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才被困在这里因为它是林木之阵的阵眼。林中的恶战已经正式宣告结束,鬓狗大败而逃。与其说是蚀心藤与鬓狗的战斗,不如说是蚀心藤单方面的猎杀。它是这个山头的龙头老大,也是林木之阵的阵眼,林中所有异动都会通过遍布各地的藤蔓传达到本体,纵横交错的藤蔓俨然已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罗网,让不慎落入网中的猎物逃无可逃。他们想要在它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出去,只怕比预料的还要难。和瑾见即恒没有答话,眉心却紧皱起来,心里便沉了七八分。她遥遥望着远在天边的云罗星,眼看浓雾即将再次笼罩过来,不禁失望地低声呢喃:“难道真的出不去了吗”“不,我们试试。”即恒忽然说。和瑾转头看向他,月色下少年的侧颜坚毅,眼里不知何时燃起了异常明亮的火焰。他牵起和瑾的手,郑重地叮嘱道:“跟着我,绝对不能落下。”和瑾打起精神点点头,应道:“嗯。”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就像以往那样化险为夷,扭转乾坤。可是即恒自己心里却清楚,这一次当真是以命相搏,之前对抗鬓狗时他已经输了一个赌局,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继续在蚀心藤身上下赌注。如果蚀心藤真的是林木之阵的阵眼,那它一定能认出继承了甄玉棠力量的和瑾,认出施术者的血脉。妖魔对人类的认知仅有气,和瑾回忆中被鬓狗咬住肩膀命悬一线时,依稀记得什么东西卷住了她拖行,将她自鬓狗群中救了出来。放眼整片后山能做到在鬓狗嘴里救人的除了山头老大蚀心藤,别无其他。所以即恒又一次冒险将赌注压在了蚀心藤身上,他赌它会放过他们,会放过和瑾。他揽住和瑾的腰身,让和瑾整个人的重心都倾靠在他身上。雾气已经开始自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不论这个赌局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公主,抓紧了吗”和瑾伸出双臂勾住即恒的后颈,点点头应道:“好了。”浓雾像潮水般覆盖了过来,头顶所能看到的天空仅有方寸般大小,他们仿佛身处一口枯井,而井盖正被一点点合拢。即恒知道这一次将会很勉强,可是他们没有再犹豫的时间,只要能突破这片迷雾他就能不再受到干扰,平安走出后山。定了定神后他换了一口气,足下猛一发力,两人的身影便如离弦的箭矢向着逐渐合拢的星空疾驰而去。几乎在同时身后响起一阵破空之声,一根藤蔓破开浓雾赫然袭向即恒受了伤的右臂,剧烈的痛苦令即恒牙关一紧,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便在这时,一声短促的惊叫声骤然响在耳际,当他还未自痛苦中缓过气来时和瑾已经从他怀中掉了下去,数十根碧绿的枝条争先恐后卷裹住了她的身体,不过眨眼之间便连人一起消失在了身后幽深的密林里。“和瑾”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点晚了,大家新年快乐晋江貌似又出了新功能,红包什么的真是好贴心喂很惊喜拖拖拉拉这么久姑娘们居然还记得我,某菲好惭愧,把这坑挖得这么深话说新的一年,某菲从遥远的大西北迁居到了南方的故乡小镇。虽然回到家乡,但却没有多少落叶归根的感觉呢,因为家里的人都离开老房子去更好的城市了。家乡这个东西,其实更多的还是指亲人吧,没有亲人的家乡,再回味也是一具空壳呃,突然就伤感起来了,这一年里就算独自一人也要努力,才不会输呢这文也要完结,才不会坑呢嗯gtt、蚀心藤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日夜在头顶聚了又散,黑暗的水域里潮湿阴冷,深水浸没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在逐渐下沉的惬意里,微光透过水面,在眼前亮起些许微弱的光芒。记忆中每一天都如那一日同样平淡无奇,然而那个女子却再也不曾出现。乖孩子,守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她温柔地笑着,将剑尖刺入手臂粗的藤条里,任由它的血汹涌流出,一汩汩没入土中。剧痛蚕食着它的意识,它挥舞起千条触手宣泄痛楚,然而身体却被不知名的力量牢牢缚住,连一只触手都动弹不得。她漠然观看它的挣扎,一点柔柔的笑意始终挂在眼角,浮在唇边,仿若天仙。素手拧动剑柄,刀刃在藤蔓的血肉中蓦地撕扯,剧烈的痛苦瞬间吞没它最后的怒火。所以躁动的碧绿色藤条都在刹那间颤抖起来,强烈的杀意不得不偃旗息鼓,它张开口腹,艰难地吐息着。女子含笑的眉眼突然蹙起,她捂住小腹,脸上浮起痛苦的神色,浑身失去力气似的倚凭在长剑上。蚀心藤感到禁锢它的力量在同时减弱,千万条触手登时轻而易举就挣脱了束缚。女子失去控制,跌倒在地,藤蔓将她团团缠缚起来,连日来受到的欺骗和折磨,终于可以得报了。本该杀了她的。不该再手下留情的。她骗了它,将它骗到这座深山里,又将它捆缚起来,只要它反抗就毫不留情地折磨它。这一身的伤与痛,泪与血都该拿她的命来偿还,让她知道区区人类愚弄妖魔的下场在众多的同伴们当中,它总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因为它比其他同伴多了一样东西。曾经它非常骄傲自己凌驾于同伴之上,现在它却醒悟这样东西带给它的是危险和毁灭。杀吧,我不恨。被捏到近乎窒息的女子却没有露出恐惧,冷汗自她额边滚滚落下,她正在承受着双份的痛苦,一份来自爱她的心,一份来自她爱的心。雌性繁衍期,它懂。虽然它的同伴们都不懂。这个时候杀她是最容易的。它也懂。可是它却做了最错误的决定,拜那样多余的东西所赐蚀心藤充血的双目红得好像要烧起来,触手缠上女子的脖颈,只需再缠紧一些,即便没有扭断她纤细的脖子,她也要因窒息而送命。可是身体好像不听命令,它盯着她充满痛楚却依旧平静的眼眸,望着那双如水如雾的黑瞳里静静流淌的哀伤与温柔,身体深处有一样不该有的东西触动了起来,好像它的触手瞄错了方向,将自己勒紧了似的,让它喘不过气来。下腹突然传来一片冰凉,它怔愣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冰凉之后紧接着涌出汩汩温热的液体。那柄长剑插在它柔软的肚腹上,剑的另一头是她纤白的手。猩红的瞳粒骤然缩紧,目光所见满眼都是那双染上凉意的温柔。直到此刻它终于再一次醒悟,它不该有的那样东西,她没有。在这里等我,为了我的孩子。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但愿这一次,她没有再骗它。树叶在阴风中沙沙作响,雾霭弥漫的林中沉浸着森然的鬼气。即恒在林中奔波,丛丛树木自身边快速掠过,仿佛一个个纱网,将他的惊惶逐次过滤,吞没在寂静无声的鬼域中。他停下来,周遭在白雾中辨不清南北,哪里还有和瑾的身影,就连蚀心藤的动静都已经察觉不到。竖耳细细听去,隐隐能听到一些野兽低喘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夜已经越来越深,寒露透过肌肤,带来一阵难以抵抗的冷意渗入骨髓,寂静的林子更加深了这份透骨的冰寒。也许正因为此,他越发感到头脑冷静了下来。以往无数次历经生死一线的关头他总能冷静下来,这一次虽然有些失了方寸,但总算及时悬崖勒马。蚀心藤是没有智慧的妖魔,它的大脑就是它的胃,胃部因饥饿而产生的萎缩能直接控制身体的行动。换言之,除了吃,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只蚀心藤却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它并没有攻击他们,甚至救过和瑾一命。可是为什么它会突然翻脸了呢蚀心藤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妖魔,但要捕获它作为阵眼也绝非易事。十六年前,甄玉棠被甄一门推选嫁入皇家,以甄一门的家规而言,进入皇家辅佐君主的女子等同于贡品,是甄一门献上的礼物,除了信使随嫁以外,断然不会有其他人员一起随同。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弱女子孤身一人又有身孕,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蚀心藤这样危险的妖魔降服,听其号令呢以武不行,定是智取。她定然用了某种方法取得了妖魔的信任,再将其强行捆缚在此地。莫非这只蚀心藤竟然有智慧,懂人心自神话时代以来,中原大陆上就存在着数以万计的妖魔在这片土地上共存,谁也不曾得知妖魔由何而生,从最早的记录开始,从神创造了人类开始,妖魔就已经存在。在天地划分四大卷伊始,妖之卷就是一个独立的族群,甚至比人之卷还要古老。它们与神对立,多数以人为食,种类繁多,不一而足。但是比起人类血统的不断混杂,妖魔的血统则十分纯粹,然而世世代代繁衍至今,出现一两个异种倒也在情理之中。今日这只蚀心藤如若当真懂得人心,对即恒来说反倒是好事。一个讲道理的对手,远远比一只见人就咬的疯兽要好应付。甄玉棠用某种方法将蚀心藤禁锢在这里,以蚀心藤的力量布下整个林木之阵,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法阵遭到一部分破坏,被束缚的蚀心藤得以重获自由。但法阵虽然被破坏,却没有全部毁掉,蚀心藤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自由。它的本体依旧被困在阵中。如此一来,只要找到阵眼,就能找到和瑾了。想通了这一点后即恒感觉眼前这片迷雾也清晰了很多,他开始回忆这一路走来的路径,脑海中逐渐绘制出一份模糊的地图。一只懂人心的蚀心藤也许拥有不该有的心恰恰是它致命的大祸。它怀着恨在此地苦守了十六年,却对仇人之女再三留情。妖魔的感情是很简单直接的,正如它们的生存守则就是弱肉强食一样简单明了。一旦遭到背叛,往往便只有两种结局:吃掉对方,或者杀掉自己。幽林深处响起潺潺的流水声,有水浪拍打石岩的轻响,犹如充满节奏感的乐律。即恒登上最后一块山岩,发现自己到达了一处地势居高的高坛。这里不同于底下的阴暗与潮湿,周遭没有繁杂的林木,视野顿时开阔,仰起脸甚至就能看到天空。弥漫的雾气此刻就在脚底,向下看去,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分明。他走了许多可能是阵眼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推测中的第九处。不受地势与地形的约束,仅凭法阵位置得出来的结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估计准确度有多少。然而他必须快,在蚀心藤下决定之前找到和瑾。眼前平坦开阔,犹如一座独立在绝境的山崖,脚下白雾缭绕,置身顶端更如仙境一般。高坛上只有一座简陋的石台,上面覆满了几层厚的叶藤,周遭再无其他建筑,所以事物放眼望去均一览无余。他纵观高坛片刻,并没有发现和瑾。难道又错了地上的野草已然没过脚踝,他小心地走过去,只是觉得不远处的那座石台颇为眼熟。不料刚走几步,深槽丛中就无风自动,似有藤蔓拖行而过,一直延伸到石台之上。即恒这才看清石台上覆盖的叶藤正是蚀心藤的触手。数百根触手包裹住石台,就像一张铺满绿叶的床,另一端就是悬崖,水声就是从悬崖的另一头传来的。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里竟是他们一开始摔落下来后寻到的水源。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不知到底是迷阵使然,还是天意。他最初的担忧没有错,有水源的地方往往最危险,这一处水源竟然就是阵眼,是蚀心藤被困缚的地方。这样想来即恒多少明白了,为什么蚀心藤被囚禁这么多年还生长得如此壮硕。根须扎在赖以生存的水源里,触手还能捕获猎物打牙祭,简直就是天堂。所有的东西应有尽有,除了自由。那个少女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稳步向前走去,蚀心藤的触手就像躲避着他似的不断地向后退缩。和瑾在蚀心藤手上,即恒不敢贸然出手,他只是庆幸这只懂人心的蚀心藤也懂得什么叫做恐惧。“她不是甄玉棠,就算杀了她,你也不能得到自由。”即恒看着草丛中滑行的藤条,淡淡地说道。草木中的藤条尽数收归到石台,将整座石台包裹得密不透风。当即恒再次靠近时,藤蔓却不再继续放手,反而将石台包裹得愈加紧密,就好像在拼命保护着什么似的。即恒察觉到这一现象立刻止住脚步。蚀心藤躲在石台之后,藤蔓紧紧包裹住石台。原来即恒以为它是因为恐惧才会躲避他的脚步,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它在保护和瑾,就像一只在危险面前拼命保护幼崽的兽。“你一直在跟踪我,在观察我”即恒有些意外。他突然发觉也许对于蚀心藤的举动,他的猜测全部都错了。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期间存了一些稿子,所以今日起会持续日更,每天中午11点准时更新。没想到我也有存稿的一天啊,欣慰、石台中的人影即恒发觉自己的猜测也许全部都错了。这只蚀心藤有智慧,它养尊处优,没有被饿昏头。当它发现自己的地盘里出现了一只上古时代的河鹿血族时,它做了一个生物面对恐惧最本能的反应呆住了。和瑾第一次看到它趴在水边一动不动,即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