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他的家人,他也很少提起,她只认识罗马相见的慕宴,之前的过往,他也很少提起。真是疯狂无谓的年纪,当年她居然爱上了这样不知过往的男人。“想什么”慕宴放下文件,走过来,抱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低低地问。夏末张口却什么也无法说,她所想的全是过去种种,如今的这一切她不敢想,人生的轨迹早就超出了她的预料。纵然她心心念念要毁掉简家,其实不过是渴望安稳的生活,她只是害怕,害怕她珍视的温暖会再次被人毁掉,如果人生再次被毁,她只怕再也没有勇气重新站起来。她抱着他宽厚的肩膀,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末末,慕氏的工作你还是辞掉吧。”许久,慕宴抱着她,淡淡地说,“那个地方过于利益,现实,过于黑暗,你性子安静不适合那里。”姐妹两人工作在同一个地方终是不好,夏末勾唇浅笑,何况这两人还在争夺同一个男人。“好,我原本就不太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尝试过一次就够了。”她闭目,轻轻应着。骨子里的凉薄与骄傲让她从来不屑去争夺一个男人,她如今所做一切不过是冷眼相看,相看她,慕宴,简家终究会走到哪一步。她倒要看看,人生会开出一朵怎样的花骨朵,她希望是暗黑的剧毒之花。“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过去”夏末若有所思地问着。慕宴的身子似乎微微僵硬,很快恢复正常,摸着她长长的发梢,淡淡笑道:“我们可以交换,末末。”交换会的,肯定会的。“好,希望你到时不要被吓到。”夏末抬眼,摸着他英挺的眉峰,微微一笑,双眼弯成两弯月牙。“我不会被吓到,希望你不会被我的过去吓到。”慕宴看着她的眼睛,高深莫测地说着,眸色深邃了几分,打开窗户,让她晒晒阳光。他的过去慕宴垂下眼,看着夏末闭目晒着阳光,唇角冷硬了几分。如果可以,他希望末末永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们只需这样生活就好。夏末辞掉慕氏的工作后,继续去天使慈善,跟慕氏的工作比起来,她更喜欢天使慈善的氛围,若不是想接近慕宴,她绝不会去慕氏工作。温远得知她辞掉了工作,专心呆在天使慈善,只笑着说道:“小师妹,人生有时候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圆,从起点到终点再到起点,你还是绕回来了,欢迎回来献身伟大的实验研究。”她会心一笑,何曾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她一直在走着重复的路。温远的研究复杂而繁琐,夏末真正接触后才有些吃力,她之前一直做着简单的记录分析工作,温远见她慢慢熟悉便开始让她负责一些复杂的实验研究。温远一直跟随的是最顶尖的学者,所接触的理论范畴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夏末可以说试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艾舞悦和王小乐倒是经常打电话邀夏末出去聚聚,偶尔说着慕氏发生的一些八卦,夏末笑着推辞,她处在八卦的暗流中心,根本不必去听别人转述。转眼间,天气转凉,似乎是一夜之间,秋天到了,满目萧瑟。城南的一处街道上种满了法国梧桐,夏末换上风衣,戴上帽子,闲来无事总会绕去那里,沿着梧桐树下一步一步地走着,从一个黑色的雕花长椅走到另一个,抚摸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梧桐树遮去了大片的阳光,她会坐在长椅上,仰起面容,回忆起最初的时光,那样美好的纯真少女。直到黄昏,她才坐车回家,远远的看着公寓的灯火,每一次公寓里都亮着灯,无论慕宴在或者不在。很多时候,她都希望他不在,周围的人与事都淡去,只剩她一人守着那样静止的时光,然而现实总是万分残酷与无奈。她与简家的厮杀并未停止。简可容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找上她。她回来时,简可容等在公寓楼下,看见她回来,淡淡一笑。她穿得极为休闲,如同邻家女孩,只是与生俱来的优渥生活,精致的面孔,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这个女人都是美丽的。“夏末”她张口喊道,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闲适自在。“你想说什么”许是刚从外面回来,心境平静,夏末站立,看着她,淡淡开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还有长大后的事情。”简可容的语气有些落寞,“从小到大,我一直看不起你,因为你没有妈妈,爸爸不承认你,你性格孤僻不讨喜。长大后,我才发现,我嫉妒你。”夏末眉眼未动,听她继续说道:“我嫉妒你的才华,嫉妒你的好运,甚至嫉妒你的与世无争。”简可容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七年前,我对不起你。”夏末艰难地闭眼,再睁开,暗痛从心头弥散开来,也许痛得麻木了,透出满身的荒凉来。“可是夏末,七年了,一切都改变了,我知道你和慕宴在一起,可是,我不想和你争下去了,我和慕宴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赎罪。”简可容摸着自己的肚子,微笑地说,“夏末,你放手吧,他不属于你了。”夏末盯着她的肚子,低低一笑,喃喃地说:“你有孩子了是真的吗”简可容点头:“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不然肚子大了就不好了。夏末,他会喊你阿姨。”喊她阿姨多么可笑的事实,她冷冷笑着,一点一点地疯狂起来。“夏末,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这是事实,我和慕宴终会结婚。”“姐姐,重婚是要犯法的。”她抬眼,悲凉地笑着,看着简可容的面色陡然间不可置信地苍白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简可容抓住她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她的风衣里。。“七年前,”夏末看着她,冰冷地吐出不为人知的过往,“车祸的前一天,我和慕宴登记结婚了,在罗马。他是美籍华人,用的是evan,u的名字。姐姐想要跟他结婚就去把我们的那段过往全翻出来吧。”“你说谎。”简可容脸色苍白如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没骗你。你可以去查。”夏末想推开她,终是忍住了。“不可能,不可能。”简可容松开她,低低地自嘲地笑起来,看着夏末,全身颤抖,“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们结婚了”“那时,姐姐亲手将我送去了地狱,不是吗”她微笑,脸色在路灯下透出一丝华丽的暗彩,笑容空洞而慑人。简可容心神大乱,看着夏末疯狂笑道:“可是,他说他爱的人是我,要和我结婚。”夏末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她。她跑上公寓,手脚冰凉,想拿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包掉在地上,她想去捡,却扶着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她颤抖地按着门铃,有人前来开门。她抬眼,抑制地站稳,看着他满目含笑的脸,狠狠地一巴掌打过去。无数次,她逼迫自己,告诉自己,自己还爱着这个男人,可是,爱的背后又是怎样的恨,恨到自己都不敢去触摸。她全身颤抖着,看着慕宴沉下去的脸,继续狠狠地打过去。一巴掌是为了七年前,他不该救她,让她那时就死去也好过如今的痛苦纠缠。一巴掌是为了七年后,他不该,如此轻贱她的感情,这样冰冷的无情的慕宴,她居然爱上了这样的男人,多么可怜的夏末。“简夏末,你够了。”他面色阴沉,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强制性将她抱进门内,危险而压抑地制住她不断挣扎的身子,低低吼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恭喜你,为人夫为人父。”她被他压在门后,颤抖地愤怒地冷笑着。慕宴的脸色顿时灰败起来,看着她,低低地有些压抑地说:“末末,你相信我。”“你放开我”她无望地叫着,挣扎着,无果,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臂。慕宴狠狠地抱着她,任她咬着,只低低地压抑地挣扎地一遍一遍地说:“末末,你终会明白的,终会明白”21 薄如蝉翼的悲欢三 只欢不爱果真没有什么可以永远燃烧下去的吗即使燎原之后依旧要复归于灰烬,即使今生仍然相爱想必我们心中也不敢置信。席慕容人生朽如枯木,恰逢春天。当年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便是枯败朽木上的春风,夏末抬眼看着慕宴,满眼荒凉。骗子,全是骗子。她狠狠咬着他的手臂,有多恨便有多用力。慕宴一声不吭抱住她的身子,直到她用尽全身力气,直到她无力挣扎,直到她滚热的泪滴在他的手上,他高大的身子才猛地一颤。他垂下眼,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凶狠地吻住她,吻到颤抖,窒息,吻到血腥弥散。“末末,”他的额抵着她的,压抑地喘息着,“你恨我吗”她挣脱,无力地滑落在地,抱住颤抖却空乏的身子,疲倦,寒冷。“你爱我,末末,你比谁都清楚。”慕宴低笑,无比残忍无比清晰地说着,“只是末末,当初你靠近我时就应该清楚,这段感情是烈焰,会伤人伤己。”夏末抬眼看着慕宴,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一个人。他的眼深邃,有浓雾翻滚,她看不到眼中的倒影,依旧英俊的面容,却透着尖锐的冷漠,七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这个男人陌生如斯。他还是她当年爱的那个男人吗还是那个说着会爱她到老的男人吗她低低笑起来,无法自抑地笑起来,笑到泪水滚落,声嘶力竭。恨,她要如何去恨这男人遗忘了他们所有的一切。爱,她还能义无反顾地爱下去吗当人生陷入黑暗与冰冷的阴影中。“末末,你说话”慕宴看着她有些空洞的表情,英俊的面容透出一丝惊惧来。她抗拒地不去看他的眼睛,微微疲倦地闭上眼。那些温暖的,光明的过往一点一点地在挣扎,在破碎,她只是有些累了,不管怎样都好,就这样吧。“慕宴,”她睁眼,双手细细地抚摸着他的面容,异常平静地说,“孩子是无辜的,姐姐有了你的孩子。”慕宴俊脸阴沉如暮霭,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末末,我不会有孩子,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你的。”“你依旧会娶她,难道不是吗”她咬牙,与他对视。她开始恨自己,为何如此清醒,如果是七年前的她,她定然会欢喜,会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只是历经沧桑后,这世间纵然还存在爱情,她也不敢置信。这个男人说的很清楚,不会有孩子,却没有说不会有婚礼,他依旧会娶简可容。多么现实睿智的男人,他们男人可以分开爱与欲,自然也可以娶个门当户对,世人艳羡的妻子,再找个自己所爱的女人当宠物一样宠着。她笑,异常悲凉。慕宴放开她,站起来,莫名地看着夏末,许久,淡漠地说:“对不起,末末,我需要时间。”夏末站起身子,靠着门,继续冷笑着:“我也需要时间。”她也需要时间来冷静,来思考,这样的人生到底会走到怎样的荆棘丛中。“你别闹了,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糖醋鱼,好不好。”他神情微动,低低叹息着,慢慢哄着她。夏末身子颤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目光雪亮如刀:“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醋鱼”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爱吃糖醋鱼。她从小就讨厌做饭,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慕宴订饭菜,专人送上来的,他想起来什么了慕宴的神情有些僵硬,按了按太阳穴,颓然地说:“许是我记错了,你不爱吃吗”想来也是,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她的爱好,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爱吃糖醋鱼。这些年,她茫然度日,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因为吃什么都索然无味。“末末,我不想与你吵架。”他低低叹息,抱住夏末,柔软地说。夏末一点一点地拉开他,走出他的怀抱,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当年,他们也经常吵架。那时年轻气盛,她一心沉迷于绘画中,常常忘记他的事情,他愤怒,指责她,说她的世界里只有绘画,没有他。如今,她已经不画画了,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可是他的世界里却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世事无常便是如此。夏末低低一笑,抬眼看着慕宴,沙哑地说:“我想吃糖醋鱼,你亲手做的。”慕宴微微欢喜,点头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