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在房中扣紧了门条,坐到镜前卸妆。她拔掉头上珠翠,换上方便行动的深色劲装,忽发现掌心全是冷汗,便取了手帕使劲的擦起来。房门处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谁”她陡然一惊,手帕飘落到地。“是我。”传来一句简短的回应。月白松下一口气,移至门边,浅笑:“殿下来的好不凑巧,奴家已经睡下了,若是想见奴家,明日请赶早。”外间那人只顾咚咚敲门,不再吭声。“哎呀,别敲了。”月白将门扣移开,正欲回绝,忽然一只手急探而入,捂住了她的口鼻。一个身影推门闪入,她定睛一看,此人面上毫无特点,想了半刻,才记起是谁。“唔灰隼,泥好大的毯子”她用力去扒他的手,无奈对方手劲极大,将自己牢牢锁住,半分气力也使不上来。“立刻束手就擒,不至于伤了你漂亮的脸蛋。”灰隼说话向来认真,有时真能把人活活噎死。月白柳眉倒竖,怒道:“快晃手,吾可是瑛王殿下的女人,泥噗要命了”“说的不对。”他俯身贴耳:“你可是我的女人。”“泥说什吗”她猛然睁大了眼睛。“殿下说了,可留你一命闭上嘴,乖乖跟我走吧。”灰隼直直将她扛了起来。月白是聪慧女子,听他如此说,心下也有了几分明白,幽幽叹道:“本想着今夜之后,不管事情成是不成,都远远的逃开,选个荒僻之地生活。将这些事全部忘个干干净净,却没想到殿下连这也算到了”“严大人送来的岂会有好人,傻子才会信。”灰隼答的认真。“也是,我并非什么好人。”月白摇头:“而今落到你们手上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手中仅有一只送信的鸽子,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只希望殿下发发慈悲,宁愿他将我一刀杀了,可别动些奇怪的刑罚,小女子我真真受不住。”“我们可从没指望过要从一个弱女子身上套得消息。”灰隼语气中透出几分骄傲,“殿下答应了,等这事结束我便娶你过门,待给我生下几个大胖小子后,难到还担心你不和我们站一边么”“你”她呆住,眼眶滚出了泪水。行宫四周的军营,白顶连成片,火光灼灼。夜太过深黑,火把火盆烧的虽旺,红光也照不出十步开外,只能圈出小小一块方圆。到了军营栅栏之外,依旧是迷一般的浓墨之色。周子将军歇息前由王副将陪同,踱着步子巡营一圈。他治军向来严谨,眼见营中交班换岗井然有序,心下满意,正待回去休息时,忽见帐蓬背阴处两名士兵蹲在地上喝酒,立刻寒下脸来。“这”王副将大惊,这两人竟公然违反军纪,胆敢在营中饮酒其中一人满脸虬须,抹着胡子上的酒露骂咧道:“遇到这种事情,老子也只敢跟你说,你嘴巴劳靠,不会添油加醋的四处乱讲。我老家可是东北的,狼群最喜欢在这种黑哩八漆的晚上猎食,厉害头狼带领的狼群,可以荡平整个村子的活物。”另一人是个白净瘦子,摇头道:“我说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西南平原上哪来的狼群。”虬须汉道:“呸,跟你说了你还不信,那你说说,蛰伏在长草中的不是狼是什么你肯定是没见过狼,只有狼眼才会发出那样的精光”两人说的兴起,忽背后传来咳嗽声,齐齐回头,才发现周将军和王副将铁青着脸站在身后。“将军副将”两人慌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急急行礼。王副将上前一脚将坛子踢出老远,喝斥:“三更半夜竟敢在此喝酒,你们哪个队上的”虬须汉挠头道:“这这个不是酒,我们是酒虫上来了难受,所以把清水灌进坛子里,我俩”他瞟那瘦子一眼,“假装解解馋。”王副将把坛子拎回来闻了闻,怒道:“还真不是酒,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这里鬼鬼祟祟,即便没有喝酒,也得严罚。”周将军横手拦住他,面色凝重:“说说,刚才讲的狼,是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躬下身去:“我们不敢说。”周子沉声:“为何不敢说”虬须汉把头压的低低:“军纪约束,谣言诡语,淫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到不言到,误军同样要杀头。”周子冷冷道。瘦子用拐肘顶顶虬须汉,催促道:“你若真是十分肯定自己的亲眼所见,就跟将军大人说说,我们虽无证据,可也没有到处乱说,将军大人自有判断,不至于治了你的罪。”虬须汉堪堪抬头望着周子,扭捏道:“白日里行军时,小的小的一时尿急,便走到一边方便,见那齐胸高的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便便走的远了一些”王副将见他别别扭扭,一脚踹到他膝上,斥道:“还敢擅自离队,胆子可真不小。大老爷们怎么软绵绵的,站直了,好生说话”“讲清楚,就不治你违抗军纪之罪。”“是。”虬须汉清咳两声,小声:“小的觉着草丛晃动,定有活物伏在里面,便想凑过去看,今个白日里天阴的很,没有太阳,可也不知是小的眼花还是怎么,就偏生看到草隙中泛出许许多多的精光。”他见周子脸色越重,越发小心翼翼道:“我东北老家的原野上的狼群便是这样,白日里藏起身形观察猎物,然后在这样黑漆漆的晚上,瞪起绿色的圆眼睛前来”瘦子插嘴嘀咕:“我就是丽城人氏,这一带根本就没有狼。”“不是狼是什么,难到是人啊”虬须汉横他一眼。周子凝重道:“后来呢”虬须汉骚头:“当时小的吓出一身白毛汗,哪敢多看,急急忙忙就赶回队来了。”王副将也查觉到不对劲:“你说的可是当真切莫胡编乱造”周将军道:“你看到了多少光,说详细些。”虬须汉点头:“匆匆一眼也没看多大明白,好像有老大一片了。小的直觉向来可准,那些畜生敌意满满,可是把我们当目标了。”他说完便眼巴巴的瞅着两人:“周将军,小的脑子清醒的很,句句属实,绝计不是胡话。”周子沉吟后道:“你们回各自队上去,我不想再第二人嘴里再听到,不然军法处置。”“是是”那虬须汉连连点头,拖了瘦子快步离去。“将军,末将以为事有蹊跷啊。”王副将踌躇道:“那精光恐怕不是什么狼眼,而是”“刀光剑影,哼看来有人盯上我们了。太平盛世,也免不了会有乱臣贼子。”他绷紧了脸:“回帐,传令,叫醒各队将领,即刻夜起训卒加固营防管他是真是假,断不能让一伙小蟊贼打了我周子的脸面”士兵们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被人从梦乡中拖了出来。“怎么大半夜的操练啊。”总有人会忍不住牢骚满腹,可嘴上得了便宜后,皆被五花大绑挨了鞭子,批成反面典型。周子大声训斥:“敌人如要偷袭,最喜这种极黑的夜晚,进,可攻其不备,撤,可全身而退,以最少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所以,越是此时越容易丢了小命,你们不得掉以轻心”众人心中犯了嘀咕,西南平原国之腹地,哪来的敌人既然将军说要操练,咱们就只有练着夜半时起了雾霭,火光圈出的范围更小了。军士们在栅栏前堆起御箭的草跺,还未垒毕,忽然一只箭矢从雾中飞出,险险越过草跺,扎到土中。边上兵士还未来的及通知,更多的流矢从夜霭迷雾中飞出,铺天盖地而来。“有敌来犯”营中顿时钟鼓大噪。兵士拖了厚重的盾牌上前抵御,如雨利箭砸在盾牌上,顿时响起一片密集的鼓点,待得第一轮飞箭停歇,弓弩手在盾后排成列,张弓还击。飞弦钉入浓雾,如进深渊,没有丝毫动静。这样往来的箭雨连下五次,竟将防御用的草跺扎成了刺猬。大家到此时才佩服周将军料敌如神,幸好有所准备,不然被扎成刺猬的,不是这草跺,而是在场众位士卒了。片刻后,黑暗中不再有箭袭来,众兵士个个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那片漆黑的浓雾。“把草跺分捆点了扔出去”周子下令,“提防对方使用火攻”一团团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在空中划出瑰丽的弧线。落地时,映亮了雾中潜伏着的,如鬼如魅的身影。“进攻”鼓声乍起,成群的黑影鱼跃而出,破开浓雾扑来,和一众营防士兵打成一团。来袭敌人虽装备俭朴,可进退有度,自成章法,显是受过极其严苛的训练。最关键的是他们多身负武艺,个个皆是以一档十之态,下手狠绝,杀的十分凶残。陈岚端坐殿中,听得宫墙外喊杀声不绝,下令道:“剑鸻,你携灰隼到前方助力。”剑鸻一呆:“殿下这里也需人贴身护卫。”“不用。”他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欺霜剑,蓝穗轻摇,青锋在烛火下反出锐利的光。、行刺一忽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竟是彤菊慌忙火急的奔来,见陈岚好端端坐着,道了声万幸,抚着胸口喘道:“殿下宫外,好像来了敌人。”陈岚看见她未有丝毫意外,沉声:“你可知来者何人”彤菊摇头,一副我见犹怜的乖巧样子:“奴婢不知啊只是心中担忧殿下安危,便想着过来看看。”陈岚点头道好,冲她招招手:“你过来。”她眼眸愈发秋水可人,施施然走到近处,下颌忽被他三根手指捏住。“坏人来了,你怎么办”彤菊脸颊红染,俏声道:“我在这儿陪着殿下。”。“那你便待在这儿吧。”陈岚徐徐勾起嘴角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眼下竟然还在痴心妄想着,自己走上这条毁灭之路,莫怪他人无情无意。宫门前,剑鸻和灰隼加入战团,前方胶着的战局顿时缓解下来。剑鸻动作如飞鸟迅捷,手中又持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攒入人群一阵横劈竖砍,无人能挡。凡见士兵招架不住的江湖高手,他便接过来,手腕翻覆间,打的对方毫无还击之力。灰隼一副修长身形,却蛮力惊人。他在场上窜来滑去,凡见有人打的胶着,便蛮牛一般顶撞过去,力运双臂禽住敌人,将对方如沙包般甩出七八丈远。剑鸻修的便是夺命之术,手持利器招招催人性命。灰隼尽在其间插科打诨,随手抓起敌方往人多之处掷去,砸的对方晕头转向手断脚残。即便黑雾中不断有敌人潮水般涌出,在两人默契配合之下,守军虽也有死伤,但一时三刻也未见败相。营中打的热火朝天,却不知远处黑暗中,一行黑衣人在夜色掩映下匍匐前行,收敛气息,睁着泛起绿光的眸,如一群饥渴凶残的饿狼。他们的目标,便是军营后方的行宫。满堂的蜡烛将大殿照的一派光明,却驱不散这儿阴冷的气氛,陈岚沉默不言,彤菊便伫立一旁不敢吱声。相处已有不少时日,她从来都无法猜到这男子心中所想。为何叮叮能和他情投契合,而自己靠的如此近,就偏偏只能感受到他拒人千里的冷意陈岚立在一排火烛前,用软布擦拭着明晃晃的剑锋,细长的剑身泛出许许多多的亮点,在墙壁上颤悠悠的闪着。这柄剑是专为此次祭礼打造,有着装饰用的银铃和极长的剑穗,剑锋窄而薄,比一般用剑伸长了寸许,虽削弱了砍劈之功,却大大的增加了直刺的效果。若非如此,面对那个异类又怎能一击即中可仪式用剑并非杀人凶器,今日却不得不再次沾染鲜血了。他手一扬,将拭剑的布扔了出去。右手执剑当胸横握,轻轻的阖上了眼帘,叁、贰、壹来了刹那间,殿门大开,暗处敌人如猛虎扑食般冲了进来,带起的狂风灭掉了不少蜡烛,殿中顿时暗淡下来。他微微一笑,左手持剑屈臂,青锋当横于胸,右掌立于下颌前,行了个标准的持剑礼,“等你们很久了,一起上吧,让我看看你们水平如何。”那队暗杀者中的头领,竟然是个熟人,乃华岭中的军领大人。他见陈岚此时依旧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模样,冷哼:“早就听闻瑛王嘴皮功夫历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一起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一人一刀下去,你还能留得全尸”陈岚嘴角勾起,邪邪一笑:“不一起上,难到想和我玩车轮战我把这么多守卫支开,便是专为等你们前来,可别枉费我一番苦心。”“少废话”边上一人早已忍不住,“兄弟们,抄家伙上。”彤菊蜷缩在椅边的阴影中,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们。原本以为出了那山,便能抛弃掉过去所有,生活从此苦尽甘来。而遇到陈岚,更是她以往无法想像的美好。没想到今日此时,那军领又出现在眼前。以往每次见到他时,便是噩耗的开始,如今他的现身,是否又会带来另一个恶梦。殿中,十六人将陈岚团团围住,八人一圈分作两层,摆出个八卦双环阵来。“如此看的起我,多谢”陈岚身形微动,乾坤离坎四个方位,四把短匕忽然伸将过来,直取其颈项。陈岚身子缩卷,长剑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