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休息吧。”是宋朝毫无感情的腔调。“可是,你一个人”苏茉侧耳去听,那声音温柔而悦耳,好像是柳嫣。“女孩子不能这样来一个男人家里,这个道理不需要我教你。”柳嫣弱弱的解释,“你是我的老师,我来照顾你是应该的。”“医生应该把心思用在医术上。”门突然敞开,苏茉拎着保温饭盒尴尬的站在两人面前,“我,那个,宋朝你住在这儿吗我来看一个朋友,看来是走错了。”她逃也似的跑下楼,根本不管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膝盖。“苏茉”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一滞,她无法抗拒那个声音,曾无数次在她耳边轻唤自己的声音。苏茉缓缓回过头,宋朝单手撑在门框上,脸色像鬼怪一样青白,柳嫣想上去扶他,被宋朝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看到宋朝那个样子,苏茉像被鬼神控制了一般,再也迈不出一步。宋朝突然扯过苏茉,对柳嫣说了句“再见”,顺手关上了门,隔离了柳嫣委屈而心痛的眼神。“你怎么样她”苏茉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会来”宋朝的语气淡得像烟。“我听说,你病了。”经过刚才那一幕,苏茉还有些心虚。她并不想当第三者。“手里是什么”宋朝问。“黄花鱼骨粥。”宋朝眉心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牵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说道:“苏茉,你习惯于同时爱两个男人吗”一股怒火措不及防的窜上来,苏茉竖起眉毛,“我从没有”“你和钟云起的事人尽皆知。”“那根本是个误会”“是吗。得陇望蜀的毛病很多人都有,但不是什么好品质。”宋朝轻描淡写的说。“你这么想我”漆黑的眼睛深处写满了失望。“我刚才说的很清楚。”苏茉倔强的瞪着他,缓缓张口,慢慢吐出来一个音节:“好。”伴随着关门的巨响,苏茉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串脚步声和桌上的保温饭盒。宋朝打开饭盒,洁白的鱼肉在香浓的糯米里散发着鲜香,几丝碎葱零零散散的撒在粥上,香味勾引着食客的味觉。宋朝仿佛看到了二十四岁的苏茉对他说:“你工作起来没个准点,饭都吃不上,长此以往不得胃病才怪。我听说这个粥对脾胃比较好,以后我做给你吃。外面去买外面那些粥怎么能吃都是淀粉做的,多伤胃,哪有这样慢慢熬出来的好吃。”那时她常常做这道粥,从洗鱼到上桌前后要三个小时。她有空时,总这样不厌其烦的为他做吃食,洗鱼、煎鱼、剔骨、熬汤,在锅台前一站两三个小时,慢慢搅动锅里的糯米,直到软糯粘稠,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然而往事已矣,宋朝的手机上正翻到那条某著名媒体的新闻钟云起甘为美女作家当助理,网友热议二人关系。苏茉跑下楼,太阳还是之前的太阳,天空也一如既往的蓝。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三年前就已经都变了。几个孩子正在楼下玩耍,老人们一边看着自己的小孙子,一边闲话家常。小区物业的保洁拎着水桶和拖把路过,捡垃圾的婆婆在翻找垃圾箱里的瓶子。苏茉茫然的扫过这些活在各自生活中的人,他们是否也有自己的快乐与不快乐他们的内心是否也与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一般平静“诶那个人怎么倒了”不知道是谁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在说。苏茉闻声回头,看到刚才翻垃圾的老婆婆倒在地上。附近的人围着远远的在看热闹,不懂事的小孩子对此充满好奇,立刻被自己的长辈叫到身边。苏茉顾不上看别人的表情,她果断的跑过去蹲到老婆婆的身边,“婆婆,婆婆。”那是个矮小黝黑,瘦骨嶙峋的老人,此时毫无反应。苏茉立刻将人放平,上推下巴,畅通呼吸道。她跪下侧耳在婆婆的口鼻处,对方还有微弱的呼吸。苏茉没有多想,拿起电话打给宋朝:“有个婆婆晕倒了,就在你家楼下。”宋朝只答“马上下来”,两人就结束了通话。苏茉再打电话给急救中心,这时旁边看热闹的阿姨好心的说:“姑娘,你可想想,把她送医院可就赖上你了。”苏茉怔了一下,看了看婆婆,还是拨通了电话。宋朝从楼上跑下来,就看到苏茉跪在地上,对自己尚未痊愈的腿上视若无睹。“起来”宋朝大步跑过来。他摸上颈动脉,检查体征。老人已经没有了窦性心律,宋朝立刻做心肺复苏。与宋朝交往的一年,如果说除了失恋的记忆之外,还有什么收货的话,那就是急速丰富了苏茉的医学常识。心肺复苏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而现在宋朝自己也是病人。“我来,你现在”宋朝果断打断她,“打120。”“打了。”120的急救车可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打给杨培明,电话在口袋里。”苏茉伸手到他的裤袋里,身体不可避免的贴近他,这时候却没有多想任何事情,果断的拿出电话找到杨培明的号码拨出去。随着每一个标准的心外按压,宋朝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头,好像刚从泳池里出来。苏茉感觉宋朝不是在抢救地上的婆婆,而是把她的心死命压下去,让她无法呼吸。杨培明不负所望,在十分钟内就带着医院的急救车和救护人员来了。急救员接手急救,第一时间把恢复心跳的婆婆抬上救护车。宋朝深呼吸两次缓了缓,对杨培明说:“带她去医院检查膝盖。”这个“她”毋庸置疑指的是苏茉。苏茉对宋朝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杨培明揽住苏茉的肩膀,凑近她低声说:“男人不会希望喜欢的女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他无视宋朝,大大方方的拍了拍苏茉的背,“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咱们走吧。”“可是,他一个人”“放心,他是医生,心里有数。”杨培明说,“再不济,回头我再来抢救他好了。”苏茉被半强制性的一同带到医院,她只是跪了一下,膝盖本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事情。但她不知道宋朝会不会有事,以前就听说有医生连续做了一小时心肺复苏,当天晚上睡下再没有醒来。虽然宋朝只做了十分钟,可是,他的脸色那么差,他会不会苏茉辗转了一夜,打算第二天到医院问问杨培明。翌日,苏茉看过苏母之后来到急诊部,这里日复一日的忙碌。她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杨培明的身影。苏茉习惯性的去往住院部外的小花园。木制的长椅如昨日一般干净,低矮的灌木似乎早上才修剪过,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散发出植物的清香。她的心里一团乱麻。昨天杨培明是不是说了宋朝喜欢她不可能,一定是昨天太紧张听错了。是啊,宋朝已经有柳嫣了,她还抱有这样的幻想。“赶紧回家休息”突兀的争吵声,吸引了苏茉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苏茉转过头。在墙角树荫遮蔽的地方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刚才说话的杨培明,另一个被树木挡住。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苏茉只隐约听见,“止痛药”、“没事”一类的词。而后就是杨培明高声说:“你吃止痛药是能好好做手术,行,我承认就算你这样上台做得也很漂亮。不过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医生知不知道止痛药治标不治本知不知道带病上台是对病人不负责任”树后的人又说了什么,杨培明说:“快滚快滚,滚回家去”那人就此走了。苏茉瞥见他的背影,动了两步想追上去,却终究是算了。他,是别人的男朋友。、第十一章“苏茉”绕过来树丛和她打招呼的杨培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愤。“杨医生。”“别这么客气,叫名字就行。”杨培明说,“对了,我听说是你发现昨天送来的病人,给她畅通气道的”“只做了最简单的事。”杨培明好奇的问:“你当时就没想过她无依无靠,一旦赖上你怎么办”苏茉摇头,“以前有人和我说,每一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这是谁说话这么有哲理”“宋朝。”“就想是这家伙,我跟你讲宋朝念书的时候”几天之后,苏母的两个疗程的化疗结束,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春回大雁归,一切都开始充满希望。苏家全家都欢天喜地的等着手术,然而就在手术的前一天,苏父急急忙忙的给苏茉打电话。那时才早上7点多,自从有了特护之后,苏茉就不必早上这么早去医院,只有苏父会在上班前的这个时间去医院看看。“你妈的毛病有变化。”苏父声音颤动着,仿佛死亡已经站在他面前。“不是明天就手术吗怎么了”苏茉隐隐感觉事情不妙。“我也说不清”接着苏父说了几个苏茉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大意就是苏母的病不好,不能手术了。苏父又絮了半天医生给出的几个方案,一会儿说放疗,一会儿说还能手术,一会儿又说不能放疗,说得颠三倒四。苏茉一边听他没有逻辑的叙事,一边小跑去了医院。当苏茉走进母亲病房时,苏母的脸如死灰一般。苏茉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语言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这时,于主任将苏茉叫到办公室,和她详细解释了情况,“你爸妈遇到这事反应不过来,你来了就太好了,我和你详细说说。”由于明日就要手术,术前于主任再次查体,发现坏事了。两个疗程的化疗并没有让肿瘤变小,反而在短期内迅速扩大并且转移。因为个人体质不同,这种情况也不能说是个例。苏茉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两手来回交叠。不能手术,就意味着情况严重。那么,换个药物接着化疗呢还是这种癌症对化疗不敏感,就是无法治愈如果无法治愈,要怎么和妈妈说,会不会没被癌症杀死,反而被吓死那就不说,但一定要考虑晚期护理,尽量让她减少痛苦的离开。苏茉咬了咬下唇,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吗”于主任说:“你妈妈年纪不算大,可以到省肿瘤医院,或者是西京去搏一搏,做做放疗。”苏茉点点头,“您觉得哪里比较好”“西京的医疗条件更好,省肿瘤是就在咱们这儿。有的病人希望有尽可能好的条件,会去西京。也有病人不愿意离家太远。这还得看病人的意思。”苏茉离开于主任的办公室,走廊的窗户透进清晨的阳光,阳光明媚和曦,却像是彼世一般虚幻。于主任是说让他们“搏一搏”,这意思就是有很大可能治不好。治不好苏茉打了个寒颤,她就要没有妈妈了,她离家四年,然后要没有妈妈了。苏茉使劲拍了拍脸,她不能这么想,能放疗就是还有希望,也许就治好了呢不能现在就放弃苏茉回到病房,在门外就听见苏母的喊声。“我不治病了让我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让我死我,我不治了”苏茉站在门口,就那么站着,听见房内不住在喊“我不活了”、“我要跳楼”、“拿刀扎死我吧”。手术的希望破灭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能手术”的含义就等于“马上要死了”。与其让等待死亡的恐惧吞没,不如自己寻死。苏母已经在绝望中崩溃。苏茉站在走廊上,不想踏进房间一步。她不知道进去能说什么,或者她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要失去母亲,需要宽慰,没有精神再去抚慰一个正在狂躁的人。苏茉坐在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无声无息的抽咽。一定都是她的错,是她违背了传统的伦理孝道,父母赶她出门,她就转身远走,没有遵循孝道跪下哀求。如果她当时顺从父母的主意,至少能多陪母亲四年。是她错了,全部都是她的错。“苏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苏茉埋头,不想理任何人。那人动作更加轻柔的抚过她的后背,轻声唤她:“苏苏。”苏茉抬起头,是宋朝。她掏出面巾纸,胡乱擦了两下眼泪。“我已经知道了。”除了素日的冷静以外,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和缓的温柔,“跟我来。”苏茉问:“去哪”这次宋朝没有冰冷的回应她,而是缓声说:“地上凉,先起来。”苏茉被宋朝半揽半牵着带到了值班休息室。宋朝打开一瓶矿泉水倒进一次性的纸杯里,“喝口水。”苏茉听话的喝了。“别怕。”他说。他的声音像是拥有魔力,苏茉摇摇欲坠的心找到了支点,她乖顺的点点头。“你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听我说。”宋朝坐在苏茉沙发的扶手上,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妈妈的病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现在只要冷静,就还有办法活下去。你现在先放松,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然后再考虑于主任的意见,去省肿瘤还是西京。”苏茉闭着眼,听着宋朝缓慢而平和的一字一句。他扶着的不止是她的肩膀,还有她的心,在他的手中渐渐宁静。而后沉入梦乡。似乎只过了旋踵,苏茉突然惊起,身边没有宋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