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煎过的牛蛙倒入锅里翻拌一下,盛到衬有荷叶的蒸笼里蒸制一刻钟。熟后打开来,荷叶清香扑鼻,蛙肉鲜嫩、滑爽,酱香浓郁。众人吃了,皆不知是何肉。等厨房小厮报了名字,方知道便是那青蛙肉做的再尝尝蛇羹,众人皆诧异,都道:“没想到蛙肉、蛇肉竟如此美味”本来还有一丝怀疑甚至嫌恶的人,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中原不像南方,对于蛇肉几乎是不吃的,蛙肉也极少吃。甚至,不少富贵人家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可吃,说起来,真是暴殄天物了。宁寒见众人称赞,微微颔首,暗道:“这女人果然有两下子”“多少人认为不好吃、不能吃的东西,比如蛇、青蛙、金蝉。。。。。。都被她做成人间美味,实属难得。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惊喜带给大家”宁夫人却无缘吃那蛇肉和蛙肉。因为是晚宴,来的都是男人。男人们嘛,因为要喝酒,自然是要晚走的,便都没有带女眷来。宁夫人落得清净,正在福寿堂与周氏等人坐着闲聊,无意间听女仆们说了云叶池塘边的壮举,又惊又怕“真没想到,这个乡下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是个母夜叉”周氏点头,“青蛙那么恶心、蛇那么可怕的东西,她竟然敢用手抓”宁夫人一脸鄙夷,“果然是乡下来的,想想都让人作呕她竟然敢做了给人吃”周氏接过话来,道:“谁说不是呢”宁夫人突然想起一事,“蛇是有毒的,万一吃坏了人哎呀,这个女人,竟是要给我们府上招灾呢”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又忙摇头,道:“夫人放心,听说都洗得干干净净,断不会出错的。”周氏忙道:“夫人且宽心,云叶做事不可靠,不是还有张管事呢吗”说完,周氏忙打发小丫头去前边看看。不大一会儿,小丫头便急匆匆地回来了,喜滋滋地道:“夫人无忧。前院都说那蛇羹和蛙肉极为美味,人人夸赞呢。少爷也喜欢,听说还要赏厨房呢。”宁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刚才的担惊受怕,又有些恼。“中秋菜单都是定下的,怎地何时又变了我竟然不知张管事也是府中老人儿,竟连规矩都忘了,菜单一事胆敢擅专”“张管事。。。。。。现在不是也给云叶打下手吗”周氏看了看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此事少爷必是知道的。”宁夫人脸色阴沉,十分不快,“云叶这女人也太不安分了些竟敢如此胡作非为。。。。。。”周氏斟酌了下词句,劝道:“夫人,你想,云叶是少爷亲自请来的,多些新奇菜式本也没有什么。”“只是,不来禀报夫人,确是她的错。若是老奴提点她一下,便好了。”宁夫人瞥了一眼周氏,“你又有什么错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没得惯坏了奴才们”此言一出,周围的丫鬟、仆妇们都忙低了头。宁夫人出身宫中,又是公主身份,规矩大、家法严。周氏因是她陪嫁的嬷嬷,若有下人们犯错,还能帮衬着说上一两句情,其他人都不敢出头的。此时,见周氏都被数落了,谁还敢说一个字大家垂头丧气地站着,越发觉得难熬。宁夫人越想越气,猛地起身,道:“走厨房看看去我倒要看那女人在干什么”周氏忙劝,“夫人,看夜色凉,不如传她过来问话。”“不过去看看”宁夫人竟想给云叶来个突然袭击,看看这“不安分的乡下女人”到底在厨房是怎么办事的。云叶此时跟大家一起,在厨房正忙着收拾,因为晚宴的菜都已经做完了。面食也已经上了,若是没有特别吩咐,留下一两个大厨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人便可以收工了。正在这时,有人报:“夫人到”云叶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夫人过来干什么古人讲“君子远庖厨”,其实,勋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不进厨房半步的。此时虽不到半夜,却也不早了,怎么夫人突然杀了过来定没有好事“拜见夫人。”厨房里的人都心中忐忑,张管事也有些不安。“嗯。”宁夫人冷冷地应声,眼睛犀利地扫过院中众人,最终落到云叶身上。见云叶梳着时兴的发式,衣服、装扮都很得体,表情温顺、眉眼妍丽,一时间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想想又不甘心,道:“云叶。”云叶抬头,看着雍容华贵的宁夫人,神情不卑不亢,轻声道:“是,夫人。”“听说,今日给客人们呈上了蛇羹和蛙肉”云叶眉头微皱,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吗不过还是实话实说,“是的,夫人。”宁夫人怒道:“谁给你的胆子做这些东西给客人吃吃坏了人怎么办”云叶只得卖了宁寒,看着盛怒中的宁夫人,云叶道:“少爷便在场,他没有反对。再说,这些食材都是美食,只要处理得好,绝不会发生您担心的情况。”蛇是有毒,只要蛇胆不破、毒素祛除,怎会吃坏了人呢更何况,青蛙是无毒的。宁夫人见云叶回嘴,越发恼怒,道:“宁府什么门第竟拿这些东西招呼客人传出去成何体统”云叶知道不能与这女人顶嘴,可是又不甘心如此被人训斥,略思索了一下,道:“夫人,云叶是乡下人,乡下自古便有这些食材,不过人不愿杀生。”“只要有口吃的,是不愿意杀害蛇和青蛙的。因为蛇吃老鼠、青蛙吃害虫,对庄稼是有好处的。”“夫人有所不知,到了灾年,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蛇、鼠都是可以吃的。”宁夫人大怒:“你也知道是灾年,现在是灾年吗我们堂堂宁府怎能用那些蛇鼠虫蚁当美食,呈给进府过节的宾客们”云叶见众人低头,无人给自己帮腔,就连一贯还算和善的厨房张管事和大厨们也都不吭声,便知道自己只有孤军奋战了。说起来,也是可悲,张管事和大厨们刚才还喜滋滋地等着宁寒打赏呢。这么一会儿,就装没事儿人了。“夫人,”云叶道:“人乃万物之灵长,凡是世间所存之物,皆为人所用。不是我心狠,一旦人饿极了,连自己的孩子都吃的。上古难道没有这样的传说吗”宁夫人白了脸。哪里用提什么上古,不过几十年前,元国大旱、民不聊生,各地皆有人吃人的事件发生。那个时候,还说什么蛇、青蛙啊,连人肉都吃了“你那个时候怎么能跟今天的事相提并论呢”云叶摇摇头,“夫人,我不是要相提并论,只是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做的蛇羹和蛙肉都是可吃的,甚至是很好吃的。夫人莫要担心。只要客人们吃得高兴,我们何必担心呢。”宁夫人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是啊,只要没出事,客人们又吃得高兴,自己有什么担心的呢可是看着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心烦呢”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要太得意了,别以为是宁寒把你带来的,便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做人最要紧的是有自知之明。”说完,见云叶一脸不快,宁夫人又狠狠地加了一句,“特别是女子,更应该有些廉耻之心。大庭广众之下,于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云叶转头四顾,见众人都低下了头,抬手指着自己,问宁夫人:“夫人刚才那话是说我的吗”宁夫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云叶便笑了,“我是个很有廉耻之心的人,所以,来时贵府少爷非得与我共乘一骑,我十分不自在呢。”“什么你这女人竟敢嫌弃我儿子”宁夫人一下便炸了。听这话音儿,自己的儿子被她嫌恶呢“是啊”云叶很是苦恼的样子,“我要跟卫萍同骑,宁寒不允,我也很纳闷呢。是不是他怕我半路跑了本来呢,进京我是十分不情愿的。”、151 云叶被打“你想想,我家里正盖着房子,又是全家团聚的中秋佳节,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哪里会乐意呢在家里一样挣钱,又不是只有京城的银子能买东西”言外之意就是,“我是你儿子请来的,又不是我乐意来的,也不是我愿意与他同乘一骑的我来了,按照我喜欢的做了贵客们喜欢的菜,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宁夫人岂有听不出来的冷笑了一声,道:“你也莫太得意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岂是你这乡下女人可以随意评判的。”云叶笑笑,“我没有随意评判啊,我是认真评判的”看着宁夫人瞬间僵化的脸,云叶心中还是很快意的。又不指望靠你吃饭,我干嘛要受你的气“你你这死丫头,竟然如此张狂”宁夫人这下真的恼了,厉喝一声,“来人,给我掌嘴”众人都大吃一惊。云叶不是宁府的人,按说是不能如此对待的。元国刑法严苛,即便豪门大宅,也不能随便打骂下人、仆从。云叶怒:“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众人都更低了头,胆小的丫鬟开始浑身颤抖,唯恐让自己上去行刑。“夫人,看气坏了身子。”周氏忙上前劝道,见宁夫人气得直喘,忙道:“夫人,云叶是乡下丫头,不知道府中规矩,且饶她这次吧。”“再说了,她是少爷请来的,也算是宁府的客人。若是有什么不是,少爷把她赶出宁府或者送回老家便好,您又何必气着自己”“何况,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住不了多久,母子齐心才能家宅和睦啊。”众人战战兢兢,哪里敢说一个字。周氏的声音轻轻缓缓,宁夫人总算缓了一口气。见云叶一点儿惧怕的意思没有,也没有跪下磕头求饶,十分恼怒。宁夫人脸色铁青,用手一指云叶,再次厉喝,“周嬷嬷,掌嘴”周嬷嬷满脸为难,“夫人,云姑娘。是客人”云叶看看众人,冷着脸解下腰中的围裙,甩给张管事,道:“再会吧。”说完,转身便要走出院子。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用力一推周氏,“给我拦住反了她了”周氏叹了一口气,只得吩咐小厮们上前,拦住云叶。自己忙走过来,对云叶道:“云姑娘,我们夫人有话,请留步。”少爷那么搂在怀中带回来的姑娘,谁知道以后会是这府中的什么人还是先客气些为好。见两个男人上前拦住了自己,云叶知道今晚自己是走不脱了,便道:“让宁寒来,我有话跟他说。”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若是挨上一顿打,就算以后能报复回来,现在不是还得受这皮肉之苦何况,以自己家的身份地位,想要报复回来简直难如登天宁夫人冷哼一声,“凭你也配喊我儿子的名字冲这一句,便该掌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上前一步,抬手便要给云叶一巴掌云叶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宁夫人的手腕,眯起眼睛、俏脸冷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还从不知道,因为叫谁的名字便要挨上一巴掌的”云叶干惯了体力活,手的力气挺大,又在气头上,下手便没个轻重。宁夫人自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手腕被云叶一握,一下子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要断了似的疼得尖叫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把她抓起来”两个小厮虎着脸大步上前,一边儿一个,下手抓住云叶的胳膊,猛地反背到身后。宁夫人摸摸自己生疼的手腕,咬牙切齿,抬手狠狠地给了云叶两耳光云叶的俏脸火辣辣的,很快便红肿了起来,手指印在脸上清晰可见。云叶简直要气死了,怒道:“我是宁寒请来的,和你说不着,让你儿子来我倒要问问,这便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宁夫人余怒未消,根本不理云叶,摆摆手,一脸厌烦,“天也晚了,先关到柴房里去,明天再说。周嬷嬷,吩咐两个人看管着。若是跑了、死了,唯他们是问。”“是。”云叶被两个男人推搡着,果然被关到厨房不远处的柴房里去了。宁夫人亲眼看着柴房的门锁上了,门口又站了人,这才放了心,领着众人呼呼啦啦地走了。宁夫人一走,众人便都散了。厨房里的人回了厨房,个个低头干活儿,哪里敢议论。不大一会儿,前边儿的碗筷全部撤下来,宴席散了。小厮传话说:“少爷要醒酒汤呢,特意嘱咐让云姑娘做。”张管事便有些为难,有心如实回复却担心少爷恼怒、惹得夫人生气。若是自己做了呈上去,又恐少爷尝一口不喜欢,云叶的事还是瞒不住。于是来到柴房门口,求那两人放云叶出来。两人不过是普通小厮,见厨房管事跟自己求情说好话,也很为难。想要去跟宁夫人请示,又恐扰了主子休息;不开门,又恐宁寒喝不到云叶煮的汤迁怒众人。几个人犹犹豫豫的,前头便急了。按说,酒宴撤了,醒酒汤便要立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