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会有毒的。”她这是玩笑话,司马纨脸上也还笑着。王齐玥同司马纨不和,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谢幼安不着痕迹地带开话,笑问道:“今夜来了这么多女郎,可是要来什么了不得的大名士”“姊姊整日待在府里,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啊。”王齐玥眸子望着门外,也带着万分期待地道:“三吴顾氏,顾子缓啊。”顾子缓三个字,声音略略大了些。引得好些女郎都往这儿瞥了几眼。谢幼安微抿着唇,脸上笑意丝毫未变。旋即一片低低议论,忽然一婢女报信道:“顾家郎君到了。”众女郎屏息以待,眸子紧盯着门口处,简直目光灼灼得要将门槛烧穿。半响,来人一袭白衣乌发,面如玉般白,轻绸广袖似水带风。衣裳粗看只是普通的丝绸布料,但隐约间褶皱处,掠过一抹入水般的银色。便知这布料的珍贵稀少,郎君的身价不凡。他唇角有一抹淡淡笑意,光是静静站着,便是颠倒众生了。眼神掠过诸位女郎,被那么多双眼神紧盯着,他唇角依旧是淡笑,抬步衣袂微微飘拂。竟向着陈郡谢氏的谢景恒那儿走去了。“呀,谢家几时与南方士族交好了”“从不曾听闻过啊。”众女郎眼瞅瞅谢幼安。又不便上前言问,俱是欲语还休的模样,期待着谢幼安开口解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顾郎君当真谪仙般的人物,不愧是天下智者江宴的嫡传弟子。”司马纨也笑道。谢幼安唇角含笑,回了句道:“可惜我堂兄谢叔源不在,不然也能双壁齐辉。”司马纨眨了眨眼,便微笑着不再说话。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忙,也懒。先来个正经的土下座也希望大家给我点评论续费我的动力、谢容修等顾子缓随着谢景恒离开,众女郎这才能冷静些。王齐玥忽然扯了扯谢幼安的衣袖,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轻声道:“你怎么把谢容也带上了”围绕在萧家女郎身边,果然有个身着杏色襦裙的女郎。“你眼神倒是好”谢幼安很快看见谢容,便说道:“她想来端午宴会,我还能拦住不成”“你若把谢家那份请帖拿上,她还怎么进来啊。”王齐玥嘀咕了句。谢幼安笑了笑,没有理会她。对于谢容这个妹妹,她总是能避则避,不想多什么交集。“姊姊只知道以德报怨,却不想这要以何报德呢”王齐玥继续嘀咕道:“她幼时便敢对姊姊那样,谢夫人竟也容得下她。”若非谢容在寒冬腊月,将谢幼安推下荷花池里,她的先天不足早该调补将养好了。不过也幸亏当时的九死一生,才让谢幼安与师父结缘。让彼时八岁的顽劣女童,渐渐长成名倾江左的谢家才女。最近总会想到往事,叹句命运莫测。谢幼安安抚她道:“往事罢了,提这些做什么,谢容想怎样由她去罢。”“左右是我多管闲事,狗拿耗子,瞎操心。”王齐玥翻了个白眼,终于乖乖地闭嘴了。谢幼安不欲多说什么,便道:“我去广源亭看看,你们先聊。”“姊姊进宫赴宴不是去这儿,便是去哪儿的,真是半点也不想呆在大殿里啊。”王齐玥睨了眼司马纨,取笑道:“可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姊姊多喜欢来宫里呢。”说话说的,可真是半点不怕得罪司马纨。谢幼安不去理会她了,径直离开大殿。同司马纨讲话需时刻提神,她今日不想那么费神,只能躲着点她的试探。“女郎,公主的话似意有所指”左右无人,甘棠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啊。”谢幼安看着月色初现,天还没完全暗下去的景色。半天才道:“让她去猜,让她去查。猜不到便罢,猜到查到了自然也收手了,总归是聪明人。”走着走着,脚步一顿。甘棠疑惑地向前看去,立在亭子边那道颀长身影,可不就是方才大殿里的顾子缓。她和司马纨她们说了几句话,便到了这儿,这人怎么比她还快“幼安,好久不见。”这厢谢幼安还在踌躇,他先走向她来。熟悉的眉眼,眼角微微上挑,唇边衔着笑意。独立于漆黑的凉亭前,交绢锦纹白缎衣裳,在夜里也瞩目得紧。她不由左右看了看,竟没有跟着众多女郎,也不知他怎么脱身的。“别来无恙。”她扬起笑容,顿了顿,道:“师兄。”对她变化的称呼只意外了一瞬,顾子缓脸上还是温和地笑,说道:“想同你讲一声,始兴、南康和庐陵都发了大水,但奏折还没有呈上去。大概和琅琊王有些干系。”琅琊王司马道子是北伐的大阻力,若能有其把柄,便不成威胁了。北伐之势的暗涛汹涌,能瞒过几个明眼人谢幼安听懂了,顾子缓似乎是想要帮她。见她不语,顾子缓也不说话。“姊姊”这么个柔软带怯的嗓音,又含着一些些的疑惑,将两人片刻的沉默打破。树下五步之外,站着个杏色襦裙的女郎。小脸大眼艳丽极了,身边没有任何婢女。她走了两步,似刚才发现顾子缓,忙盈盈行了一礼,娇娇地道:“顾家郎君好。”看来是看上顾子缓了。谢幼安了然一笑,道:“我还有话同王家女郎将,先走一步。”等她走到三丈外,微微偏头瞥了一眼,便见谢容挨着顾子缓说话,两人近的只有半步。扑哧一笑,她望向周围漆黑的道路,和前方一点光亮的殿堂,直直前走没有再回头。往昔之事不可追,只能向前走,一直走。庙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而站,陆恒同陈郡谢氏之人一言不发。会稽王司马道子同琅琊王氏的人,吵着要去赈灾。抢着抢着司马曜大怒,甩完奏章才能冷静赈灾的差事竟莫名其妙落到顾子缓头上。“真不知名士要怎样去赈灾镇乱,该不会一路铺锦熏香去吧”这是多数朝臣之思,却因其背后有顾家这个大粮仓,极少有说反对的话。六月初九,始兴、南康、庐陵发大水,水深五丈。汛期刚过七月却又大旱,好好的庄稼地里颗粒无收,旱死禾苗饿死庄户。“璇玑,你说司马道子为何抢着去赈灾”“朝堂之上权谋之术,你问我有什么用”璇玑低头研磨药粉,两耳不闻窗外事。“司马道子向来最好酗酒,其次好权财。天下苍生几时放在眼里过。这背后缘故,我却琢磨不出。”谢幼安却依旧看着她。“既然捉摸不出,说不定是女郎多心了。”谢幼安皱眉,放下茶杯道:“但我总觉得还要再发生什么。”“北伐算不算大事”璇玑淡淡地道。“可若要成事”侨姓士族至少不可在背后给她捣乱。谢幼安想到几月前谢景恒对她的话。“查到了梁益荆三州的大旱,由度支尚书的四曹袁家人管理,赋税等事宜似乎不太正常,不过灾荒之际税收不正常才对。”谢景恒只是嗅到一丝不对劲罢了,远算不上什么把柄。袁英英说她手里有袁家的把柄,应不是胡乱说的。谢幼安瞧不出有什么端倪。“真想亲去一趟荆徐二州瞧瞧。”她轻喃,却唬得耀灵一惊,忙道:“那两地刚发水灾,随后必有疾疫。女郎可别什么热闹都要往前凑啊”“想想罢了。”她笑了笑,又瞧了眼璇玑说道:“再者有璇玑在,愁甚么疾疫”说是那么说,但大灾过后北上伐燕,时机不对。春夏多疾疫,待秋收结束,北伐之际堪堪。斜阳映得整个陆府红彤彤的。清风徐徐,小池里菡萏娇艳。陆府哪儿都有花草树木,一草枯萎一花开,后院小荷露尖,这一池塘菡萏挨得紧紧,初露风华。“荷花真漂亮。”她和陆恒并肩站着,望着一池菡萏绿叶舒卷,随意地道:“原来的谢家后院里也是有荷花塘的,只是我幼年落水过,娘亲叫人给填了。”“”谢幼安瞥了眼陆恒的神色,忙道:“别这模样,皱着眉,好像要填平这池塘似的。”“当初挖的深了些,仔细想想,确实不妥。”“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所以食不下饭,寝也难安。”“我看过列子,笑我杞人忧天”陆恒自己想了想,才道:“这池挖了半丈深,若只是清池还尚可,但莲花池底下都是淤泥,落入水里容易陷下去。当初是我没考虑清楚。”见他如此认真,谢幼安禁不住失笑,转而道:“ 赈灾途中必定不安稳,陛下可有让你调兵护送”“并无此意。”“陛下之心不易可揣啊。”作者有话要说:有喜欢顾子缓的吗、赈灾修永嘉之乱,北方大片土地沦陷胡人铁蹄之下,大批流民南迁,东晋朝廷为了管制这些大批的流民,便设立了相应的侨州侨郡。徐州乃是侨迁流民所在之处,相较别州混乱得多。顾子缓一路以马匹押送粮食,借着身边人对此地形熟悉,官道连同小路一并换着走。只求迅速到达庐陵郡。“郎君何不休息一会儿,下午再赶路也不迟啊。”侍臣王恭劝道。“无妨,早日到徐州百姓也好早日饱肚。再者快些到驿馆,也能好好休息。”此行一路果断命令,毫无半点矜贵的做派,他完全不像平日里清高不理俗事的名士。王恭望着他平静温和的脸,看见他眼神似带若有若无地试探,不由心中一凛。无言行礼退下,悄悄藏起了心中歪念。看来不能小瞧这所谓无为的年轻小郎。天际灰朦,雾气氤氲得白日里也看不太清前方。天色刚暗下来,顾子缓便下令原地休息,不再继续赶路。押送着五车粮食,大灾之后定然盗贼肆行,夜里赶路实在太危险,极易得不偿失。“王恭,此处距庐陵还有多远”“禀郎君,此地已是庐陵郡了。”“这便是庐陵了”惊讶了一瞬,顾子缓不由沉默片刻,下令道:“继续往前走吧。这粮食如何用来赈灾,士卒如何镇乱,一切都找到扬州的刺史再说。”目所及处,无不是断垣残壁,泥泞满地。酒家的旗杆折成两半,水缸破碎一地。田里已没成泥泞水塘,千里鸡犬之声不闻。这哪里有人烟,哪里像是个郡县又行了半日,地上水塘渐渐干涸处,这才慢慢找到灾民。大水一发,昔日繁闹小街半点不残存,坐在路边衣不蔽体的难民,忍着寒冷饥饿,一张张僵硬发紫的脸庞。目光空洞绝望,苟延残喘的活着。“禀告郎君,向此前行十里,便是袁使君所在府邸。”前去探路的士卒道。“好,先去拜见袁府君。”那王恭小心地道:“郎君,不若先去驿馆洗漱,仆去下帖”“在此等危急时候,无需如此在意礼仪了。”顾子缓见左右无人,便道:“你是叔父派来协助我的,定然是能干之人,若有想法直言无妨。”王恭正好想表忠心,于是便道:“仆虽不才,必当鞠躬尽瘁。”顾子缓笑了笑,说道:“那便由你指挥这些士卒护粮,我自去拜见袁府君。”“是。”“此行虽为赈灾,却也要防居心叵测之辈,恐盛传谣言,聚众抗粮。”他走前淡淡地嘱咐了句,留下呆愣在原地的王恭。分明是第一次赈灾的名士,却心思细腻,一路反应机敏,主掌大局又如此从容笃定。半点不逊色昔日宰相谢安石,此子绝非等闲,小看不得。顾子缓前去赈灾后,朝堂愈加局势复杂。先是琅琊王司马道子称病不朝,后司马曜又下令要让王烨之回朝做官。众人纷纷揣测,难道是琅琊王失于圣宠了谢幼安展信看了许久,方才拿在火烛上烧尽。“王家郎君当真要回建康城了”甘棠问道。“自然是该要回来了。”她有些恍然,烛光映在眸中,似有两簇小火光。顾子缓一封书信打破僵局,琅琊王司马道子竟和陈郡袁氏一道,收取五倍税费,硬生生将富裕之地逼为贫瘠。这份天灾,不知有几成是人为谢幼安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