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吗苏茉回答:“我们曾经有感情。”“那,现在呢”苏茉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她不想说出来。她选了另一个答案:“现在已经过去了。”柳嫣试探的问:“那可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宋老师”苏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这个孩子看起来非常柔弱,宋朝也许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吧。柳嫣下巴拄着文件夹,抬起眼睛窥着她,“你已经有钟云起了,宋老师他”“我知道了。”苏茉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第三者,“今天是杨医生叫我有事,以后我不会再见到宋朝了。”柳嫣松了一口气,低弱却清晰真诚的说:“谢谢你。”苏茉“嗯”了一声,转身走了,踏在大理石上的脚步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当三年前她立刻的时候,就都回不去了。那天,如果不是正巧他们刚刚吵完架,如果不是正巧见到护士搀扶他,如果不是正巧她那样倔强得不问因由,或许今时今日他们在江宁仍彼此携手。不知这一切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戏弄苏茉的眼角有一滴泪无声滑落,她抬手拭去,义无反顾的走出医院。转到省肿瘤医院之后,由韩教授作为苏母的主治医生,开始了第一个疗程的放疗。放疗照射的皮肤干燥脱落,出现星星点点的浅褐色斑痕,膀胱坠胀,十分疼痛。钟云起请来的特护李大姐服务周到,对此极有经验,尽量缓解病人的痛苦,就算在其他方面无能为力,至少在饮食上总是能正和苏母的胃口。以至于每次苏母看特护的眼神,都比看苏茉和丈夫要和善很多。苏茉要对钟云起表示感谢,钟公子大手一挥,“咱们还说什么感谢。”苏茉正想说“那怎么好”,钟公子马上说:“实在要谢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当然,说说看。”“我请了幽州文化圈儿的一些人,你能不能陪我去镇个场子”钟云起说得十分客气。苏茉到目前出了两三本书,并没有什么名气。钟公子虽然说是镇场,但恐怕去给苏茉增加人脉的效果更大一些。只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茉却无法以“你的好意我不能领受”为理由拒绝,只好应约前往。虽然之前心里已经有数,但到现场时,苏茉还是惊住了。、第十三章钟云起找的地方不是什么饭店酒店,而是坐落在景山公园里的一家茶馆。五月的景山郁郁葱葱,山风清凉,茶馆是古香古色的清式建筑,配了整套的明清家具,推开窗户正可以登高远望,俯瞰前朝皇城。两人到时,茶馆里已经坐了四个人,而钟云起今天也只请了这四个人。其中一个苏茉认识,是堪称当代文学桂冠的作家段天佑。如果一定要拿苏茉和段天佑做个比较,苏茉就是凡间的一点烛火,而段天佑是天上的明月;苏茉是离离原上的荒草,而段天佑是伫立百年的参天大树。就算是做梦,苏茉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到段天佑。然而,这不知是惊是喜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我来介绍一下,”钟云起说,“这位是省文化厅的单茂德厅长。这位是省作协主席程淳。这位是咱们的文学泰斗段天佑先生。这位是新锐作家梁思莹小姐。”苏茉一一打过招呼。她听说过梁思莹,这两年梁思莹有三部小说翻拍成电视剧,而且每一部都大卖,可以说已经是半个编剧了。“这是陌上,书诸位都看,应该也不陌生了。”钟云起说。苏茉这才注意到树根茶桌上放着几本她出版过的书。“这两本我读了读,很能反应我们新时代作家的面貌。”单厅长说,“老程觉得呢”“不错,很不错,现在的年轻人很难写出这么有现实主义深度的作品了。”程淳说。在文化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两位领导,说起话来任谁也分辨不出真心假意各占几成。苏茉很明白这是钟云起在造势,她来这里就是一味听表扬,然后表示谦虚。段天佑对她这种谦虚的态度非常满意,间或指点她几句。梁思莹本人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女性,但与这三个人相比至多算是陪衬,她极为谦和的与苏茉交流了写作经验,主动互换了联系方式。和钟云起回去的路上,苏茉坐在副驾驶,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一句话,“谢谢。”“谢什么这对我也有好处,让他们帮忙宣传宣传,回头你的书大卖,我也有钱赚。”钟云起将她护送到单元楼下。苏茉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你看什么”钟云起问。“那个婆婆。”给宋朝送水果的婆婆佝偻着背,拖着一个有她半个人大的麻袋,在专心的翻找垃圾箱里的汽水瓶。“有什么特别吗”钟云起问。苏茉摇摇头,“没什么。”另一方面,离小说的截稿日期越来越进,苏茉心里非常着急。她为小说设想了十几种结局,没有一种令让人满意。除了每天去医院照顾母亲,苏茉连走路都在想这个。“闺女”一辆车从苏茉面前10处以80码的速度飞驰而过,她再向前半步就成了车下亡魂。苏茉惊魂未定的回过头,“谢谢咦”刚才提醒她的人竟然是宋朝救起的婆婆。“闺女不记得我了啊”婆婆显然把她惊讶的眼神当成了疑问,“上次在一院见过我的。”“是,我还记得。”苏茉说,“我听医生说了您的事,您后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没事,没事,”婆婆笑着摆摆手,“穷苦人穷惯了,耐得住病。宋大夫还给我开了好多药,吃了就好了。”婆婆拖着一个袋,里面装了半袋子塑料瓶,显然是一天辛劳的结果。婆婆身材矮小,走路不方便,袋子几乎是拖在地上的。苏茉看那袋子也不轻便,就问:“婆婆,您住在哪儿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婆婆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住在旁边,不远的,自己能走。”“没事,我有空,这东西挺大的,我帮你拿。再说要不是您刚才喊一声,我现在肯定在医院了,我送送您是应该的。”苏茉拿过麻袋,一手搀扶着婆婆。婆婆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怕腌臜到姑娘干净漂亮的衣服。路上苏茉得知婆婆姓孟,名叫孟月英,丈夫是一名人民教师,现在住的房子也是丈夫单位分的。她自己没有工作,更没有养老保险,儿女早亡,又没有了丈夫的退休金,生活全靠自己捡垃圾维持。孟婆婆住在华南小区后面的一幢老楼里,楼道狭窄逼仄,墙面上还有小孩子的涂鸦。婆婆的房子里很干净,在门口整齐罗列了一堆还没有卖出去的废纸壳。屋子只有两间,门厅就是厨房,里面是老两口睡觉的地方,墙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奖状。“这是我女儿小学四年级的三好学生奖状,”孟婆婆满足的回忆,“这是五年级的,还有六年级的,她小时候学习可好了。”一张双人床,一张饭桌,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柜,两把椅子,这就是孟婆婆的全部。屋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冰箱。“以前家里也有电视啊,电扇啊,”孟婆婆说,“我一个人用不上,那些东西又浪费电,就都卖了。本来这张写字台也要卖的,又想着老头子以前总坐这儿看书,我舍不得,就留个念想,兴许他哪天还回来坐坐呢”“那夏天怎么办”苏茉问。幽州的夏天也有三十多度,屋里没有电扇怎么度夏“有蒲扇,晚上开着窗就不热了,人老了,耐热。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个馒头,吃点咸菜,咸菜都是我自己腌的。”孟婆婆说着打开放在厨房的咸菜坛子,要给苏茉带回去一些。苏茉再三推拒,孟婆婆一定要她带上,给她装了一罐子。苏茉强不过,就说自己一个人住,吃不了这些,好说歹说是拿了一小把。苏茉拿着咸菜下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点咸菜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三五块钱的事,但对孟婆婆来说,就是她几天的口粮。一个人有百万家财分你一百块,和一个人只有一口吃的,却把口粮分给你,是完全不一样的。苏茉自己的境遇也不算好,每天都要写大量的稿子,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如果不是钟云起负担了苏母的医药费,她更是一筹莫展。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想为孟婆婆做点什么。正想着,就见远处一辆奥迪a4驶来。苏茉微怔,立刻背过身闪进旁边的楼口。果然是宋朝从车上下来,他没有注意四周,直接到后备箱拿了一袋大米和一桶油上楼。他看起来一切都好,虽然面无表情,但没有前几次看到的苍白和疲惫。苏茉想上去问一句“病都好了吧”,不过柳嫣怯弱灵动的声音犹在苏茉耳畔:“那可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宋老师”眼帘缓缓垂下,苏茉到底没有挪动脚步,度着宋朝差不多已经上楼,她才走出躲藏的楼口。不论如何,她不能做第三者。苏茉回头看了一眼孟婆婆的楼口,自行往家走去。天边浮现出灰黄的土色,云一层一层卷来,变成乌沉沉的云母厚重得压在天穹上。苏茉兀自想起那年秋天,她和宋朝约好下班一起去吃饭,按照惯例,苏茉早早来到医院。深秋的傍晚刮起阵阵冷风,苏茉拿出包里的保温杯,打算去医院对面的甜品店买杯热红茶。苏茉为自己点了奶茶,拜托甜品店的服务生把红茶直接倒进保温杯里,这样宋朝做完手术出来,还能喝到热茶。她抱着热茶出门,却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拦在了甜品店里。大雨密如丝线,在圆滑的柏油路上打出水泡。路边的法国梧桐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叶子被雨水坠着大片大片落下来。苏茉不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好在宋朝做起手术也没个准点,她就在店里安之若素的等着。等了没有十分钟,电话就响起来。“你在哪”宋朝问。“就到了。”苏茉说。“带伞了吗”苏茉怕他跑出来接自己,顺口说:“带了。”她怕宋朝久等,抱着保温杯冲进大雨里,没有两分钟雨水就透过风衣浸透了里面的衬衫,幸运的是,刚跑过马路雨就停了。雨停了苏茉抬起头,看到上方黑色的大伞,和冷着脸的宋朝。还不等宋朝质问她,苏茉就不满的说:“你怎么出来了感冒了怎么办你们医院那么难请假,发烧了还得打着点滴上班,让不让人活了。”“你是认为自己异于常人不会感冒吗”苏茉像是没听见宋朝和雨一样冷的声音,笑说:“感冒又不是因为淋雨,是淋雨之后体温降低导致免疫力降低,更容易感染病毒。”“你在和医生解释感冒的致病原因你自己”“喝茶,”苏茉果断打岔,“茶还是热的。”接过还贴着体温的保温杯,宋朝没有再说,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兜头盖上,“回家。”时隔三年,苏茉缓步走进小区,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她还记得那天回去自己就发烧了,只是她至今都搞不清,宋朝是如何预料到她会发烧,而一大早出现在门口把她接到医院去的。“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苏茉拿出手机看到特护的电话,心里就一咯噔。“苏茉啊,你别急,医生在抢救,你先过来,医生说要有个亲属在场。”特护李大姐在电话里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李大姐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她经手的病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这样抢救就过不来了。但这时候不能对家属说得太严重,有的家属急着赶过来,结果病人没过来,家属也在半路出车祸,一家同时办两场丧事。听话听音,苏茉在急诊室见得多了,李大姐虽然说得和缓,她心里却明白事情不好,赶紧往大马路上去,要马上打车去医院。雨里车辆来去匆匆,出租车多数已经载客,苏茉在路边等了五分钟,实在等不急,转头就往地铁站跑。换乘了两趟地铁之后,总算到了省肿瘤医院。宋朝曾和她说过,急诊的抢救成功率没有电视剧中宣传的那么高,大部分时候病人的结局只能是死亡。苏茉在急诊室见过很多次死亡,有时病人刚走到医院门口,倒下就没气了,任凭家属怎样哭闹都是徒劳。路上,苏茉一直在想,如果妈妈就这样没了,她能逃过良心的谴责活下去吗是她做的不好,是她不肯顺从父母,是她在家里说断绝关系的时候转头就去了江宁,是她没有尽到做女儿的义务。住院部一楼,苏茉疯狂的按电梯按钮。七楼、六楼、五楼,停了,苏茉看着楼层半天不动,拔腿就往安全通道跑。她一口气跑上九楼,顾不上自己几乎要窒息,风一样冲向病房。特护李大姐在门口扶住她,“喘喘气、喘喘气,医生还在里面抢救。”“是,是怎么”苏茉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跑这么快,快别站下,我扶你走走顺顺气。”李大姐一边扶她在走廊里慢慢走,一边把事情告诉她。下午苏母午睡醒来,说屋里空气闷,就让李大姐把窗打开。李大姐去开窗,苏母突然就呼吸急促,李大姐赶忙按了电铃就跑到走廊里大喊“907病房病人呼吸困难”,医生很快就来了,一直抢救到现在。李大姐在外面等的时候,护士出来告诉要通知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