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流下来了”颜战这才松了手。“你大爷”苏红揉着腮帮子小声骂他。颜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瞧见颜战在笑，虽然不明显却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她又瞄了一眼后面明显受了气的苏红，实在不明白大哥怎么想的。至少从她的眼光看，这个女人长相平平，工作平平，放到人群里一秒就能被淹没，嗓门倒是比智商高许多。身无长物的一个女人竟然被她骄傲的大哥看中了，王八瞅绿豆，只能如此解释。啊，对了，还是有长处的。“你真能拿铁丝撬锁”摆碗筷的时候，颜岩突然问道。苏红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颜岩会问起来。“果然是真的。”颜岩说。“你大哥讲的”“嗯。”“你们经常谈论我”“偶尔，在大哥被奶奶逼去相亲的时候。”颜战的说辞是，对啊，就是那天电话里要上房的女人，是房，不是床，您什么耳朵。我觉得她不挺错的，还会用铁丝撬锁。奶奶说，“既然如此，那就见上一面。”“没有必要了吧，大家都很忙。”还有几次，奶奶打电话让颜战去相亲，颜战就会说，我在约会，对，就是会撬锁那个，我们在一起，所以晚餐不用等了。苏红：“”颜岩说，“你真的会撬锁，真没想到。我和奶奶都以为大哥诓我们。奶奶总让他相亲，他不想去。”前两天奶奶没经过他同意，直接约了女孩儿来家里，奶奶在桌子底下踢他，意思你主动跟人家聊聊啊，工作爱好什么的。颜战喝了一口汤，抬头问，你会开锁么，用铁丝，或者别的好端端问女孩儿会不会撬锁，人家以为他病得不轻，饭都没吃完就找借口走了。苏红：“”晚餐端上来，菜色很丰盛，做饭的阿姨是福建人，闽菜极其地道，在北方很少能吃到。其中一道虾和红焖羊肉是奶奶亲手做的，期间颜战兄妹两个频频向这两道菜伸筷子。苏红牢记颜战的话，饭桌上吃相斯文，连话也不讲。颜战他奶奶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亲过没有”“咳咳咳”苏红捂着嘴把饭粒儿塞进嘴里，呐呐地说，“没”“亲了。”颜战说。“到底亲还是没亲啊”口径不一致，颜战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她睡着我亲的。”“啊可能是我不知道呵呵呵”颜岩又问，“那你们谁追谁”颜战说，“那还用问”“他追我。”他们可真默契，要么不答，要么同时答。苏红对着颜战笑了笑，背地里踹他，颜战埋头吃饭，不是我追你么，你说吧。“嗯，对。你大哥追的我。他还挺害羞是吧就是那个”苏红支吾着想了想，开始胡编乱造。她唾沫横飞的说了小一刻钟，桌上另外两个女人听得津津有味。颜战盛了碗汤放她跟前，“来，润润嗓子。”“哦，谢谢”苏红豪迈的喝完，一抹嘴巴，“我说到哪儿了”“歹徒举起枪对准了我大哥。”“是呀，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们四组冲了进来，我往队长身上一扑，那颗子弹砰的一声打到了后面门板上”颜岩和奶奶同时松了一口气。苏红说，“我跟颜战搭档惯了，算是日久生情吧。自打我救了他以后，他对我照顾有加。”颜战给自己夹菜，救了他是真的，照顾有加可从没有。要不是苏红那一扑，他也不至于脚肿了半个月。这女人，故意跟他这儿夹枪带棒的损人呢颜战奶奶点头，“你们一起出任务，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抓犯人要紧，保护自己更重要。”颜岩问，“就这样”“啊，就这样。”苏红察言观色，又补充了一句，“后来你大哥就送了我一束玫瑰表白了。”玫瑰这个东西让颜战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说，“不是百合么”“啥”苏红懵懵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颜战心里软了一下，他觉得苏红像沙皮狗，虽然没有雪纳瑞那么漂亮，可是丑丑却很可爱，越丑越可爱。苏红长得一般，可是在他眼里就莫名的顺眼。“是百合吗”苏红一点儿不在意，“瞧我记性，是百合”奶奶说，“人家情侣都送玫瑰的”“没事儿我这人就喜欢与众不同。下次送向日葵熟了还能嗑瓜子儿”颜战难得温柔的笑了笑，说好。吃完饭，奶奶突然拿出了一条红珊瑚手串，光看放它的盒子就知道这玩意儿贵的离谱。苏红吓了一跳，忙说不能要不能要她心下暗道糟糕，自己有点儿忘形了，老太太喜欢过头了可怎么整颜战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还把他妈的东西搬出来了老太太却是真心的，她的孙子她了解。苏红和以往带回来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样。本以为这次领回来的又是应付差事的，可是她瞧的出来，颜战对这野丫头是真上心，打心眼儿里的在意。苏红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收不得啊，担不起责任啊，她只想要个红包啊一个硬要给，一个不敢收，僵持之下，颜战把镯子接到手里说，“给我吧，我再考察她一段时间，合格了再给。”、事出突然苏红从不知道，像铁塔一样的男人也并不总是刚强的。他的头埋在双手间，露出一截脆弱脖颈，那姿态把他以外的所有人隔开。她也不知道那么纤瘦的女孩子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仿佛一头冲进人群的小牛犊，谁靠近就攻击谁，不分好赖的发泄脾气，拉都拉不住。苏红更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还要送红珊瑚手串给她的奶奶转眼就能说她坏话。当时他们坐在救护车上，老太太陷入半昏迷。她的怀里搂着泣不成声的颜岩，颜战呆在老太太身边，双手紧紧与她握着。一切来的也太突然了。奶奶说，“阿战，你们不要怕，奶奶没有事。”一会儿又说，“喝汤了吗，今天下班又晚了吧。”她的意识是混乱的，却还没把苏红忘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说的艰难，但一点儿也不妨碍苏红领会精神，“是个单眼皮，眯眯缝儿黑颜岩好看屁股倒是挺大”苏红当即懂了，嫌她长得丑，眼睛小，皮肤还黑，之所以觉得她还说得过去完全是看在她屁股大好生养的份儿上苏红真心觉得这老太太绝了，人都快不行了，也不知道害怕，淡定的把她数落了个体无完肤颜战一面盯着输液瓶，一面嗯啊的应着，明明离医院不远，却是怎么也不到。老太太又问，“小眼儿叫什么名字来着”苏红心说，就叫小眼儿得了颜战轻轻在她耳边说，“奶奶，马上就到了，您坚持一下。”老太太又问一遍，“叫什么来着。”苏红说，“奶奶，我叫苏红，”“哦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这个年月还有叫红啊艳的，名字俗气了点儿”苏红：“”颜战一心关照他奶奶，压根没顾上俗名儿者的脸色。又过会儿，老太太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了救护车尖叫着飞驰在路上，颜岩哭着朝车上的人吼，怎么还不到医院你们给她治啊车一停就看见副院长已经等在门口了，他立刻跟着进手术室。治疗方案几乎是闪电的速度交到了颜战手里，他签完字，浑浑噩噩的焦心了半天，才想到揪个医生来问。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医院一接到电话，什么都不问进门就挂水，下车就治疗，好像未卜先知似的。事实就是并非医生神通广大，而是他奶奶生病已经好久了，主治医师刘副院长对她的病情掌握的很透彻，给老太太治病的药品就开过十几张单子了。他也突然明白了，近两年自己总被催促着不断相亲的原因可是颜战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在这一刻简直无法相信。生老病死，人的一生总是从苦中来又在苦中结束的，苏红作为旁观者，即便看的透其中道理，也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刻，除了见证他们痛苦，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颜岩的情绪崩溃，“她生了那么久的病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整天不着家，都在忙什么你忙个屁啊”她红着眼眶说，“我恨你。你不配做我大哥”小妹对着兄长拳打脚踢，苏红都有些看不下去，颜战却是站着一动不动，他在自责。两年，七百多天，他没看出奶奶生病了。他也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半个小时后，病人从无菌室推出来。老人年纪太大了，没有办法手术，医生只能做保守治疗。副院长让颜战回家休息，“你们也不能探视，呆这儿没有用。”“我奶奶还有多久真的治不了吗什么专家我们都可以请的。”“你也别太自责，就是岁数大了，这个谁也违抗不了，再加上这么点儿慢性病。颜战，你奶奶不说，是因为早一天晚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她比任何人都看的开。”颜战点点头，不问了。副院长把他当孩子，拍着肩膀安慰道，“你脸色太差了，听我的，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让陈主任给你开颗药。这边儿放心吧，都是自己人，老太太一时半会儿没事。”苏红过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颜战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跟苏红一起出了医院。他独自回到家，颜岩并没有回来。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修整台子用过的工具还堆放在海棠树底下，当时奶奶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颜战的目光缓缓绕过这个院子，石头墙隔开的一块儿菜圃，每季不间断的长出各种蔬菜。温房里的花，每周他奶奶都要拿着剪刀修剪一两次。中秋的时候他们会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赏月，以前上面爬满了葡萄藤，成熟的果实被鸟啄的满地都是，葡萄娇气难养，颜战无意中说过一次，奶奶在又一年春天种下了心豆藤。苏红眼里看到的美，一半是自然赋予的，另一半是奶奶一遍又一遍的修剪照料才有的。她的耐心放在养育他身上，放在这个家身上，就连这一草一木都细致的不曾落下，却独独没有多想一分给她自己。在颜战的记忆，她一直就是年纪很大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年轻过，然后一天比一天皱纹愈加深刻。他回想自己很小的时候，其实那时候的奶奶还是很有力气的，会抱着他一起看顾襁褓里的妹妹，会带他去赛马，别人童年里有的，他一样不曾落下的经历了。可是她呢老人总是惯常的拿生病做法宝来用的，对谁不顺心就要立刻头疼脑热的发作一次，叫儿孙围着床前尽孝听唤。可他的奶奶从来不会如此，甚至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流泪，她总是笑的宽容又和蔼。颜战心里，奶奶是无所不能的女强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突然的倒下。铁门哐当一声，颜战立刻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朝院子里看去。只是风的声音，颜岩还是没有回来。深夜路灯照着瓷砖地面莹莹发亮。颜岩小的时候，总是蹲在那盏路灯下，捡地上的木棍摆图画，把奶奶摆的年轻没有皱纹，把大哥摆的高大腿长。助眠药仍放在床头，这个晚上颜战异常清醒的回忆起许多往事。时间过的太快了，一眨眼，他竟是错过了那么多。隔壁房间穿来猫抓门的声音，颜战抓起车钥匙，出门找人。颜岩独自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看着波浪起伏的海水。这是以前她与颜战和吴坤容经常来玩儿的地方。她暴戾的情绪已经被海浪拍散了，整个人蔫蔫的。直至此刻，她耳边仍旧回响着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吴坤容找来的时候颜岩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快冻僵了，身体并没有因为多出的一件褂子而变得暖和。他给她搓着手，在耳边很温柔的说话，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黑暗的海边，风浪特别大，吴坤容与她肩并肩坐着，劝说道，太冷了，咱们回去吧。颜岩不吭声，她挨冻是在惩罚颜战，让他心里歉疚让他难过。吴坤容说，“走吧你哥又看不见”“我算老几，敢劳动他来看一眼。”她沙哑着嗓子说，“他除了工作什么也看不见。”“你说的对。”“”颜岩是不会再呆很久的，吴坤容的外套在自己身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被风吹的呼呼响。他很克制的咳嗽了几声，颜岩管不住腿的站起来了，她才不忍心他挨冻。颜岩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整这么一出，目的是不是就为了现在这一刻，吴坤容握着她的双手护着她从礁石上跳下来。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掀起一个大浪，水花撞在礁石壁上差点把人掀翻。颜岩惊叫了一声，胳膊立刻搂住吴坤容的脖子。她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心脏从嗓子眼儿落到胃里再蹦上来。深秋时节，他的手掌难得带着点儿温热，当这点儿温度从她腰上撤走的时候，颜岩收紧胳膊，抱着人没有动。“瞅你这点儿小胆儿。”吴坤容抬起手来拍拍她的头，他说话的语气和她奶奶如出一辙的慈爱，“别胡思乱想，老太太现在不是没事吗就算将来天塌下来，还有我跟你大哥呢，你安安心心的吃饭睡觉。或者你没心思做事，回去念书”“我不会去的你们甭想让我再到英国去”她流氓似的缠住人家不放，把头贴在他身上，“我为什么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