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适才听下人说殿下对门口的对子多有品评,严某不知是否有幸能听到殿下高见。”“听说那是柳如昌的真迹,此人自诩风流雅士之首,一手好字名动天下,最为难得的是他个性清高自负,向来不和朝中政要打交道,而严阁老居然能请动他题字,不知费了多大的心思”严士贾摆手笑道:“也未用甚么心思,只是年前出游时与他湖中偶遇,在下和柳贤士一见如故,便有幸请来府上小住了几天。我二人彻夜畅谈理想抱负,相见恨晚,他感我志向高洁,临行前便赠了一副对联。”听他说的正经,陈岚不由心下好笑,当我好骗么柳如昌在此情形下写出此对,分明就是劝诫,居然能被你说成感其高志这颠倒是非自吹自擂的本事,朝中你便是第一人。若他知道你如此曲解真意,只怕是要气晕过去。俩人尽是闲扯,从吃穿用度聊到花鸟虫鱼,闲话说了一茬又一茬。时间流逝,陈岚依旧气定神闲,严士贾心头却被那诗堵到胸闷,忍不住开口问道:“瑛王殿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便是等你这一问陈岚浅笑,轻轻摇了摇头。严士贾瞬时会意,挥手道:“你们都下去,这儿不用伺候了。”陈岚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吩咐道:“你也下去吧。”、雨一众人一走,陈岚立马换了张面孔,笑嘻嘻坐到卧榻上,无比熟络道:“今天给严卿带了好东西,可前面人多口杂,实是不方便拿出来。”“这是”严士贾见他神色变化,反而生出了防范之心。他刚想伸手掀开盒盖,陈岚忽将他按住,摇头道:“严阁老可听闻过天下十奇香”“自然是听过,但是据闻这些配方早已失传。”他忽然会意,面色一动,“这盒中莫非是”陈岚点点头,眼睛眯成细线:“不错,盒中便是第六种夜隐,只需晚上”他侧过头低语了几句。“当真有效”严士贾显是不信,或是信了,但故意装出满脸的不以为然。“一试便知。”陈岚抽了扇子摇将起来这个老狐狸,不去做戏子当真可惜。“久闻瑛王殿下博学广闻,这么稀罕的东西也能弄到。严某佩服”他抱拳行礼,露出感激的神色。“严阁老爱香,朝中人人皆知。我二哥偶然得到此方,配出后自然第一个想到了你。”陈岚摇头,做出一副可惜又愤慨的样子来:“可惜今日前来拜访却见到这番景像,当真感叹严卿高志无人懂,日日在府中击壶舞剑、高咏涕涟,竟不得志而郁郁成疾,着实是令人惋惜。”严士贾心中本就犹豫不定,此刻听他又提到了白王,只怕这事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便不愿大大方方的将盒子接过去。陈岚见他犹豫,笑道:“你为官清廉朝堂皆知,我同那柳如昌一般,诚心存了结识之心。可是送些金银珠宝之类,一则入不了你的眼落了下乘,二则辱了你两袖清风的声名。”见他面色放缓,陈岚又接着道:“所以还请严阁老放心,这香虽是难得,但是原料简单便宜,不过是工艺复杂了些许,对你精致考究的生活品味,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他说的是云淡风轻,可句句正中靶心。严士贾听了极是舒坦,咧嘴笑道:“严某感激白王殿下关怀,这东西我便收下,还望殿下代为转答严某的真挚谢意。”陈岚的眼风从他腰眼直直扫到脚尖,又拿起扇子敲敲他的腿,那腿甚是无力的在薄毯下摊着,仿佛是真的动不了。“二哥与我交情最好,传达谢意不算什么。不过严阁老,你可要当心身子,腿脚如此不便,又岂能体会到那香的妙处”严士贾摸摸胡子,笑眯了眼睛:“嘿嘿,看来殿下也是此中高人啊,不过此事就不劳殿下挂心了。”陈岚点头:“如此人才整日在家养病,当是朝中一大损失,希望严卿早日全愈,才能站在正确的位置上,辅佐能人以成大事。”无事不登三宝殿,绕了个大圈子,原来是为这事严士贾不由心下冷笑,平日里素不来往,临时抱佛脚便想拉拢我,也太看的起我严某人了。陈岚站起身来:“东西已代二哥送到,我就不再叨扰,就此告辞”严士贾作揖行礼:“腿脚不便,不能亲送瑛王殿下了。”“不送,不送。”他摆摆手,自己拉开门踱了出去。严士贾见他离去,便将他的话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忙站起身来。坐着不动了许久,腿都麻了,他抬脚在地上重重的跺了几下,抖擞了精神唤道:“来人,叫方信过来议事。”少时一位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急急而来,拱手行礼道:“大人。”严士贾把那盒子推到方信面前,翻着绿豆小眼道:“老五说是老二托他送来的,你说他是何意”方信问道:“盒中何物”他冷笑一声:“也不是贵重东西,只不过花了些小心思,也算对我胃口了。”方信踌躇道:“可属下打听到瑛王和白王因为女人之事情生过嫌隙,这会儿应不会再替白王办事了吧。”他摇摇头:“他向来不和朝臣交集,不知为何做起这等事来”方信道:“怕白王只是块敲门砖吧,以老五的声名送,您如何收这礼”“哼。”严士贾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果然,他这会真动了夺嫡的心思。“大人,属下建议还是早做选择吧,不然夜长梦多。”天空阴霾,半空积了厚厚的云层,太阳早已躲的不见踪影。空气中浮动着烦躁的湿热,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三个孩子百无聊赖的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入夏了,草生的又绿又长,将这些孩子的身子遮了大半。可无奈草中蚊虫甚多,一个圆脸孩子体质偏热,特别容易招惹它们,只得手中抓了把草束在身上来回驱赶。他身边的胖子和果子则悠闲的躺着一动不动,蚊虫偏偏就不盯不咬,弄的圆脸孩子极是郁闷。“这种鬼天气谁会来游水啊,看着一会就有大雨下来”圆脸孩子叫石头,他对着自己的脸啪的一掌下去,顿时掌心一点殷红,便厌烦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抱怨道:“剌头哥分的什么活啊,他们在夫子那里舒舒服服的念功课,到要我们在这里守着喂蚊子。”“你肉比别人香些哈哈,蚊子就不咬我。”胖子在草里滚了一圈,十分得意。“那是因为你臭,平日里都不洗澡,连蚊子都嫌弃。”石头反唇相击,把草束摇的更勤了。“我就喜欢这差事,天天在学堂里背书,曰啊子的,闷都闷死了刺头大哥还念的那么起劲,真是搞不懂,他是以后想做官么”果子嘴里叼了一根茅草,说话时草尖儿一抖一抖的。“我困了先睡一觉,你们都别吵我。”“不准睡”胖子忽然扑上来,压的果子惨叫连连。石头突然坐起来,“你们别囔嚷,有人过来了。”三个孩子从草丛里伸出头来,果然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人。那人年纪约三十出头,穿了件青布短衫,手中拎着个油纸包裹。他脸上挂着和蔼的表情,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他径直朝三个孩子走来,拱手道,“请问各位小兄弟,这附近可有村庄”“往上游走半里有个村子。”胖子心直嘴快,丝毫不疑的给他指了路。“喂,你是谁,想干什么这村子小的很,都是些没亲没故的孤老孩子,可没听说谁有什么朋友亲人在外面的。”石头横过胖子一眼,将手中草束甩的啪啪作响。“喔喔,是这样的,前几日我老婆回云都娘家探亲,可是许久都未归家,我去娘家打听,结果说根本就没回来,我想着这儿叉路太多,会不会走岔迷了路”那人露出一脸凄苦的模样,躬起腰来连连作揖。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胖子小声道,“好像最近没有外地女子来村里啊。除了叮叮姐”“乱讲,叮叮姐和刺头哥老早就认识了,再说她还没嫁人”石头警觉性十分高。“我有次从她院子门口过,好像看到过陌生女子的。”果子挠挠头道。“你可别瞎讲”“是真的”几个孩子说着说着便起了争执。“小兄弟,我可真是来找老婆的你们看,这是在饕餮楼买的玉蓉糕,是她最爱吃的点心了。只可惜一路上走了好几个时辰,再找不到村子,这些点心只怕都要化掉了。”那人将手里包裹打开,逸出一阵阵诱人的甜香。小孩毕竟贪吃,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如此精致香甜的糕点,个个都直了眼睛。“别客气,别客气,快尝尝”那人顺水推舟的邀请他们。胖子最是心急,两只手伸过去各捏上一块,又疑惑的看向他,一脸寻问之意。“可以吃,可以吃,全都给你们。”那人干脆将纸包递了过来,笑的十分真诚。胖子欢呼一声,急不可耐的往嘴里塞,糖霜糊满了嘴角。三人吃的正开心时,云层中陡然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闷雷炸响,惊的孩子们身子一抖。“下大雨了,我们赶快回去吧。”石头抬头看向远方天地交际之处,一片雨幕如同巨大的灰墙般愈推愈近。胖子拿衣袖抹了嘴,扯着那个陌生人道:“我带你去村中避避雨,若是找着你老婆,以后可别忘了再带些好吃的来。”“自然,自然”那人笑的和煦,脸上挂起十二分的真诚。叮叮趴在桌上练字,文房四宝散了满桌。窗外豆大的雨滴打在窗纸上,响起一片有规律的节奏,一阵急一阵缓。她把刚刚写好的字凑到眼前,觉的十分难看,便将纸揉成团扔到一边,然后抽笔再写。可雨声闹人,再也静不下心来了。越写越不对劲,她哀号一声扒到桌上,心中叹道,为何写不出他那样好看的字呢若用这样的字迹给他回信,岂不是要笑掉他大牙叮叮甚至可以想像出他看到信时的表情无鳞说此人不能多接触,想写封回信结果字也写不好,这信到底回是不回她兀自在那纠结,心中七上八下。“无鳞,在么”虽是看不到,但她知道他就在这里。、雨二他走到她身后,了无声息。叮叮转头把笔塞到他手中,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你写几个字我瞧瞧。”无鳞瞅她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不会。”叮叮一呆,气氛有些微微尴尬。不会没听错吧,他居然说他不会写字“不会真不会”叮叮眨眨眼睛忽而大乐,似找到了一件十分有乐趣的事情,“那我来教你写字好不好”她急急起身,想拉他在桌边坐下,可他如根柱子般任她推攘纹丝不动。“学这个有何用”“呃啊也许方便和人交流”叮叮挠头搪塞,她只是想和他一起做些事情,至于做什么,其实那都无关紧要。无鳞摇头:“这没有意义。”叮叮张了张嘴,叹出口气来。他的表情虽比当初多了那么一些,却仍然是很少很少,微小的她几乎看不出来,离俩人初初相见时的样子差了太多。但是他的任何一点变化,她在心底都是喜欢的是呢,你终有一天会变成以前那样,我愿意等。“你很在意我是否像个凡人”他忽然问道。叮叮摇头,双手环上他的腰,胸口处那颗红色的小石头荡出一圈热度,他的身子很温暖。“一点也不。”她轻笑出声。他明显的呆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心中一颤,是了,无需任何言语,其实这样就以足够。努力靠近的两人,又有什么鸿沟不能逾越叮叮忽然觉着外面淋漓的雨声十分悠扬动听起来。屋外传来尖锐的哨声,在大雨的嘈杂中显的特别明皙。叮叮不由暗骂,如此好的良辰美景活生生被你破坏掉了,这是剑鸻在召唤绯羽吗“我出去看看”她挣脱他的怀抱,急急补了一句,“马上就回来。”剑鸻正站在廊下避雨,表情十分严肃。他见到叮叮,忙招呼道:“钱姑娘。”“你在叫绯羽吗这么大的雨,它能飞过来么”叮叮抬头望着天色。天上厚重的黑云低低压下,昏暗如傍晚。下了许久,那云竟然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反而是愈发的浓黑,这雨怕是一时三刻停不下来了。“能来,姑娘且放心。”剑鸻目不斜视的看向远方天际:“这两日烦请钱姑娘一定要待在院中,不要去任何地方,院门和房门也要注意时时锁好。”“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见他表情严肃,叮叮心下一凛。“我今日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门外窥视,前去查看时又不见踪影,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村子地处荒辟,村里的人大都相互认识,也不至于有外人前来而不被他人发现啊”叮叮摇头表示不信。“我和苏小姐前来是为避祸,若真有高手潜入,定不会惊动其它村民。”剑鸻眉头紧锁,现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那人穿了件青色的衣服,从门口过时,往内瞟了一眼,起先我未再意,后来他又几次三番装作从门口路过,次次均有意无意向内张望。这人恐怕是个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