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尘世间> 分节阅读 30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分节阅读 30(1 / 1)

轻地咳嗽声,女人忙走进里屋去。那床上躺着的人急喘一会儿,问道:“可是来生回来了”女人笑道:“可不是我看他今天倒是采到了你说的那几味药。这药要是吃上了,只怕这喘咳也望好了。”床上人儿也笑起来:“外面是什么情景了”女人知道她指的什么,便安慰道:“清静多了,那些人找了这几个月,早就疲沓了。现在也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床上人不语,女人忙又说道:“也不过是那些下面的人摆摆样子糊弄上面,上面的人都过去几个月了还不断派人找,肯定还是挂念的。”床上人沉默一会儿,便“嗯”一声,道:“朱红,多亏你和来生了。”朱红笑道:“三娘姐姐,你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于穆九爷有恩,他对你内心有愧,前头怎么会放我出来我和来生又哪里会有今天”一室静谧,阳光细细碎碎的照进来,像蟹爪一样探到床上,映出一张苍白的脸那床上躺着的,可不就是三娘三娘沉沉的叹口气:“既放了你出来,你亦找到了来生,当日何不远走高飞,偏又一头扎进这混乱里来。”朱红道:“这上下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你当日去了山上寨子里,把医馆留给来生住,他也算是有个安稳地方落脚。前些日子穆九爷开恩将我放了出来,我心里忖思横竖是没地方去的,不如去医馆看看,没想到竟然能找到他,我们想着山里安静,又在你们寨子后山上,倒也算的安全,无意间就找到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好歹收拾出来个自己的家。后来听说要打仗,我们只担心你和挚儿的安全,便上山涧那边去,没想到就看到你在水里泡着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幸好那些日子经常下雨,这山涧里积了点水,不然”三娘拍拍她的手:“咱们也都算是有造化的。”朱红脸一红道:“可不是,我这一出来,多亏得来生、来生他不嫌弃我”三娘刚要开口,只见来生掀了帘子探进头来,这几年过去,他早就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俨然是一个黝黑汉子了。他望一会儿自己的妻子,红着脸笑道:“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说完,忙又扭头出去煎药去了了。朱红脸红的似煮熟的虾子:“嗳这人当着三娘姐姐的面,真是不知道害臊”三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我是外人吗我可是媒人呢。”朱红将身子一扭,只低着头笑着收拾床铺:“三娘姐姐也取笑我。”三娘笑一会儿,抬头看向外面院子里的竹影剪剪,不自觉的发起怔来。这样的幸福,只怕与她是无缘了吧两个人只是互相看着,不需一言半语,那气氛都令人回味良久。情人间一个眼神过去,都会让人害羞的不敢抬头。这样的时光,在旧日里,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竟是千金难换的过往,那些缱绻的情绪绕过来绕过去,却只剩下一抹细碎的线头,想伸手去扯一下,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有眼睛敢看着那线头出神,可怕的是那时光斑驳太盛,她若轻轻一扯,只怕那些个久远往事一下子就成碎沫儿,四散着飘落在光影中,想抓也抓不到。她知道他在找他,一直没有放弃。可是,就像她当日不随他走,他现在纵然能够找到她,又能怎样呢他的身边,她再也留不得、守不住。里面有念夏,那位不动声色却隐隐显露出铁腕的女子,她怎么能容得下自己外面有他的数十万名将士,纵使黄宁、吴队长那些人不说什么,可是那些将士们,怎么容得下一个与匪徒为伍的女子,守在他身边他心里清楚的很,他若要成大事,他是堵不住那些嘴的他也不能忽视那些身后的评论。所以这些年,他明明手眼通天,可他从来没有找过她。防线是在见面的那一刹那崩溃的,旧日的时光如猛兽袭来他本来将那些猛兽圈在心里,从一开始的咆哮挣扎,慢慢的变得温柔服帖,他的内心也慢慢变得麻木。他告诉自己,不去想,就当是忘记了罢。可是,怕的就是一见面那些猛兽似是看到了旧主人,拼了命的要挣扎出去,它们要去找她,要去感受她轻轻抚摸的温柔。他颓然的看着这些年的努力在一刹那决堤。他在那一刻,心里也突然生出了义无反顾来他要带她走,他要她守在身边。这个心思一定下来,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仿佛天地间突然开阔起来。然而,他没有想到,他嘴里的坚定和眼里的期盼,却抵不过她不能回头的毅然。她跳崖的那一霎,他恨不得随了她去可是,他身后的那些目光,千丝万缕拉扯着他,他终于也看清了自己,原来,他身后的江山,早已将他的心俘虏,而那些猛兽,是他挣扎于桎梏的间隙里暗生的婵娟。他以为他可以兼得可这世间的事,总不能圆满。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挚儿,心里暗暗祈祷着,只希望王小五和兰香将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她想到挚儿,那心里都是紧紧的揪着他那眉目间隐约透着陆少倌的清秀影子,坚朗的眉目幽深清亮,不说话时,唇角都是微微上翘的倔强。她长吁一口气,她以后的日子,有挚儿就够了。她终于在挚儿身上,守住了那旧日的一点遗落这一点甜头,是她后半生的依着。、二十三这些日子,来生都在山里逡巡着,为着谨慎,总也不敢去外面城里,唯恐被陆少倌的人认出来。他每日里只得在附近的山上采药,熬煮些平常的药物给亦真。当日亦真从高处跌落,纵然下面有积水河缓冲,但也还是重伤了腰部和腿部,外加她受了极重的风寒,虽然养了几个月,但因山上药物有限,竟慢慢的演变成了肺痨症。来生反复思量,忖度着陆少倌的人找了这些时候,心思都淡去了,想必每日的巡查不过是敷衍应付,便暗暗的决定要趁本月庙会的时候,去城里梅家医馆悄悄拿点存下的药材。挚儿在陆府里待的着实无聊。此时,他正坐在花园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小草,抬头看着天空。他喜欢他的爷爷和姨奶奶们,因为每次爷爷和姨奶奶们见到他都笑眯眯的,总拿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他觉得自己不是不幸福的。可是这样的幸福,总是有缺了一角的,就像是常日里齐五叔叔给他买的糖饼,固然好吃,但总是烫的。只是有一次,他看到爷爷凝视他良久,便悄悄背过身去,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他知道爷爷为什么叹气,不就是他爹爹的那个念夫人又添了个弟弟吗那些下人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平日里照看他的时候,私下里也嚼上几句舌根子,他虽然不是全都能听得明白,但大概也能知道些父亲的那个念夫人不喜欢他,因为怕他抢了应该属于弟弟的什么国祚之类的东西。挚儿想到这里,便无比惆怅起来,又望着天空遥遥的发了一会呆,便从石头上跳下来,叹口气他才不会去抢他弟弟的那个叫“国祚”的劳什子东西,他只要娘。想到了娘,挚儿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只在大眼睛里打转,却硬生生的忍着不落下来娘在哪儿啊为什么不来接挚儿啊她不会忘了挚儿了吧可是他转念一想,娘怎么会忘了挚儿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这儿。想到这里,他小拳头紧紧的握起来,如今他有什么办法呢爹爹不让他出去,说是外面太乱,非常危险。可是万一爹爹只顾着忙打仗,忘了找娘亲的事了呢挚儿用手在石头上画着圈圈,想了许久,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哀伤。一个小丫头过来找他,说:“小少爷,少夫人请您去吃蜜瓜。”挚儿闻言,盯着手里的草看了半晌,满脸苦闷道:“就去。”念夏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孩子,只觉得他聪敏狡猾的紧。她心里无比酸涩,她的麟儿尚在襁褓,但总也是嫡子。可是老帅和姨太太们平日极少来看他,反而都围着眼前这个挚儿团团转,那嘴里笑着喊着的都是挚儿长挚儿短的。念夏微微苦笑,他们也不怀疑这孩子的血统是否纯正的问题,更不考虑他母亲曾经是通匪流寇这个现实。倘若这样的孩子以后继承了国祚,岂不让天下人看个笑话当日里为了梅亦真通匪问题,老太太是发了话的,那个女人再也不能进陆家的门,可是如今这孩子却能大大方方的进了来,也没见有人发个话反对一下。可见,这媳妇总是外人,说不要即可不要,可是这孙子流淌着陆家的血脉,无论如何都是宝贝的。她看着陆家这样的行事,不免也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同感,她缘何能忍这些年,她父亲一年老似一年,她的几个兄弟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烂泥也扶不上墙,想到这里她便恨得牙痒痒她们家在东北的势力就这样一点点的被陆少倌接收了但凡有一个争气的,她有娘家在身后支撑着,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些个事情来。她何尝愿意费那么些心思她凄惘的想,总要为自己挣得一片天地罢,不然以后陆家也未必不会像对待梅亦真一样对待她她能指望陆少倌吗他连心尖上的梅亦真都保不住,更何况是貌合神离的自己她心里清澄的很,谁都是靠不住的,只得靠自己罢了对于怎么样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她心里谋划了数次,可是权衡再三,都不敢付诸行动。毕竟这是陆少倌的孩子,他又是老帅和老夫人心尖儿上的肉,如今这陆府上下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他,也在背地里暗暗观察着她,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相反,她现在更要作出对他如同亲子一样亲切的姿态,让陆府上下都能看到她的大度和包容。看着面前的念夏坐在那里沉思,挚儿只得规规矩矩的坐着,眼睛也怔怔的盯着那密瓜,身体纹丝不动。念夏心思回转过来,忙拿了一块瓜,满脸堆着笑容,那脸颊隐隐透着勉强和僵硬:“挚儿乖,你看大娘有了好吃的就想着你,呶,你快尝尝。”挚儿只是摇摇头,并不伸手去接。念夏脸上的笑一僵,又再接再厉道:“这瓜香甜的很。”挚儿使劲盯了一会儿那瓜片,缓缓地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怕有毒。”念夏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能发作,她如何能把一个小孩子的话当真她拍拍胸口,使劲的顺顺气,只得哄道:“挚儿说笑话了,大娘怎么会给你吃有毒的瓜呢”挚儿用脚踢着那案几的木质腿,那眼睛只盯着地上看,嘴里道:“他们说,你不喜欢我,怕我抢弟弟的东西。”念夏心内发狠的将这些下人统统骂了一遍,脸上却堆出更加温和的笑容:“他们都是瞎说的,大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说到这里,她眼睛媚然一转,继续笑道:“更何况,你也喜欢弟弟对不对你怎么会抢弟弟的东西呢”挚儿抬起脸来,看着念夏那颤抖的脸颊上硬堆出来的笑容,不禁浑身连打了数个哆嗦:“大、大娘,我没有想抢弟弟的东西,我只想要我娘。”念夏不以为然的道:“你娘不是死”她尚未说完,突然噤了口。陆少倌在府上是下过严令的谁也不能对挚儿说梅三娘死了的这件事情。念夏长睫轻扬,点漆的黑眸幽幽一转说:“你娘不是出了远门了她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挚儿忙道:“大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好我也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去找我娘,不如你把我送出去吧这样咱们两个都如愿。”念夏一看这孩子思路如此清晰,嘴角衔了一缕冷笑,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这孩子真是留不得,真是留不得大了还了得这个念头一旦萌出芽来,就肆虐纷繁的在她脑海中穿行着,她笑一笑:“大娘呢,并没有不喜欢你,但是你说想让我把你送出去找你娘”她笑意吟吟问道:“你爹不是一直在找她吗”挚儿垂着头道:“我爹太忙了,我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我怕他是忘了的,派出去的人总也找不到娘不如你将我送出去,我去外面找娘去”念夏心里闪过一丝亮光,笑语盈盈道:“送你出去,我是不敢的,毕竟你现在是陆府里的大少爷。”她说到这里,便故意的停顿一下,如愿的看着挚儿的脸色黯淡下去,旋即又笑道:“你若是闲的无趣,我带你出府去逛一逛,倒是可以的。”挚儿小脸瞬间亮堂起来,他们细细的商量的了许久,挚儿才兴高采烈的走了。她看着挚儿远去的背影,盯着那案几上一动未动的蜜瓜,心里的计划慢慢成型。她想了许久,嘴角多了一丝冷凝的笑意。她一抬头,打眼看到了内室佛堂里那尊玉白菩萨,正以饱览众生相的韵味浅浅微笑着。念夏也淡淡的笑起来,她多想像菩萨一样,持着“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的姿态,不问世事、不惹尘埃。可是如今她既然在这样的位置上,总有身不由己,亦有情之所至。她神态幽幽飘忽,郁郁叹着气,终是将兰麝叫了进来:“吩咐下去,这个月十五,我要带麟儿去城里庙会上香。”兰麝忙道:“这样是不是急了点”夏日里阴沉将雨的天气,一阵斜风横刺刺的卷过,扑棱一下撞在那开着的半扇窗子上,一丝恻恻的寒意渗到念夏的脸上,缓缓绽出冷雪般的笑意:“虎大为患。”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