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阳光等到了冬季就很少见了,还是多晒晒太阳吧。至于飞白的事情,那个孩子是个倔强的脾气,当年已经插手了一次,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平安每天下午四点下课,梁飞白这些天习惯了三点就出门,提前半个小时到幼儿园的门口,坐在车内,抽着烟,静静发呆。他很少抽烟,以前闻到烟味都有些反感,小包子也不喜欢烟味,可是心情郁闷到极点,总要发泄的,他便每天点着烟,看着烟头一根一根地燃烧掉,然后猛地抽一口,再烦躁地丢掉。小包子的鼻子很灵,只要他抽烟,都会闻到,然后睁着大眼,说道:“爸爸,你又抽烟。”那样如同大人一般质问的口吻让梁飞白的心流淌过一丝的暖意,小包子第一次这样说时,梁飞白有些触动,当时心里就莫名地一痛。他想起以前末末最反感他抽烟,他有时去见那些发小,身上会带着烟味回来,那时,末末会皱着眉尖,一言不发。他不喜欢她皱着眉尖的模样,便开始很恶霸地限定那些发小,少抽烟,后来,那群朋友知道了原委,讥笑了他许久,说这样会宠坏女人的。可是他就是喜欢宠着她,对她的要求千依百顺,宠到亲手推开她,让她走,可她居然就真的走了,连平安都没有带走,他转身的瞬间就开始后悔,他回头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开,连呼喊的力气都丧失了。他以为末末只是暂时的离开,毕竟平安还在,可他天天守着平安,才发现,她是真的离开了,她一向是个勇敢的孩子,决绝的孩子,柔软起来比谁都柔软,残酷起来比谁都残酷。他的世界开始空荡起来。沉思之际,幼儿园开始放学,小朋友们一个一个被家长接走了,小包子最后一个走出来,等在幼儿园的门口,睁着大眼看着外面,如同以前在南方城市等着浮生一样。梁飞白坐在车内,看着小平安,走下车,过来牵住他的手,带他回家。小包子拽住他的手,叫道:“我不走,妈妈每次来接我都会迟到,我要等妈妈。”梁飞白心里微微刺痛,蹲下身子,抱住他小小的身体,低低地说:“平安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你骗人,你说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我数了日子,很多天了。”小包子哭起来,“我不要你,我要妈妈。”梁飞白微微一笑,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沉默起来。小包子哭了一会儿自己擦干了眼泪,哽咽地说:“妈妈说,我长大了,不能哭,可是妈妈为什么都不来接我回家,我不要住在爸爸家。”“妈妈忘记了回家的路了,等平安长大了,爸爸带你去找妈妈,好吗”梁飞白轻轻地抚摸着小包子的头,声音沙哑起来。他早已感觉不到痛了,只是感觉有些麻木。“那我想马上长大,那样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小包子认真地说道。“平安会很快长大的。”梁飞白苦涩一笑,抱起他,带他回家。长大是一件多么疼痛的事情,如若可以,他希望他和末末一直停留在18岁之前,永不要长大,那样便没有后来的错过与伤痛。梁飞白刚上车,让小包子在后座坐好,电话便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看号码,接通。“梁少,刚刚有人取走了当年陆女士的资料。”梁飞白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双眼猛然间深沉起来。爷爷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那个被送人的歙县人家的小女儿。好在他多年前就未雨绸缪了一番,调查了简正林那个不为人知的情人,也就是末末的生母。陆女士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北上打工的农家女,也许长得漂亮,在简家帮佣时便被简正林蒙骗,赔上了一生,最后生下了末末后便难产而死。但凡她有些家世背景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他只是巧妙地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回到梁家时,老爷子坐在客厅里,颇为严肃地看着资料。老爷子见平安下课回来,赶紧让下人带他去吃些点心,然后喊住梁飞白。“飞白,简家那个丫头现在到底在哪里”老爷子有些焦虑地说,刘叔刚刚送上了资料。资料上显示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早些年也病死了,可是调查的时候顺带连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也调查的清清楚楚,这一路顺下来,老爷子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那户人家有好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很不巧当年北上进了简家,后来还生了一个私生女。他还没有老眼昏花,这个简家的私生女闹得风风雨雨的,可是给他老梁家生了一个重孙子。当年的人都不在了,老爷子连报恩的对象都找不到,如果她真的和那户人家有关系,这又该是怎样的孽缘。虽然那个丫头不是那户人家的后人,但是多少是有些关系的,老爷子心里有些不舒坦起来。有了这一层关系,一切似乎有了一丝的变化。“我不知道,爷爷。”梁飞白淡淡地说,双眼暗沉的无一丝光亮,这原本就是他要的结果,只是如今他却无半分欣喜。他不知道末末在哪里,她停止了一切的银行卡,电话卡的使用,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完全查不到人在哪里。末末,她如同消失了一般。74 我在寻找救赎之路二不再相见,并不一定等于分离,不再通音讯,也并不一定等于忘记。只为你的悲哀已揉进我的,如月色揉进山中,而每逢夜凉如水,就会触我旧日疼痛。席慕蓉老爷子看着自己消沉寡言的孙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浮生的离开是整个梁家所期盼的,这个丫头并不适合梁家,可这丫头真的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情况却并不乐观。这些日子,梁飞白每天沉默地照顾着小包子,他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老爷子不是没有试探过,前几日晚上吃饭后,还状似无意地说起,看自己孙子对于婚事的看法。梁飞白当时只是看着他,轻轻地抿嘴一笑,那笑容怎么看也是有些冷的,瞧这架势竟是旁人问也是不能问的。这样决绝的姿态该不是打算就这样带着小包子一直过下去吧。如今梁飞白与浮生的事情没有解决掉,老爷子便无法给左家一个交代。实则,梁家与左家的婚事已经作罢了,左家的女儿也是人人抢着要的,梁家不对在先,这事也算是亏欠了左家,老爷子早些日子就上门去说明了歉意,好在梁家还压得住,左家纵然是气愤的,但是更多的因为不能结亲而郁闷。如今浮生又与那户人家有关系,老爷子处理起来就更加棘手。“飞白,你与那丫头的事情到底怎么处理”老爷子沉声说道,他必须要知道字儿孙子的明确态度,再加以思索。“我们已经结婚了,爷爷。”梁飞白淡淡地开口,无论末末是走是留,她还是他的妻子,除非她要再婚,否则这一辈子梁飞白的妻子只会是她。他现在有了小包子,这一生也不算太过遗憾。老爷子脸色微沉,说道:“那丫头并不适合你,如今说走就走,连孩子都不顾,这样的人如何当担起身为梁家子女的责任。”“爷爷所说的这些不过是托词罢了,如果今日末末与晴夏想对换,爷爷只怕没有半分的意见。”梁飞白微微讥笑,“爷爷不过因为末末的家世,不认同罢了。什么门当户对,并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这样的家世的。”如果他不是生在梁家,他们也许早就走到了一起,纵然末末后来在罗马遇见慕宴那又如何,一直是他梁飞白先发现简夏末的,当年末末能爱上那样一无所有流浪的慕宴,不敢爱他,不过是因为他生在了梁家。“你这是什么话”老爷子有些怒了,却又不知从何怒起,这些年,性子被这不孝的孙子磨掉了一大半,这孩子从小就与他最亲,也最反骨,每每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些年,梁家给予你的一些东西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老爷子大着嗓门喊道,“你还生在福中不知福。”梁飞白见老爷子真的有些动怒了,低低一叹,走上前,握住了老爷子干瘦的手,低低地说:“别气了,爷爷,其实只能怪造化弄人。”老爷子一生只怕最看重家族名望,几十年打下的家业,为之付出的血汗可想而知,纵然这样的家业会束缚后世子孙的自由,但也是不容人质疑的。他生来就富贵,自然要承受旁人没有经历过的一些磨难。况且这些年,老爷子对他是真的宽容。“爷爷,如今我有了平安,您也有了重孙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什么我们都不能退一步,就让一切都随缘吧。”梁飞白微微低落地说,睁眼眺望着窗外的夕阳,他已经知道,末末并没有回到慕宴的身边,慕宴与慕蔷儿已经定了婚期。当年纠缠的三个人,一个失忆要结婚了,一个漂泊不知所踪,还有一个守着小包子虚度年华,竟是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老爷子见他着实有些疲倦,神情抑郁,暗暗一叹。“晴夏那个丫头有了消息,人在西藏,你这两天去把人接回来,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便要由你去解决。”老爷子转身,淡淡地交代着,然后走向书房,背影透出一丝的苍老来。“好。”梁飞白应声道,老爷子竟是难得地后退一步,软化了几分,人的性格,思想观念虽然根深蒂固,但是依旧不能小觑潜移默化的一些力量,他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总算没有白做,梁飞白微微苦涩一笑。老爷子走进书房,靠坐在椅子上,此时太阳已然下山,只剩一抹残留的余晖,老爷子闭目沉思,他想他是有些老了,这些年一直想掌控着这个家,掌控着事业,掌控着人生,可见到自己的孙子垂下头,握着他干枯的手,不再如往年一般嚣张肆意而行,而是低声安慰,让他不要生气的时候,他突然之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力不从心来。连小白都长大了,他怎么可能不老,老爷子想起那个朴朴素素,沉默的丫头,又是低低叹了一声。那丫头唯一不该生在简家,可如今他才发现这丫头其实也是苦命的孩子。谁不是从那样艰难的岁月里走过来的,如今那丫头不姓简,而姓木。老爷子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座椅上,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也许他该学着和那些老人一样,练练拳,养养花,儿孙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老了,管的再多也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山南夕阳开始西下,西方的天空被染成金红色的色泽,映衬着荒山绿水。“浮生,天快黑了,我们找地方歇脚。”领队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人,叫做秦迪,他们是在半路遇见的,一同前往拉萨。浮生点头,看着夕阳隐在高山之后,又是日落。她是在前天遇见这支车队的,这两天又加入了两人。这一路行来,她原本是一人旅行,在路上却遇见了形形色色的车友,或聚或分开,她始终沉默前往拉萨。进了西藏境内后,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家从各个地方汇集而来,如今这个车队有了6个人,都是前往拉萨的。大家开始寻找水源和落脚处,这一带是藏民的居住区,当地有很多的风俗习惯与禁忌,他们都有些谨慎。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外面搭帐篷,毕竟是藏民区,不似海南,云南那边,可以借宿民宅。同行的有两个女孩子,其他的都是男人。最新加入的女孩子叫做小麦,年纪很轻,她是从海南一路行来的。众人找到水源,找好好地势搭好帐篷,秦迪召集大家,查看手机定位。“前面还有100多公里就到拉萨了,大家坚持一下,就可以完成这趟旅行了。”秦迪微微笑道,整个脸被阳光晒的黑漆一片。不止秦迪,同行的队友都被高原的烈日烤的黑焦黑焦的。浮生即使戴着面罩,也被晒的缺水干燥。众人都有些喜悦,只要坚持100多公里就到目的地了,那么这一次的挑战肉体与精神之旅也就结束了。秦迪算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领队,每一次都骑在最前面,控制着整个车队的速度,铁血地规定整个车队不许有人超过他的车,以免有车友车速过快发生意外。这几年,关于车友遇险身亡的新闻时有爆出,他们这些人都是很谨慎小心的,纵然是为了梦想,为了挑战自我,才艰苦出行,但是安全依旧放在第一位。队长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众人开始自由活动,大多数都是拍客,一路拍照,一路记录旅行游记。唯独浮生从不拍照,她只走,只用心感受。因同行的女孩子很少见,小麦和浮生很快就熟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骑单车旅行”小麦看着蓝天白云,高山绿水,深呼吸,拿出进入西藏后买的红景天饮料,递了一瓶给浮生。这类饮料是当地人自制的,可以减少高原反应。浮生注视着这荒无人烟,未经开发的纯洁之地,淡淡地说:“我在寻找救赎之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