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能不能得势还难说。谢幼安收起匕首,藏入怀中,连着他的令牌随身玉佩,一齐摘下拿走。随后朝着晋人驻军的方向,她步态从容地走去。“且慢,你是何人”果然被巡逻的士兵拦下,谢幼安旋即掏出令牌道:“我乃长乐公近侍,将军有急事要办。”领头的检查了令牌无虞,还了给她,抱拳让路。谢幼安脚步稍稍加快,显得确有事要办,但毫不仓皇。一路无阻,顺利的谢幼安暗叹果然时来运转了。只要充作燕兵,在客栈以玉换马匹,天亮她便能回到晋军营里。若是慕容盛的追兵到来,此地一路广阔她无处可躲。谢幼安犹豫许久,决定在客栈待上一夜,天亮慕容盛若还没收兵,陆恒必会亲至。她找到简陋客栈,见到是汉人伙计,便暗自舒口气。上前道:“一间上房。”她一身胡人士兵打扮,又是深夜来此,伙计战战兢兢地说:“是,上房在两楼,左边那间。”边走在前带路。传来微弱的刷刷声,那是训练整齐的精兵战甲摩擦,才能发出的声音。谢幼安脚步一顿,刚回头客栈门即被踹开。“连客身份都不曾问,便敢招待了”那本应躺在胡床上的人,此时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她。慕容盛为何不曾昏迷。她手有些发麻,捏住袖子里的银簪。电光火石间,她想明白了,慕容盛早便知道簪子里的玄机,偷换了药粉,却不阻止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诱敌之策。只能认栽了。背后一层冷汗,暗自庆幸她更改了主意,还不曾来得及传信陆恒。若是败露了身份,为了不拖累陆恒连累家族,她此刻怕是要撞死在这客栈柱子上了。慕容盛鼓掌道:“女郎甚有勇,惜计谋拙劣。”他走近谢幼安,看着她那张暗黄的脸,又啧啧道:“稍稍乔装,便想在我慕容盛的军营来去自如,莫不是太小瞧我燕国了”她垂眸不语,心里犹自想着脱身之策。“押回去。”他面无表情地下令道。谢幼安刚逃出慕容燕的营帐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抓了回来。“你似乎从来不怕我,为何呢”慕容盛看着她,微笑道:“是对你太客气,教女郎忘了我胡人慕容燕,是你晋人口中生啖人肉的虎狼,茹毛饮血的异族”这慕容盛才是真有胆识,她方才匕首对着他心脏,都能按兵不动的装睡。若他有一丝肌肉紧绷,神色防备,她都能察觉出不对劲。谢幼安垂着眼,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怒气。“燕国也知礼学儒,怎会生啖人肉。”半响,谢幼安微偏了偏头,说道:“我本晋人,也无做出什么有损燕国之事。还望将军雅量放我归国。”“你前个时辰还将匕首搁在我胸前,现倒是叫我雅量”他笑道,手指将她的脸庞摆正,道:“我可非圣人君子,气量甚小,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谢幼安苦笑道:“将军是燕国皇族,读书习礼,一言一行皆是表率,莫要玩笑。”“谁同你玩笑。”他眸色深深,说道:“索性你那一刀未去,该庆幸自己一时心软。总归我慕容氏在你眼里,是蛮人异族。”他生气的实是莫名其妙。她本来就是晋人,想要逃跑回国不是再正常不过,何必如此费口舌同她争辩理论,难道还想要教化她不成“淑安不敢。”良久,她才说了句话。“我问你,你拿走匕首也罢了,为何还要将我的玉佩取走”她顺手拿走当然是觉得有用处。抬眼刚欲认错,便看见慕容盛眼眸略弯,似乎眼带笑意待她回答。谢幼安心中悚然,当下迟迟不语。“可是好歹顾忌着我待你不薄”慕容盛似是心情稍霁,扬唇笑道:“你可知,这玉佩是母妃传下,命我送给未来妻子的。”他误会了。以为她是对他有情才取走玉佩谢幼安惴惴不安,以前觉得此人睿智不凡,怎么又如此愚不可及。她又是久久不言。慕容盛笑了声,竟然丢下了她,径直走了。望着空无一人的帐内,谢幼安坐在地上发愣。被抓回来的下场难道仅此,没有别的惩罚吗不对,待白日慕容盛再细思,便能猜到她拿玉佩的真实心思。到时恼羞成怒,她怕是要吃些苦头。罢了,只要能留下性命,到了燕国她自有脱身的办法。作者有话要说:no评论no动力躺哭、女夫子谢幼安被掳来战场起先是闲着的,每日无所事事的看几卷书。但随慕容盛退军至安平后,她便被指派了件差事教导此处小孩习字。能接触多人人便能找到离开的办法。谢幼安于是欣然接受这差事,笑道:“正巧我喜欢孩童。”慕容盛似笑非笑,道:“若教得不到镇不住那些孩子,可别回来哭诉。”“殿下是让我以何身份”谢幼安很快明白了关键。“我之爱妾。”谢幼安默然,如此卑微地位要去为人师,慕容盛还真看得起她。翌日辰时,谢幼安便赴往她的学堂。本以为她是第一个至,谁知学堂里静得落针可闻,却坐满了人。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心道他们到底是何时来的。谢幼安一踏进学堂,底下孩子有大有小,年纪最小的估摸只有六岁,也有十四岁的少年。俱是沉默着看她,还看她身后是否跟着人。“从今日起,我便为你们授课。”她这话刚起头,孩子们顿时瞪大双眼,一瞬安静消失,学堂里议论声如沸水般,“女子怎可为夫子”“要我们拜这个女郎为师”谢幼安见状心中暗骂,万万没想到,慕容盛连她是女子都未曾说明过。她也不说话,等待着议论过去,第一位站出来质疑的人。“敢问足下是何人”“长乐公之妾。”她这话一说出,几位年长的少年满脸通红,看向她的目光刀子般尖锐,仿佛她侮辱了他们。“是女郎想要来教书”那少年蹭地站起来,问道:“何不为长乐公诞下孩儿,好好在后院养育自己的孩子。”她眸光望了底下一周,那些孩子顿正跪坐着,年龄小的还带懵懂之色。他们身上的衣着整洁干净,但都不是什么好布料,甚至有几个补丁。在学堂的第一课,她相信这些孩子穿的,肯定是家中最好的衣物。被她教学的孩子大半是胡人,据她的猜测,多是慕容盛手下官兵军户的孩子。寒门贱籍本来是上不了什么学堂。这次机会格外难得,所以那些少年才会如此愤懑。但都如此愤怒了,也不曾出言中伤羞辱她。除了在意上下礼仪,这也正说明了,慕容盛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仲尼焉学”谢幼安对那起身的少年道。孔子的师父是谁“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那少年脸庞清秀,认真地道。“这是子贡的话。”谢幼安知道他的年纪,应当是读过论语,才故意如此问。当下便笑道:“周武文王之道既然遍地都是,在哪里都能学习,你们便不需要专门的师者传授了”少年脸色微僵,没有说话。“师者何解”他想了想,道:“教人以道者为师。”“然也,礼记云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谢幼安脸上带着淡笑,循循善诱地道:“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认为哪里言错否”“无错。”“女子不可为师,可有何典故或哪位圣人所言”少年涨红了脸,半天摇头道:“无。”“我学识不够还是品德恶劣,何以不配为人师”那少年不语,另有一人站起道:“哪怕足下教的再好,我等日后若被问师从何人,总不能说师从长乐公之妾吧”“我只管启蒙指引,你们在座同窗”谢幼安又扫了一遍,道:“在此共二十八人,日后不得言师门。”此言一出,学生皆哗然,片刻后低低议论起来。再次安静之后,有人问到:“足下能教我们什么”“世人皆好的玄儒我能教,其余墨家法家兵家书法绘画,你们若是想学,我也教得。”谢幼安勾唇微笑,知道总算压住了,这样才能正常讲学。“夫子是对年长学着之尊称,我不敢当,在学堂内唤我先生即可。”没人应她,底下显然被她轻描淡写的“都教得”,再次狠狠惊到了。谢幼安便笑了,说道:“若无其他疑问,今日且先讲论语。八岁以上需理解背诵,以下孩童先认字。”习字读书多是士族才能做的事,所以一旦接受了她,这些孩子便格外勤奋珍惜。哪怕没有书籍,谢幼安的才学亦足够教导他们了。她将孩子按年龄资质分成了三批,依次因材施教,以论语、道德经认字启蒙。总之不过三两天,谢幼安的学堂也像模像样起来。甚至还引来胡人贵族的侧目,但他们也只是围观罢了,贵族的子弟自有专门先生教导。“为何不让他们言师门”“像孔子那般自学成才,或是以长乐公之妾为师,殿下认为哪个好听”“你教得太好,给我平白招了不少红眼,竟然有人想用百金来换你。”慕容盛笑了笑,转而戏谑道:“当女夫子的感觉如何”“还不是殿下你要让我当的”谢幼安白了他一眼,道:“不过就是教幼童习字,谁人不会,没甚么了不起的。”“谦虚了,你教的比那些半猜半蒙的大儒好的多。”“玄学各人自有一番理解诠释,怎便能说大儒是瞎蒙的。你拿我开玩笑便罢了,若是被士人听见,定要气得自刎,或是拿剑捅你。”谢幼安被他逗笑。慕容盛言出必行,对她当真以礼相待。这般时日的相处以后,她对其惧意早已消失大半。“那卢家女郎可有为难你”“殿下何出其言”“她问我可否让你出府,陪同她一块儿赛马”慕容盛眼带疑惑,问道:“此女性子泼辣得很,怎么倒是对你如此热情,你与她是故交”本书下载官网“我乃南人,在北地哪里来的故交。”“那你想去否”“殿下能同意”谢幼安心底惊讶,连忙道:“自然是想去的。”“有何不可。”不知慕容盛是觉得在自己的地盘,她怎样翻腾也如泥鳅般激不起浪,所以良心发现以下。还是犹存着试探之意。她站在慕容氏贵族圈起来的草场。看着远处低头食饲的马匹,个个毛色亮丽,矫健不凡,便觉得心情大好。连带着对身旁这个卢氏女郎,都瞧着有些欢喜了。“淑安会骑术否”谢幼安道:“略懂一些。”她娇笑起来,甩了甩手里马鞭,划到半空簌簌声,道:“在这慕容燕国,无论男郎女郎都会马术,骑不好马是会被嘲笑的。”侍从牵来一匹乌黑骏马,卢微嘉道:“来上马看看,我来指点你。”疾风划过脸颊,一扫心中多日的压抑。谢幼安在马背上待了一下午,幼时为强身练的一点马术,倒是捡了回来,骑得像模像样起来。“饿了。”卢微嘉有些闷闷地道。心里疑惑,明明不是为了骑马而来,怎么倒像专门来教她骑马了。就怪谢幼安漫不经心间,有种深入骨里的淡雅从容。还有那张漂亮的脸,看着远比张扬的胡人贵女舒服多了,教她一时真心欲与她结交了。“回府去”谢幼安瞧着远处霞光渐染,笑着问她道。眸光里映着天边淡橘色,她扬唇笑着,眼里水光流转。卢微嘉一时怔愣,喃喃道:“无怪纣王昏庸,美人一笑足倾城。”谢幼安疑惑地看她。卢微嘉回神道:“我要归家了,你便回长乐公府用膳吧。”夜里,雁歌服侍谢幼安就寝时,终于忍不住道:“女郎好生厉害。那卢家女郎可不是个省油的主呢,竟然如此喜欢女郎。”雁歌跟了谢幼安几天,心中震惊犹如滔滔江水。“她怎么了”谢幼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