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浮生从小有意教导他独立,小小的平安极为听话,已经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穿衣,很是乖巧。很多时候,浮生看着这么小的平安这么懂事,也不只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疼。小包子从来不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而他没有,这孩子自幼聪明过头,浮生看着他吃早饭的可爱模样,微微一笑。“木小姐。”慕蔷儿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来,定定地站住,出声唤道。浮生微微错愕,看向眼前陌生的女子。“我是慕蔷儿。”慕蔷儿微微一笑,她长得很是美丽,脸色有些憔悴,看向浮生的目光也有些怪异。浮生楞了一秒钟后反应过来,慕家的人。“其实我本不该来打扰你的,”慕蔷儿看着浮生,微微忧伤地说,“我没有办法了,木小姐。”“坐吧。”浮生淡漠地说着,自从叶卓的事情闹出来后,以前的人与事不知为何都一一出现,浮生有些无力。慕蔷儿坐在咖啡馆内,从包里拿出化验报告,微微沙哑地说:“这是慕宴的化验结果,我是四年前才知道的,之前他一直瞒着我。”慕蔷儿看着浮生微微淡漠的眼,有些领悟,低低地说:“我知道你是慕宴当年在罗马认识的那个女孩,他生病的那些日子几乎夜夜都会喊着你的名字。”“夏末,我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他的病越发重了”慕蔷儿看着她,声音哽咽起来。“我不是夏末。”浮生淡淡地开口,她早已不是当年的简夏末,简夏末落水而死,她是浮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也阻挡不了,她会同情会惋惜,却绝对不会去延续那一段爱恨,该了结的当年都了结了。“我知道你们家和他的恩怨,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听我说完一些往事。”慕蔷儿微微哀求地看着浮生,“我爱他,爱他的冷酷,爱他的无情,爱他的悲苦,如若可以我希望此生我们永远都不要见面。”浮生垂眼,她从来不知道慕蔷儿的存在,然而显然这个女人一早就得知了她的存在,她爱慕宴居然如此之深。“我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就从我认识慕宴开始说吧。”慕蔷儿见浮生没有拒绝,淡淡述说最初初见的慕宴。那一年,她还年轻,回到外婆家过暑假,那个男孩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如同雨后彩虹般的偶然。她每天早晨能看见那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来送报纸和牛奶,风雨无阻,英俊的眉眼,斯文沉默。她父亲去世的早,家族里的亲戚如豺狼虎豹般贪婪地盯着慕家的财产,母亲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她失去了所有的自由,那个少年日复一日的出现,坚毅沉默的背影让她开始陷入无可自拔的暗恋。爱情,从来无需理由,也许只需短短一瞬,一个抬眼,一个背影,就已注定。后来,她开始接近这个少年,开始求着母亲,她不知道母亲与他说了什么,从此以后,慕宴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们一起成长,一起生活,她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直到那年暑假,慕宴背包去了罗马,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我曾经恨过你。”慕蔷儿淡淡地说。那年,她看见他呆在昏暗的书房里,紧紧攥着那一张照片哭泣,无声的,满目伤痛地大哭。她痛彻心扉地走进去,抱着他,他说:“对不起,末末,不要离开我。”他抱得那么用力,那么疼痛,她泪如雨下,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深刻地爱着另一个女人,一个仇人的女儿,他说:“末末,从第一眼相见,我就爱你,这些年一直爱。”她笑着擦去眼泪,说:“慕宴,她死了,永不回来。”“你胡说。”他暴虐地吼道,掐住她的脖子,低吼道,“你不是她,你还我末末。”他开始不停地吐血,她惊呆,痛哭起来,直到那时,她才知晓,他早已病重。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爱恨竟有如此的宽度与广度,她恨着简夏末,却要亲自去找这个女人的痕迹,将她未死的消息告诉慕宴,只因,她爱着那个男人,她想他活下去。浮生看着她,淡漠地说:“我也曾爱过,也曾恨过,如今都是过眼烟云。”爱得再深,恨得再深,也无法敌过时间的无情。如今的她不悲不喜,无爱无恨。“当年,你落水身亡,确实很天衣无缝,连梁家的人都没有查出来,不过还是被我查到了。”慕蔷儿淡淡地说,“你在出事的三个月后去银行动用了你的一个账号。”浮生沉默,那个时候,她才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她可以吃苦,孩子却不可以。“所以你找到了这里”浮生叹气。“你放心,属于简夏末的痕迹我们都替你掩去了,这世上简夏末已死,你是木浮生。”慕蔷儿开口。“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替慕宴找匹配的骨髓,我希望这些日子,你能照顾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慕蔷儿看着她,“即使我不喜欢你,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唯有你能激起他的求生。”浮生没有说话,看向一旁的平安,这么一会儿时间,平安已经吃完了早饭,用口袋里的手帕擦干净嘴巴,滑下凳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笑得一脸灿烂。“妈妈,我吃完早饭了。”浮生抱起他小小的身子,笑意溢出来,低低地说:“等nancy阿姨来了,妈妈就带你去海洋馆好吗”小包子兴奋地点头,乖巧的坐在妈妈的怀里。慕蔷儿看着眼前的孩子,有些惊痛,低低问道:“是他的孩子吗”浮生淡漠一笑,微冷地说:“这孩子是我的。”慕蔷儿有些颤抖地拿起桌子上的包,站起来,低低地说:“夏末,求你救他一命吧,就当是为了孩子,这些年他吃尽苦头,没有半分欢愉。”浮生看着怀里的小包子,许久,淡漠地说:“以后别叫我夏末了,我是浮生,欢迎你和慕先生常来我们咖啡馆喝咖啡。”简夏末与他是爱恨两难,生死不能的纠葛,此生大约是不会原谅的,可是浮生不同,他们只是陌生人,可以偶尔关心,偶尔鼓励。“谢谢你,浮生。”慕蔷儿眼中闪过一丝湿润,看着她定定地说,“我一定会救他,给他幸福的生活,这些年,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像他这般干净深情的男人,他只是错生在了一个破碎的家庭。”浮生点头,看着她离开。有慕蔷儿一直在他身边,他终是不孤独的。浮生低低一叹,抱紧怀里的小包子,将面容贴在小包子柔软的脸上,她有平安,此生也算不孤独。转眼间春暮,盛夏来临。梁少将回了一趟京都,一些发小得知他回来了,自发地为他接风洗尘。梁飞白在家里休息了几日实在推不过,出来与这些发小聚了聚。几年没聚,约在了之前一直常去的上林苑,众人聚在一起都有些唏嘘,这些年,各自忙碌,都变化不小。一群发小闹着,热情高涨,嚷着要喝酒。只梁飞白淡淡地说,戒酒了。他是真的戒酒了,以前末末在时,他没有戒酒,末末走后,他倒是戒得干干净净。梁飞白有些自嘲一笑。众人见他不是开玩笑,这些年为了一个女人弄得越发不像样子,不禁都憋屈了起来。刘绍当场就怒了,提着酒瓶就干,喝的急,闹得一群人连忙去夺酒瓶,一眨眼被他干了小半瓶。这些个发小,刘绍一直跟在梁飞白后面,知道的事情也比旁人多些。梁飞白有些冷漠地看着,也不言语。“梁子,你他妈这些年越发没出息了,混了个少将又怎么样,”这酒烈性大,刘绍喝的急,喝得有些晕乎,拿着酒瓶就怒道,“你就是去混了个将军回来又怎样,那个女人早就结婚生子,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在这里跟老子说戒酒,今儿在场的都是兄弟,是30多年的兄弟。”众人见好好的接风洗尘宴闹成这样,连忙来按住刘绍,也不知这小子最近受什么刺激了,他们这些人都小心翼翼不提那个女人,这小子倒是直接说出来了。只见梁飞白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上前来抓住刘绍,有些凶狠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梁子,他酒喝多了。你别介”“说”梁飞白的面色近乎苍白,有些颤抖地抓着他的衣领。刘绍怒了,一股脑吼道:“我亲眼见的,她连孩子都有了。”梁飞白放开他,后退一步,压抑地握紧拳头,人生如梦,他突然之间不知晓他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若他是清醒的,那么末末呢,是他永不清醒的一个梦吗他看着刘绍,沙哑悲喜地说:“绍子,你告诉我,她在哪里”56 感谢你,赠我空欢喜二 只欢不爱想你从林深处缓缓走来,是我含笑的出水的莲,是我的,最最温柔,最易疼痛的那一部分,是我的,圣洁遥远,最不可碰触的华年。席慕容马不停蹄的行程,飞机冲上云霄。梁飞白坐在靠椅上,闭目等待,心在这分分秒秒的等待中有些凉,有些疼。这些年,他的梦境永远都是相同的一个身影,小小的末末从那些灰暗的年少时光里抬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怯怯的,柔软的,欢喜地说:“小白,我看见你了。”他一直都在,都在当年的那个位置,从未离开过,可是他却找不到她了。长大后的末末,历经伤痛,站在他面前,苍白的唇如花瓣般歙合,空洞地说:“小白,为何我感觉不到疼痛”他疼,疼的无法呼吸。离开他的末末,孤独一人走在昏暗的暮色里,瘦弱的,纤细的,走着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她说:“小白,这世界满目苍夷,我爱过,痛过,然后孤独远去。”她去到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无论梦中的他如何追索,她都隐在他无法到达的群岚之后。出了机场,车子已经等在了外面,梁少将让手下的兵回去,双手握着方向盘,只觉有些颤抖。这些年腥风血雨的都过来了,从没有害怕过,可是如今他却怕了,手握住方向盘不停地害怕。那是他的末末吗会是他的末末吗他害怕,害怕再经历一次这世间的生离之痛。他要他的末末好好的,无伤无痛。到达刘绍所说的咖啡馆时,天色还未亮,他连夜赶来,这个城市还笼罩在一层微醺的夜色与灯火中,他站在咖啡馆前,抚摸着斑驳的墙壁,抬头看着四个暗色的字体。“心若菩提。”他低低一笑,心若菩提,静若枯荣。原是这样的心境,所以这些年,她静静一人生活在这样潮湿的南方城市,守着日子,静待岁月枯荣,时光催人老吗梁飞白的双眼有些刺痛,透过橱窗看着里面亮着的小盏夜灯,他的末末就在这个城市,这个角落,每天静静生活吗可笑他们在同一个城市这些年都没有遇见过,可叹世界之大,他们会选择同一个地方静静生活,遗忘那些过往。梁少将站在街口的角落,静静地等着,身影笔直,站成一座刚硬的雕塑。六月的天气,天亮的早,清晨有湿气弥漫。这个城市常年笼罩在湿气中,如同人忧郁的心。曙光从东方的天空透出来,给云层镶上微金色的色泽。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熙熙攘攘的声音,鲜活的,生动的,梁飞白深深呼吸,有湿气沾湿他略显坚毅的面容。有店铺陆陆续续开门,他站在街角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丝毫不敢放松,也许她的面容会突然从这些陌生的模糊的面容中显现出来,如同带着露珠的苍白的绝美的花朵。时间流逝的极为缓慢,如同一生那般缓慢,他在抬眼间看见她,牵着小小的孩子,一步一步走来。有痛弥漫开来,那个小包子蹦蹦跳跳的,扬起漂亮的小脸蛋,欢快地笑着,他的末末垂下面容,温婉一笑,牵着小包子静静走来。梁飞白微微一笑,四年来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看着他们走来,走到咖啡馆前,看着那个男人等在咖啡馆前,看着他们对视微笑。“梁子,她早已结婚生子,连孩子都有了。”他握紧手中的拳头,有些无措,有些慌乱,有些疼痛,笑容一点一点地冷去,四年,一千多个日子,末末,你何其残忍,何其残忍。浮生牵着平安走过早晨的街道,这条路她带着平安走了很多遍,很多遍,固执地步行,从不坐车。小小的平安每每蹦蹦跳跳地陪着她一起走。有一次,平安扬起小脸蛋,问道:“妈妈,为什么我们要走路,很多小朋友都坐车子,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