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仍怔忡着的南殷,跟着岑秀莲向室内走去。到了别苑正厅,岑秀莲张罗着给姜驰奉了茶,端了点心,便识相地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对姜驰说:“皇上病的这些日子,娘娘没有一日不是寝食难安,看着竟比初愈的皇上还要憔悴,臣妾斗胆,似唯有皇上才能宽慰娘娘。”姜驰点点头,看向南殷。南殷仍不能出声,只是默默地红了眼眶。姜驰宽容地笑着,上前搂住了她。“哥哥”这个拥抱给了她勇气,南殷小心翼翼地开口,“身子可大好了”姜驰微笑道:“是,每日看着旋儿的帕子,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了。”“那么”南殷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了,“哥哥已经不怨旋儿了吗”姜驰叹了口气:“怨还是怨的,每次想起你瞒着我的事儿,就还是难免生气只是,如何也抵不过相思啊”南殷松开姜驰,脸上挂着泪,郑重道:“哥哥,旋儿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一直以来,我都在自作聪明地瞻前顾后,甚至从进宫之后,就没有真心地为我们的感情做些什么了我自以为是地为这个想,为那个想,却总是忽略了我的感情旋儿如今知错了,若哥哥愿意原谅,旋儿发誓,一世再无隐瞒”姜驰携着她坐下,叹息道:“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我的旋儿,定还是那个死心塌地要跟我浪迹天涯的小姑娘”南殷摇了摇头,道:“哥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旋儿还是那个死心塌地的姑娘只不过,法子用错,作茧自缚了”姜驰拉紧她的手,摩挲着:“我相信,我相信的。旋儿,这么多年,我想你也看得明白了,人总是会变的,不光是我,你自己也是。同样的,感情也是会变的,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感情自然也要跟着变但是,只要相爱,这些变化都不会成为障碍,对吗”南殷近乎虔诚地望着他,用力地点头:“是,旋儿想明白了。真正珍贵的,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面对各种变化,感情仍不变淡,甚至,能够得以升华。”姜驰被她说得眼眶发红,笑容却更加深了:“正是这个理儿”两人多日未见,又解了心结,一时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哥哥对虞答应可还满意”旋儿问道。“你说瑶儿”姜驰笑道,“那丫头三句话不离你,说到后来,连我都觉得,你隐瞒昀儿的事都是我逼的,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旋儿忍不住扑哧一笑:“瑶儿只是忠心为我,当年皇阿奶病重,她坚持要跟我进慈宁宫从那日起,我就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了,皇上可要好好待她。”姜驰点头:“就凭她这些年对你忠心不二的陪伴,我也自不会亏待她,放心吧。”接着,他们又说起昀儿、青兰、早儿,姜驰告诉她,待到心平气和地想想,昀儿的身世确实不宜公开,他也不能允许自己的皇长子身世遭人诟病,只能将来想办法,把昀儿接到南殷身边照料。南殷自知此事困难重重,但笑不语。姜驰怕她又伤心,急忙笑道:“怨不得我常有醋意,旋儿记挂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我恨不得把你锁在盒子里,每日带在身上,让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才好。”南殷领情地笑了:“皇上说这些昏话,被人听到要笑掉大牙了好了,时候不早,哥哥若不回宫,便在岑常在院子宿下吧。”姜驰惊讶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旋儿却要赶我去别处就算”话说到一半,忽地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停了下来。南殷望着他的眼睛,扬起笑脸:“是,哥哥,旋儿没猜错的话,再过几个月,皇上又要添一个孩子了。”姜驰呆了片刻,登时激动地站起来:“旋儿,真的吗这真是,真是太好了”第二日一早,姜驰回宫上过早朝又直接来到别苑,还带了陈太医来给南殷诊脉,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两人高兴得像个孩子。“只是,有了身孕,却不能日日相见,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姜驰担心道,“都怪我,一遇到你的事,就总是意气用事,现在可好,又要害你在这里空守一年了。”南殷却摇摇头,劝到:“皇上,正是在这别苑养胎,才是最相宜的。一来这里环境优美,安静怡人;二来,宫里的乌烟瘴气都影响不到这里,难道不是最好的”姜驰思忖片刻,无奈点头:“不过好在,你虽出宫为昀儿祈福,我却能时时过来看你左右我多来陪陪你,就是了,等孩子平安降生,你们再一同回宫,也是好的。”南殷笑着,握住他的手。一年后。南殷在别苑中顺利诞下皇次子姜显,被晋封为旋妃,皇上为纪念廉亲王,下旨姜显入廉亲王一脉,袭亲王爵位。于是还在襁褓中的姜显,毫不意外地成了本朝最年轻的亲王。姜驰亲自出宫把南殷和显儿接回宫中。第二日,曹青兰和瑶儿便早早地到长春宫请安了。一年未见,三个人难免抹了把眼泪。南殷见两人面色红润,总算略略放心:“看来,两个妹妹吃的苦,总算不曾太多。”青兰忙道:“皇上在娘娘的托付下对妹妹两个多有照拂,真正的苦头是不曾吃的。大不了,是每日在坤宁宫里几句冷嘲热讽罢了,妹妹们不去理会便是。”瑶儿则愤愤道:“娘娘知道的,皇后要对付的人,本也不是我们俩”南殷望着她笑了这个跟她情同姐妹的小丫头,就算嫁了皇上,也还是一样的率真可爱,跟记忆中一样熟悉亲切。“傻丫头,听说皇上挺喜欢你的,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瑶儿脸红道:“皇上心里只有娘娘,奴婢这么多年看在眼里,还不明白吗奴婢心里也只有娘娘,所以娘娘叫女婢去服侍谁,哪怕是乡野村夫,奴婢也不带说个不字的”这下,连曹青兰都忍不住扑哧一笑:“妹妹把皇上比作乡野村夫吗”南殷也笑出声来:“是啊皇上在我们瑶儿心里,跟挥锄头的村夫没有两样只不过,有个小丫头每次听到关于这个村夫的话,总是忍不住红了脸颊。”瑶儿急道:“娘娘总要笑奴婢”南殷笑着摇头,拉住瑶儿的手:“好妹妹,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子,记得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知道的,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所以你的终身大事我也很上心,若不是看你真的对皇上有意,我是断断不会让你进宫趟这个浑水如今我回了宫,皇后怕是眼见着就要对付我,你们跟着我,大概要吃苦了。”谁知青兰和瑶儿齐齐道:“娘娘跟咱们姐妹说这些,未免太见外了”南殷急忙笑道:“是了是了,我不会再说。”三个人坐下来,说起南蓁一年来的动作。南殷在别苑中也听说了一些,再加上两个妹妹的补充,思路便很快清晰起来在这一年中,南蓁以子嗣单薄为由,为姜驰张罗了一次选秀,软硬皆施地,一次留下了七位嫔妃,不是将门之女,就是朝臣之后,姜驰不得不周旋其中。而这七个女子,也几乎都成了南蓁的党羽如同南殷所料到的那样,整个后宫,已经几乎是南蓁的势力。“看来皇后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势不两立了,”南殷叹道,“若不是她功夫做足,皇上也不会连协理后宫的权力都无法从她手中要回来。”青兰和瑶儿第一次听到这话,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南殷笑笑:“但是我相信,邪不压正,只要咱们姐妹团结一心,一定会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的。”青兰上前拉住南殷的手:“姐姐终于决定,要直面皇后了”南殷坚定点头:“就算是为了昀儿,也在所难免的。”青兰早已听说了昀儿的身世,此时只了然地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给予支持。瑶儿在一旁帮腔:“何止咱们姐妹,还有皇上呢有皇上护着娘娘,我们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南殷和青兰都笑了。南殷很快发现,她的姐姐这一年来做的准备有多么充分。朝堂上、后宫中,可以说布满了南蓁的人,他们利用南殷一年前的那次“里外不是人”,把南殷的名声传得不能再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照这样下去,南殷想再协理后宫,只能越来越不可能,更何谈把昀儿要回来。南殷暂时也无法做他想,一心只想能见昀儿一面,无奈南蓁新定的宫规繁复无比,她一个妃子却不能贸然去坤宁宫探望。好在姜驰体谅南殷,一日傍晚,约了她和南蓁御花园小酌,还特意提醒南蓁,为让昀儿和显儿兄弟俩亲近一下,让她务必把昀儿带上。南蓁只得赴约。因着南殷早已与姜驰商量好,怕南蓁做出什么对昀儿不利的事,姜驰便一直佯装不知道昀儿的身世,只管拉着南蓁说些后宫琐事。南殷得了空,不顾南蓁眼中快要爆裂的寒光,直接向昀儿走去。四岁大的昀儿正好奇地望着他的小弟弟,想要伸手去摸摸弟弟看起来小得不可思议的手,然而南殷一靠近他,他就立刻紧张戒备起来,用惊恐,甚至憎恨的眼神望着她,一言不发地迅速退了几步。这么浓的敌意,饶是南殷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也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疼得登时红了眼眶。“昀儿不记得姨母了吗”南殷试探开口。“记得,”昀儿停了片刻,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不远处他的父皇听不到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要把我从母后身边抢走,还想害死我的人”南殷猝不及防,白了脸愣在当地,如遭雷劈。昀儿用他一个孩童能做出的最恶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急忙朝南蓁跑去,依偎在她的身边,并且再也不肯离开半步了。姜驰注意到这些,有些担忧地望向南殷,正欲说些什么,被南殷强打精神摇头制止了。没说几句,昀儿就以身子乏了为由,拉着他的母后离开了御花园。姜驰上前拉住南殷,还不待问,南殷已经望着那小小的、倔强的背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夺位这日晨里,南殷一行从坤宁宫出来,照例一同去了长春宫。刚一落座,瑶儿就忍不住愤然道:“娘娘何必忍她们你看那几个新来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青兰和秀莲脸色也不太好,想要说什么,南殷却摇了摇头制止了她们。南殷只觉得疲累。她回宫已经月余,跟皇上一起,在前朝后宫做的努力也不算少,但实在没什么效果。不得不说,南蓁这次做的功夫十分到位又或者说,是宫月如的谋划十分到位。不管是要回协理后宫之权,还是要回昀儿,看起来都遥遥无期。这些动作南蓁看在眼里,得意更甚,如今每日在坤宁宫的晨昏定省,南殷一行总要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冷嘲热讽,乐此不疲。岑秀莲察言观色地问道:“娘娘上次说的,想去姑母府上求见的事,难不成也不顺利”南殷苦笑道:“可不是,从我递了帖子要去拜见,姑丈就称病在家,说是泄了肚子,除了上朝就闭门谢客。”青兰道:“这是铁了心不想见娘娘呢可是皇上每日见着,难道不能识破他的病”南殷更叹了口气:“他哪敢容光焕发地上朝呢皇上说他每日灰头土脸,病恹恹的,倒像是真的病了,只得劝他病了在家修养即是。”瑶儿苦笑道:“该不会是为了不见娘娘,自己吃了泻肚子的药吧”青兰则正色道:“若是想每日灰头土脸,病恹恹的,倒是有不少办法比如白果核,吃多了就能让人恶心、呕吐,浑身无力,跟泄了肚子一样的反应只不过,这招对自己也太狠了吧”岑秀莲叹气道:“是啊,为了不见娘娘,就吃泻肚子的东西害自己,这真是铁了心的要给娘娘难看啊”南殷却问青兰:“若是把白果核这类物什磨碎了放在药里,能分辨得出来吗”青兰点头:“白果核味苦涩,寻常人恐不能分辨,但医者一尝便可知,其他的,一般致泄的物什,也都没什么偏门的,应该容易辨识。”南殷听了用力点头:“那看来,我要劝皇上去关心下这个疾病缠身的臣子了”第二日,宣仁皇帝就带着最得宠的旋妃到国子监祭酒府上探望这位疾病缠身的臣子。一同前往的,还有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陈太医。姜驰进了府,就带着陈太医直接入内室探望沈明珍去了。南殷留在厅堂,由她的姑母南青接待。“小姑姑这是打算一辈子不再见我了吗”南殷扶起向她行礼的姑母,颤声道。积攒了多日的痛苦和委屈,在见到久未相见的亲人的这一刻,似乎都要迸发出来了。南青望着南殷发红的眼眶,不舍道:“傻孩子,姑姑知道你受苦了。只是,你姐姐买通了南家剩下的势力,连明珍他也被卷入其中,我们实在不得不对她表忠心,又怎能贸然去见你呢”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南殷的意料,弄得她连悲伤也忘了她原以为姑母他们一定是听信了南蓁的谗言,恨透了她才会与她划清界限原来,竟是软硬皆施的结果吗“那么,姑丈这次的病”南殷顿时不确定起来。南青听了脸色变暗:“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