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度与她相处两年,也都底儿清。自己欺侮过她,她必定一直记着。可毕竟没真正闹出事来,自己在和笙坊那两年也颇为照顾她,好歹是护了她两年,想来她也不至于在沈子忱耳边吹枕头风,故意给他使绊子吧多不过不谢他,二人两清,各自相安罢了。却没成想陆福生竟会帮他,竟催着沈子忱帮他早些回幽州。其实并不干陆福生的事。是申琳跟沈子忱说了事情原委,怕沈子忱说她挑拨离间,想着多说人点好总没坏处,故此这样说。沈子忱跟陆福生正吵着架,也没处求证,也就只能这样了。要帮唐文度回幽州是沈子忱一早决定下来的。不过自打他知道唐文度对陆福生存着的心思,再不乐意唐文度继续在青州待了而已。反正不过是早些晚些的问题,早些又能如何多不过再投入些人力物力,再多费些心思罢了。那日唐文度脸上的伤确实都是沈子忱打的。平白惦记自己媳妇,还妄想霸王硬上弓,给他些教训是应该的。唐文度惦记着回幽州这事还得靠着沈子忱,也就没敢反抗。再者说沈子忱的功夫唐文度在武林大会上也看到了,就算是真的要反抗,估计也是白搭。他毕竟是沈子忱的表哥,估计沈子忱也不会真个打死他,也就随这位爷高兴吧唐文度离了幽州太久,本来幽州里的事再难操持,难得唐文度却有一个好岳父。唐文度是唐家的长房嫡子,唐抗为他安排娶了范阳卢家的女儿。这卢家可是正经的望族,别说范阳镇,就算是九州四海的门阀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卢家的嫡出女儿嫁给他倒也不算辱没了他。卢氏大家出身,又是长房嫡出的孙女,自幼娇宠惯了,脾气难免乖张。初婚时唐文度贪她貌美一味宠溺忍让,没立下规矩,日子久了更拿她没办法。唐文度给她欺负惯了,家里侍妾也没敢纳半个,落得个季常之癖的名声,偏喜得他那老岳父没办法。只以为这个女婿是个会疼人的,倒是自己将女儿托付对了人,横竖自己没儿子,便对这个女婿掏心掏肺,视如己出。唐文度离开幽州时只带了媳妇和些细软。临走时老岳父万千嘱咐好生珍重,父亲必会让他们夫妇风光回来的,言辞切切,比他的亲爹还要亲上几分。唐文度搂着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倒真是感人至深。唐文度刚到青州时也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整日有人追杀,提心吊胆的紧。还是心腹帮他想出了主意,要他吃喝嫖赌佯装堕落,使幽州城那位大公子卸下防备。更何况,吃喝嫖赌到处都是人多的地界,青州毕竟不是幽州,好歹他是沈昊的外甥,这大公子就算要杀他也不能轻易下手。唐文度使那心腹对卢氏照实说了,卢氏读过书,知道刘禅与李煜的事,知道这心腹说的有理。可这吃喝赌都可以,她惟独受不了这个“嫖”。卢氏眼泪汪汪的看着唐文度,唐文度登时会意,一巴掌拍到那心腹的头顶上,怒道:“你这厮休得胡言,平白离间我们夫妻的关系我唐文度怎是那种随便的人我唐文度就算是死也不会与那些烟花娼妇在一起想我唐文度七尺男儿,亦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死又如何我唐文度就算是死也做不出对不起夫人之事”他这一口一个“死”的,倒真个唬住了卢氏。唐文度靠着一身好皮囊惯会哄女人,卢氏真心爱他,哪里舍得他死哭哭啼啼只得求着他听了那心腹的话。唐文度却仍是义正辞严的拒绝,待卢氏求了好久才只作万分艰难勉从的模样。卢氏却不是个傻子,日子久了也看出了门道,这厮是哄她哩这日日不归家,白花花的银子散在外头,哪里是勉从指不定躺在哪个温柔乡里多乐不可支呢好在他在外头跟别的女人鬼混,却未曾把那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家里过。他虽回家不勤,但是但凡回家也都是重新沐浴更衣,洗去一身脂粉味儿,清清爽爽的来见她。他能做到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要唐文度去嫖院是她首先提出来的,如今怎么好再反悔也就只能这么凑合着过了。唐文度离开幽州之后他那岳父假意跟了唐文广,却一直暗中打点着唐文度的事。唐文度人虽在外,在幽州继续培养势力的事情一样没落下。再者说沈子忱也竭力使人使银子帮着他呢唐文广庶子夺位,驱逐嫡出兄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自己也心虚,嫉恨底下人拿这话挤兑他。但凡有人触了他的逆鳞,绝无生理。偏偏老臣子们就信这个嫡庶之分,难免被他忌惮打压。文人们又多是好生事的,哪怕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瞧见什么有违圣人训的也要义愤填膺口诛笔伐一番。可唐文广如今节度使位子上坐着,有钱,有权,有兵,怎可任他们折辱于是难免会时不时生出件血案。唐文广也知道自己初初登位,老臣子们惹不起,不可逼的太急,便只捡软柿子捏。那些书生们被他屠了几次,就差跟秦始皇一样焚书坑儒了。可偏偏这书生的嘴却生得奇怪得紧,怎么却是越堵越堵不住。这书生越杀,冒头的竟然越来越多。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几年下来,幽州早已民心离散。唐文度回来时造足了势,说什么背井离乡,卧薪尝胆,谁料兄长不仁,不忍子民受苦,特不惜一死回来。又加上他占了个嫡出,被哥哥赶出幽州又是个弱势地位,很快就得到了百姓的拥戴支持。刚巧唐文广突然就病了,又巧了得的是绝症,更巧的是他没几天就死了。当真是举州欢庆。这唐文度刚回到幽州没几个月就夺回了节度使位。否极泰来,唐文度没等几个月又逢弄璋之喜,嫡妻卢氏一举得男。唐文度抱着大胖小子喜滋滋的,又写了文书到青州报喜。孩子刚出生就定下了世子之位,唐文度斟酌了几日,取名唐楷。唐文度连写了几封信给沈子忱,非得把这孩子给他做女婿。就等着沈子忱赶紧生下个女儿,要是沈子忱这辈子只得儿子,一个女儿都生不出的话,他就使他儿子唐楷当和尚去。沈子忱瞧着这信,却是啼笑皆非。、蟊贼71蟊贼陆福生虽是不情不愿的被沈子忱强纳了,可毕竟是告于宗庙宴请亲朋,正正经经嫁给他了。如今沈子忱还没有娶正室,也不好叫陆福生二夫人。可她毕竟是一身绯衣嫁进来的妾室,也不能直接叫她夫人。陆福生初入沈府时,一些谄媚的奴才见她生得漂亮,又是大公子受用过的人,便眼巴巴叫她声:“小夫人。”这不,这才过了一年功夫,孩子有过一个,还赶在正室进门之前先嫁了过来。如今,大公子被她吃得死死的,平素百依百顺,能宠到天上去。这一声“小夫人”没有叫错吧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们也惯会见风使舵,也俱称她为“小夫人”。如今她也算是府上的主子,不似以前做丫头任人欺凌。丫鬟婆子见了,无不小心逢迎。都这样反倒惹得陆福生厌烦,沈子忱若不在家,她得空就偷偷去张家看申琳和小豆蔻。豆蔻长得快,如今家里又不缺银子,申琳懒怠起来也不肯自己截布料给她做衣裳,直接就去街上成衣铺买。陆福生喜欢和申琳一起逛街,便常常陪她一起去。陆福生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旧时刁钻的性子刚露出点头来,没想到却在街上遇见了她刚出和笙坊时碰到的扒手刘誉。之前唐文度总是说她性子促狭暴戾。倘若能一直站在她头顶上倒无所谓,若当真一朝败落,落到她手里,必定没有活路。陆福生乍一见到刘誉心里确实是有几分不快的。细说来,若不是他偷了她的银子,她也不至于下着大雨无处可去晕倒在林府门口,想来也不会正巧就遇上赵谐成。若不是遇上赵谐成,怕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可陆福生当时倒真没想因为这个要怎么他。刘誉其人虽为奸诈小人,可到底这一切不干他的事,不能全怪到他身上。况且他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算是真的杀了他也出不了什么气,犯不着因为他再平白落个睚眦必报的名声。之前申琳要对付和笙坊的王鸨儿的时侯,陆福生就有几分犹疑。不过那次是恰好赶上薇儿忌日,陆福生与申琳的心情都不好,申琳记着薇儿之死和旧日毒打之仇,只在街上瞧了她一眼就起了杀心。那王鸨儿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她确实不想拦,倘若拦了倒显得她虚伪。豆蔻玩了半天睡了,阿春在家里看着她。陆福生就和申琳一起出来逛街,预备再挑些布料,再给豆蔻做几身小衣裳。惠然被沈子忱给了陆福生,可陆福生不乐意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也就打发她守在张宅里跟阿春一起看孩子。陆福生身边是一直都有暗卫守着的,这位张夫人的男人又是陆福生身边护卫们中的管事,想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惠然也就乖乖从了。陆福生瞧见刘誉只当没看见,依旧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这便是放过他一马,之前偷盗胁迫之事只当没有了。偏偏刘誉却认出了陆福生和申琳,眼巴巴的要迎过来。申琳扭头叫了一下“福生”,说道:“竟然是那个家伙。福生,摸住你的钱袋,可看紧一点。”刘誉这人却偏生没有一点眼力见儿。他见陆福生和申琳俱梳上了妇人发髻,想必是嫁了。一个是得花柳病给窑子里赶出来的;一个是窑子里的逃娼。看这二人的打扮倒是都体体面面的,可又不是穿金戴银堆金砌玉的富贵。不过两个娼籍出身的小娘,又怎会有什么富贵可言和笙坊如今败了,这俩人指不定就是打着妇人的名声重操旧业呢申琳姿色寻常,脾气又坏,之前在和笙坊就不是个出彩的。可这陆福生却不同,长的水灵不说,还是个处子。虽说身份一直是薇儿的丫头,可谁不知道唐文度唐公子之所以包下薇儿就是为了这个丫头刘誉早就惦记上了她,为此还特地去和笙坊睡了那薇儿几次,就是想顺便揩她这丫头点油水。谁知这位唐公子的脾气竟是大的不得了,他竟连薇儿那屋子都进不去,还是薇儿另借了一间房做了他这生意。他死活碰不了,反倒惦记上了。后来在街上遇着她,刘誉本是存心戏弄她,就偷了她的钱袋,不曾想还真有不少银子。陆福生追着他跑了几条街,终是被他引到了个僻静地方。四下无人,他要打定主义要碰她,她一个女人没什么力气,想必也拦不住他。本以为这次总算可以得偿所愿,没想到她竟然是得了花柳病给老鸨撵出来的。刘誉大失所望。没想到隔了一年,她竟还没有死。不仅如此,竟又比之前美上了十倍。之前干巴巴的小丫头成了丰腴的少妇;眉眼褪去了之前的青涩,多出几分妩媚;举手投足都别有风情,端的是仪态万方。和笙坊的清倌和接过客的小娘不就是这种区别么瞧她这模样,必定是正经有了男人了。清倌和接过客的小娘虽不同,却各有各的好处。清倌固然干净,可哪里有这正经的女人善解风情榆木疙瘩一般,万事都要自己教也是无趣。反正只有这陆姑娘这般的,才最有风情。刘誉奔过去赶到陆福生和申琳面前行了个礼:“诶呦喂这不是陆姑娘和申姑娘么”陆福生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搭腔,又给申琳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理他,一起离开。可着在刘誉眼里偏偏就成了退让。刘誉笑了声:“陆姑娘之前不是得过花柳病么这一年过去,想必是好了。比之前出落的更加水灵了。”说着,竟抬起他黑黢黢的手探上陆福生的腰捏了一把。陆福生没防备他突然这样,不由得大惊,急忙躲开他后退一步。申琳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陆福生如今是什么身份,岂是他惹得起的这个刘誉还真是色胆包天陆福生身边可一直都有暗卫跟着,他这是连性命都不要了么申琳冲上前一巴掌拍到刘誉脸上:“放肆小夫人在此,你怎敢如此无礼你不怕沈公子砍了你的脑袋么”沈公子哪位沈公子这平卢镇的节度使可就姓沈。刘誉还没反应过来,张君璧就带着几个护卫一下子蹿了出来。一个护卫走到刘誉身边,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又扯着他的胳膊逼他跪下,举起宝剑架在他的颈间。张君璧也单膝跪倒在地,拱着手道:“属下失职,累小夫人受惊,请小夫人责罚。”刘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看见脖子上的宝剑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就要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夫人,还请小夫人饶命”那护卫胳膊略动了下,刘誉的脖颈已有鲜血渗出,他喝了一声:“少废话”刘誉被镇住,急忙闭上了嘴。陆福生脸色发白,对张君璧道:“我没事,你起来吧。是我要你们离我远一点的,不怪你们。还好我也没有什么事。”陆福生虽嘴里说着没事,可张君璧瞧着她的模样,手里搅着一条帕子一直在用力的揉搓腰间的那块衣裳,似乎是很难弄掉的油污。张君璧知道她必定是介意那个小贼摸过。张君璧起身,道:“小夫人,这个人要交给大公子发落么”陆福生却惊了一下她怎么能把刘誉交给沈子忱瞿庭东跟她说过,沈子忱疑心她在离开和笙坊之后被别的男人碰过,还怀疑过攸宁是她跟别人生的。这个刘誉在她离开和笙坊后偷了她的银子不说,还存心戏弄她,当真是差一点就给他碰了。张君璧若将他给沈子忱发落,那他定无生理,说不定还想要鱼死网破,再往她身上泼些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