳罕,早听说白鹤观是皇家敕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走在前面的道人们已经落了滑杆,贾夫人也下来了。洛丽霞紧着步子走了上去,不觉已来到了牌坊下。一个道人上去敲了敲门上油亮的铜环,过了片刻,道观洞门大开,一个手持拂尘的长髯道人带着几个弟子迎了出来。“夫人,道尘有礼了”那个名叫道尘的道人行了一礼。“道尘道长,一别数月,今日又劳烦道长派人接应,正是不甚感激。”贾夫人还礼道。“好说,好说”说着将贾夫人一干人等迎了进去。这白鹤观共有三进院落,第一进是主殿,供奉太上之身,第二进乃是道人们念经打坐住宿之所,那最后一进便是常年废弃的阎王殿了。洛丽霞他们进了前院,由道人引导者穿过廊子,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道尘边走边道:“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明日是上元殿君的生辰,观中要大肆庆贺,可巧夫人就来了。”贾夫人笑道:“我就说有什么事一时想不起来,原来正是此事。这可不是殿军冥冥中的保佑”道尘笑道:“夫人乃有福之人,即便天神也是护佑的。”说这话已经来到了一处方室中,带进了屋中,一个满脸油光,五短身材的白须鹤发道人早站起迎了上来。“道清道长”贾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别来无恙夫人快请坐”道清笑眯眯道,一壁厢让倒茶。这道清乃是白鹤观新任观主,以前在朝云观修行,因为德高望重一直深受圣上礼遇。如今,上了年纪,不堪冗杂的事务,便跟皇帝请求告老,想寻着一片清净之地修行。可巧,这白鹤观环境清幽,离京城又近,于是皇帝便让他在此处静修。可两个月前,白鹤观住青松道人圆寂,观中暂无人主持,圣上便让他在此处主持大小事务。“早听说道长成了观中主事,真是可喜可贺。”贾夫人啜了口茶说道。“哪里那里老朽仪式风烛残年,本来想寻清静之地修行,但无奈圣上抬爱,这才接了青松师兄的胆子。”道清眯着碎眼道。贾夫人放下杯子,瞧了瞧道清,凄然道:“这是怎么说的,六月初还见青松道长安好。可怎么就忽然听说道长圆寂了究竟怎么一回事”道清哀叹着看了看贾夫人,“这事我们也很是不解。”道清说,青松圆寂那日一点征兆都没有。中午给众弟子训完话后,便到后山去散步。平常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可那天都过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人影。道尘就派弟子去寻,可后山更本没人。道尘一听没了青松的踪影就急了,赶忙发动全观弟子去找,可找了一夜连个影子也无。青松道长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无端失踪的。他们猜测或许是去了别的道观巡游,一时忘了派人回来通报,便去了青松道长常去的几处道观,可都一无所获。他们正急的不可开交,一个小道士回来慌慌张张的说,门外一个樵夫求见,而且还带回了青松道长的尸体。众人都是一惊,青松道长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他们以为小道士胡说,可出去一瞧,那尸体不是青松是谁“据那樵夫说,他是在山崖下的林子里砍柴之时发现青松道长圆寂的。那时道长端坐在崖下的一棵树下,嘴角微露笑意。樵夫过去跟他说话,见他不理,这才起了疑心,过去一瞧,身子早就僵硬了。”道清遗憾的说。洛丽霞跟朱元的目光碰了一下,都觉此时蹊跷。洛丽霞问道:“那青松道长究竟是怎么圆寂的难不成是突然发病”道清摇摇头:“想来是自然尸解,飞升而去了。青松道兄身上无半点伤痕,而且还留下了遗书。”“遗书”洛丽霞眼眸霍地一闪。“是啊”道尘插口道,“等找到师兄的遗体,我们收拾师兄异物之时才发现了桌上的一封信。想来是师兄早知大限将至,故而给我们写信留个念想吧。”“哦那你们在找到青松道长之前,可有发现这封遗书“洛丽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倒不成”道尘呐呐道,“想来是找人太急,一时没见到。”“是吗那那封信。。。”洛丽霞还待追问下去,却被贾夫人打断了。贾夫人冲她笑道:“好啦即是来小住几日,就把那恼人的公务暂且搁下吧。你呀,跟你义父年轻时都是一个样子。”“是,义母教训的是。”洛丽霞讪讪道。这时,一个道士进来说,晚饭和客房都已准备好了,请贾夫人他们到厢房休息。贾夫人一干人辞了道清,仍由道尘领着去厢房。此刻,云销雨驻,只是外面还冷的很。道尘引着贾夫人他们进了二门,来到了住人的院落。院中厢房中都已点上了灯烛,一个大堂里还传出道士们作晚课的声音。经过大堂时,洛丽霞往里瞥了一眼,便跟着众人转到了廊子上。可当他们走到位于二楼的厢房楼梯口之时,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