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头露了头,故作怯怯,态度却不能遮掩机灵之貌向她递一张纸条出来。阆清院在莫府西北角,再加上仆人稀少,因此也难怪他可以爬墙进来,而不被人发现。纸条上画了几缕晚霞,莫桑景一惊,这竟是师傅到来的口信。仔细一想,以前和师傅在山中修行时,一年往往只回家一月,大半的时间都是和师傅独处。如今,自从她学成归府,反而变成和师傅一年见不上一回面了。即使仙人庙那次事件,她最终也没见到她,如今能见一面,说上话,真是叫人狂喜。莫桑景立刻随着小乞丐出了府。尊流霞在酒庄等着莫桑景,带着一张金色的面具,连白眉毛也被遮盖住了,慵懒地倒在椅子上。尊流霞的白眉毛是江湖人辨识她的方法之一,莫桑景不懂事时还在她睡觉时偷偷摸过。如今想来,真是忍俊不禁。尊流霞嗜酒,最早便是她引莫桑景沾酒的。那么两人对面,少不得饮酒。莫桑景道:“这里不自在,师傅,我们去外头喝吧,你也把面具摘了。”尊流霞不置可否。莫桑景提着两缸酒走在前头,尊流霞在后面,两人路上比了一阵轻功,到了景屏山。比赛的结果,因为莫桑景提了两缸酒,自然是她输了。两人席草而坐,一边欣赏景屏山下大小二十三岩的风景,一边交谈。“仙人庙的那个小乞儿后来怎么样了”莫桑景怔了一下:“她被人领走了,那人看起来不是个恶人。”尊流霞竟然没有异议:“她过得还不错。”莫桑景闻言皱了眉,师傅说了一句她不大懂的话。“你也算为我收拾了残局,我欠你人情。”莫桑景道:“师徒之间,谈什么人情。”尊流霞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方麻巾:“回礼,你收着。”莫桑景既惊且疑,摊开麻巾一看,只见用炭笔勾画着大街小巷,竟是什么地方的地图。尊流霞道:“我想你去一趟,总不会毫无收获的,这就算是我的回礼了。”她的白眉毛挑动着,有种说不出的神气,脸上却有浅浅邪气,嘴唇带笑。莫桑景闹不懂师傅又从哪儿知道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桑景晓得了。”两人闲话一阵,日已西斜,尊流霞道:“我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但莫桑景知道尊流霞的自由洒脱更在二姐莫晴云之上,她拦她不得。于是她道:“师傅慢走。”莫桑景目送她,几个瞬息之间,尊流霞已经消失了身影。莫桑景按地图行走,发现地图标示的是京都清水坊的一处宅院。待走进一看,门牌上乃是“谢府”两个大字。她怔怔站了良久,心不住地突跳着,那轩河时时唠叨的“谢大哥”立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姓谢的人很可能与她毫无关系,她何必如此紧张,但莫桑景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紧张到全身麻痹起来。但武人的直觉让她注意到巷子拐角处有旁人的气息传来,那些人功夫不及莫桑景,以是莫桑景藏匿声息,能知晓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却不能知道莫桑景在。那是三五个成群的少年,轩河正在其中,大家有说有笑,向谢府走来。莫桑景藏身在府内绿树后面,只见少年进门时被一个同样年龄的少女挡住了。那少女面白肉嫩,虽长相普通,身条却不矮,眉目间更是有股机灵生动之感,一见难忘,为她平添不少丽色。“都站住,这都几时了,才回来”“齐姐姐,你不要吓我们嘛”轩河跳出来,和她争辩。莫桑景听到“齐姐姐”三个字,结合这人的相貌,哪有不明白的,这竟是齐苧她长高了不少,且变白了,但只有那双眼睛没有变化,莫桑景立刻就认出来是齐苧不错那这谢大哥又是谁一旦去想莫桑景就觉得如遭电掣,整个人目瞪口呆,直到掩不住身形,从树后站了出来。齐苧等人看见她,也吓了一跳。“莫姐姐”轩河惊呼出口。他果然知道她是谁,亏她还每次偷着藏着,怕他跟到侯府知道了她的身份。莫桑景面上薄怒,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齐苧,你倒向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却有一个不认识莫桑景的少年说:“你这是私闯民宅,还问别人家的私事,你是朝廷命官么是开封府尹么”这倒是嘴巴厉害的小家伙,但莫桑景正在气头,根本没空和他啰嗦,转头一瞪,那少年登时憋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轩河上前一步道:“莫姐姐,我大哥他”“你大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莫桑景简直怒不可遏。“谢谢兰舟。”轩河嗫嚅道。这个满嘴胡言的骗子,原来姓顾只是随口说说。莫桑景早有猜测,但真正听轩河从嘴巴里说出来,她还是愣住了。竟是他,果然是他。“谢某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廖怀石走了出来,包括莫桑景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莫桑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眼睛布满血丝,不是往日体面的样子,虽然极力用熏香很重的衣服掩饰身上的酒气,但莫桑景还是立刻知道他喝了很多酒。“谢大哥,你不是”齐苧道。“你们都回屋去,我和她说。”闻言轩河关怀地看了莫桑景一眼,齐苧倒有些手足无措,其他少年也投来疑惑的目光,但都走进了屋里。“如果按江湖规矩,世女发现了我的据点,绝不能让你活着出去,我们该拔刀相向了。”廖怀石笑道。“什么江湖规矩,”莫桑景有些懊恼:“你明明是邦季的细作,留在禹国做什么,买一栋宅院教养少男少女做什么”她说得通透,廖怀石一下愣住了:“你都知道了,也是世女是聪慧之人,走到这一步断没有还不明白的。”莫桑景只在想尊流霞为什么诱她到这里,她大概能猜测到师傅不服输,被央川的人寻机灭口不成,她反而深入敌营,机缘之下查出了廖怀石的身份是很有可能的,但为什么让她来这里莫桑景反复思考着这些,借以把注意力从见到廖怀石带给她的动摇上移开,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廖怀石手上的小动作。“怀石不管在江湖道上,还是捕快道上,都是被追杀的人,让世女知道了我的据点,这可不好办。”莫桑景惊道:“你以为我会把这里的事透露给别人”“不会吗”廖怀石质问。莫桑景定定地道:“不会。”“明明知道我是细作,是泄露禹国军机给皇王陛下的人”莫桑景有些动摇:“不管怎样,和这些孩子们无关。”“你真无情,你的意思不是叫我认罪伏首吗”莫桑景不能否认:“即便不如此,你也该离开禹国,不要再出现在禹国国境里。”“那得等我死了再说。”廖怀石狠狠盯着她,好像看一个有血海深仇的敌人,看得莫桑景有些发抖,但还是强自镇定。“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廖怀石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过于猖狂,莫桑景正觉得他岂不是走火入魔了么,身上一麻,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被他用毒针放倒了。这种小伎俩,若不是她精神混乱,也不会中招莫桑景闭上眼睛,倒了下去。她失去了神智,自然不知道廖怀石抱起她,神情多么惋惜而痛楚。****廖怀石轻轻摩挲着莫桑景的唇,摩挲着,又忍不住重重地折磨起来,用指甲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流出了鲜红的血来。她唇色淡,比许多男子都纯洁,但有了这鲜红的血,平白多出一分妖娆来。觉得过意不去,廖怀石想着帮她处理伤口,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坐着没动,俯首吻上了她。这样处理岂不是绝妙。他想。近距离凝视这张被天下人叫好的脸的机会可不多,廖怀石早想一亲芳泽,只可惜她是比草木无情的人,虽然对别的男子也不动情,但不可饶恕的是她完全没有看到他的挣扎。如画的眉,清光逼人的眼睛闭上了,长长的羽睫拢在眼下,然而,他最在意的果然是这鲜红的唇。看久了,又想亲她,反正当事人一无所觉,他即使做个色魔又怎么了。廖怀石想到。大概一生的缘分已经尽了,他自然不可能杀她,最终妥协的会是他,在那之前,他该给自己拿点补偿才行。三天以来,宽衣喂饭洗浴,他极尽温柔和缠绵,但她昏睡着,一无所觉才顺从,廖怀石邪恶的欲念,究竟满足了几分他自己也不知道,不如说心头邪火被烧得更旺了才对。然而,等她醒来,一切不会如此安宁了。她的眉一直不宁地皱着,像是在抨击他的无耻,无论他怎么平抚,都皱着。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轩河叫齐苧姐姐的事纯粹是因为她长得高了才叫的,轩河的调皮xd其实轩河岁数是比她大的,前几章咱还称齐苧“女童”呢、第二十五章 纠缠莫桑景醒了过来,面前坐着廖怀石,身上穿着黑色辍金丝莲纹的衣服,极富丽工巧,莫桑景还未曾见过他穿这么上等的锦衣。他身上的酒气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衣香,他皱着眉,面目凝肃,恢复了莫桑景印象中那个廖怀石。唯一不同的是眼中的血丝,隐隐疯狂的眼神,似乎告诉了莫桑景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垂头看自己,穿一身开襟的薄如蝉翼的罗衣,半裸地躺在锦褥上,若不是情形不对,她且要怀疑她不是莫家嫡女、三品将军莫桑景,而是清风馆里一名卖笑的姬子。太冒犯了。她如是盯着廖怀石,拉上了衣襟,起身下床。廖怀石快她一步,牢牢抓住了她的左腕:“你醒了。”见她不回应,廖怀石继续道:“你是我的人了。”莫桑景甩开了他的手:“曾听好友说过不只有女子淫邪,玩弄男子为乐,却也有男子不知检点,相反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只当是无妄之灾吧,放手。”廖怀石低低地笑了,笑得十分艳丽,眼下朱色泪痣流露出摄魂夺目的光:“你若要这样说,我忍不住不送给世女一份礼物。”莫桑景听到“世女”两字,蓦地觉得十分厌恶:“不要叫我世女”她刚醒过来筋骨酥软,自然不是廖怀石的对手,以是被他拖至床畔,按住了,廖怀石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来。“不,给世女的新夫君送一个礼物吧。”说着要往莫桑景锁骨扎下。莫桑景被他另一只手缚住双臂在头顶,竟然分毫动弹不得,那银针刺下,她也躲闪不得,只能默默忍痛,咬牙瞪他,来表达心中的愤怒和反感。他动作忽地停了,似在思索什么,莫桑景抓住时机用一招腿法,正踢在廖怀石“元枢穴”上,把他踢了开去。“内力受制,还是这么厉害,果然是洞天高人的首徒呵”廖怀石咬牙,元枢穴麻痹,会短时间内内力不通,也就是说和中了麻药的莫桑景同样不能运功。这下是赤手空拳地见招拆招了,莫桑景的眼睛竟然没有一丝动摇,显然不打算弃械投降。廖怀石苦笑,她就是这样的人,强大而美丽,怎样的陷阱也不能绊住她的脚,儿女私情在她看来或者薄如一张纸片,因此不屑于看到他的挣扎。莫桑景低头一看,那被针扎的地方,隐隐是一朵蔷薇,她大概知道廖怀石想做什么,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借以羞辱乔虚铭吧。只是他错了“虚铭将来是我的义弟,而非夫君。”廖怀石闻言愣住了。“你误会什么,你刺了他也瞧不见。”不知是不是他看错,她笑得竟然有点促狭。“我真不懂你,我常觉得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说是细作,却也认真工作,在军中主动向我坦白身份的也是你我常觉得你磊落正直,包括收留齐苧的事也是,只不知你对我究竟有何痛恨,要这样报复我。”说完这话,她的斗志变得消沉起来,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有些迷惘。廖怀石看呆了,也听呆了,他痛恨她在报复她不,不是的,难道他还没有说过么“我喜欢你。”莫桑景侧侧头,似乎听错了。廖怀石:“喜欢你。”很久之前便是。廖怀石抱住了有些呆愣的女子,她像昏迷时一样顺从,但身体很僵硬无比真实的触感。“你帮我挡大石,一般的男子能有不动心的吗”廖怀石笑道:“听到你的婚事,我一颗心都乱了。”“但你不是一般的男子。”莫桑景从他怀里钻出来,慢慢道。她似乎在暗示两人之间的国恨,和他细作的身份。廖怀石的目光更阴暗了。莫桑景颤了颤睫毛,垂下了眼睛:“但你说的话,我确切地听到了,你喜欢我,是吗”没等他回答,莫桑景已经脱离了他的怀抱:“或许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讨厌你,镇定自若地与我谈判,说等你和我上面的人交锋的那一刻,我想你会感谢自己在这个时候做了正确的选择的的时候,那份压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