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复位后报复于她,遂将贤妃推入镜湖之中。孙昭不由觉得触目惊心,若原因果真这么简单,母妃溺亡为何如悬案般令人讳莫如深可她始终感觉到哪里不对,一个深宫中的贵妃,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犯下如此多宗大案,到底是谁给她的能力和胆识。可贵妃一案乃后宫之事,由皇后主审,她也不便插手。孙昭不由叹了一口气,入眼之处便多了素色的长袍,他正站在她近前,低头看她,“昨夜樊佐之行,未能撼动贵妃,我却在镜湖边,遇到了大将军。”孙昭派遣樊佐捉拿林氏,便是要将她关押起来,慢慢审讯,谁知皇后凤驾突至,竟是当场逼死了贵妃,未留下只言片语。这便错不了,若不是齐骁,皇后又怎会知晓和插手此事。孙昭仍是忧虑,“贵妃一死,父皇所中剧毒又有谁人能解”言毕,楚云轩却是淡淡地笑了,“解毒一事,不必太过忧虑,自有皇后娘娘处理。听闻太学博士秦大人今日在后宫授课,玄音可愿去散散心”秦好要入宫孙昭欣喜道:“我准备一番便去。”楚云轩遂告退出宫,途径金銮殿,恰好遇到众臣下朝,远远便望到了自己的兄长楚天白。他站在高处对他点头,仿佛有话可说。楚氏兄弟二人乃是皇亲国戚,又同朝为官,虽是贵不可言,在宫中的一言一行却极近藏拙。毕竟皇帝陛下不喜外戚专权,亦不愿看到朝臣结党营私。楚云轩会意,沿小道出宫,而后悄悄上了兄长的马车,静静等候。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隐隐的人声越来越近,只听兄长道:“人多眼杂,你快回去罢。”有一女子含娇带嗔,“天白,你再留下来陪陪我嘛。”那一声天白,柔软妩媚,娇羞不已,女子的情愫与期许不言而喻。兄长沉吟道:“今日公务在身,改日吧。”楚云轩正襟危坐,双目圆睁,兄长年逾二十七岁,已是妻妾成群,子女双全之人,此时在宫中,又会与怎样的女子暗通款曲楚家素来明哲保身,于皇权与外戚之间游刃有余,兄长又怎能染指宫中的女子,招来杀身之祸楚云轩不由悄悄掀起马车上的一方轿帘,一双眸子在那女子脸上落定。那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女子丝毫未发现他在偷窥。楚云轩只觉心跳极快,一时间难以相信眼眼前的情景,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捉不住那轿帘。轿帘复又落下,遮住了他的目光。兄长劝走了那女子,提步上车,看到楚云轩便是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他身旁,声音儒雅,“你看到了”楚云轩点头,“兄长为何”“自有我的道理。”楚天白挥了挥手,打断他道:“今日之事,你权当不知。”他怎能当做不知,可兄长此时的神情,分明是不想解释。楚云轩思虑片刻,又道:“兄长今日唤我何事”“昨夜颐寿殿的风波,宫中无人不晓。”楚天白微微侧脸,神情难辨,“我楚家本不予干涉宫闱之事,偏偏你被卷入其中。”楚云轩低下头,从他帮助玄音彻查林氏开始,便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我并不是责怪你。”楚天白笑道:“你且如实作答。你对玄音,究竟有几分情谊”如此直白相问,令楚云轩始料不及,他突然口齿不清道:“玄音贵为天家公主我,我并无他想。”“天家公主又如何”楚天白眸子一凛,“你若喜欢,娶回楚家便是。”楚云轩难以置信道:“兄长”只听楚天白道:“若非齐骁当日的一步臭棋,恐怕她还在外寄情山水。玄音不过一介女子,本不应该深陷于这风云诡谲朝政中。”、风波未平二太学博士秦好,每月都要到宫中宣讲学问。梁国尚文,楚后每每以身作则,携众嫔妃与后宫听课。然而今日,却不见皇后娘娘及贵妃,联想到宫中昨夜的风声,她便也猜出了其中曲折,不再多问。章华夫人素来喜静,今日却与众妃嫔同至,倒是稀奇。况且章华夫人年少成名,秦好素知她学问出众。今日一见,她淡扫蛾眉微施粉黛的模样,实在不可方物。章华眸中的波光在殿内扫了一圈,笑道:“今日怎么不见皇后与贵妃二位娘娘”有妃子心直口快,低声道:“夫人有所不知,林氏犯下大过,已经畏罪自杀了。”“竟有此事”章华花容失色,“听闻林氏虽然出身于北齐教坊,这些年来却也是一心侍奉陛下,怎么就”“北齐教坊”众妃子议论纷纷,“莫不是和余嫚一并的细作”有妃子做出个“嘘”的手势,“余嫚是逆贼,她的名字,还是少提为妙。”授课完毕,秦好连忙出了内殿,却见广陵殿的婢子子有在外张望。秦好思虑,应是玄音公主有事相见,恰好她今日也有要事,必须走一趟广陵殿。子有在秦好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公主殿下正等着秦大人授业呢”“有劳子有姑娘带路,下臣这便赶往广陵殿。”秦好道。太学博士单独为摄政公主授课,自然不会有旁人起疑。秦好匆匆往广陵殿而来,入了内殿,却不见玄音公主。秦好不由上前几步,唤道:“下臣秦好,受三公所托,为摄政公主殿下教授课业。”说罢,大殿中唯有她空荡荡的回音。秦好正疑惑间,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婢子忽然笑出了声,她定睛一瞧,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想到了假扮宫婢“秦姐姐并未认出我来,此计可成。”孙昭喜道。“小祖宗,您这是要微服出宫么”秦好忙问。“想必秦姐姐已经听说,林贵妃已故,无人可解父皇身上的剧毒。”孙昭自幼不被父皇疼爱,母妃也因父皇听信谗言而枉死,平日里她虽对父皇多有埋怨,终是父女一场,不忍看他这样丧命。“听闻齐骁今日并未入宫,可我必须要与他一见。”方才来得匆忙,手中提着书匣也并未察觉,秦好这才将书匣放在案上,将书籍一本一本地取出,直至最后一个格子,竟然有一方仔仔细细包好的药袋。“殿下出宫,想必是为了解药之事。”秦好连忙将药袋交到孙昭手中,“齐骁已派人将所需的药材准备妥当。可我一介女官,不便与董禄大人直接往来。”素来飞扬跋扈的大将军齐骁,竟然能放过此等邀功的机会,孙昭不由笑了笑,“齐骁为何不亲自来”“他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秦好道。“他也有解决不了的事”孙昭好奇。“大将军前日里捉住了一个北齐细作,并承诺用此人的自由身,换取百日散的解毒之法。”秦好联想到那一夜,驾车入京的北齐男子器宇轩昂,孔武高大,想必不是俗人。加之齐骁并未处决此人,反而三番两次与他在狱中长谈,最后还答应放他回去,可见此人身份特殊。齐骁并不笃定北齐人给他的方子是真是假,于是答应此人,解得百日散之毒后,再放其离去。可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北齐细作一事被太傅崔宴知晓了去,太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上书弹劾大将军通敌卖国。“弹劾大将军的折子,恐怕明日一早就会交到您手里。”秦好叹气道。孙昭实在不明白,同为三公辅政,太傅崔宴为何三番五次与大将军过不去,他二人之间到底为何势同水火“崔太傅与齐骁到底有何冤仇”“下臣原本不负责教授后妃之事。”秦好小声道:“您离宫的那几年,太傅有一名得意门生,叫做余嫚。”余嫚年轻貌美,博学多才,奉皇帝诏令,教授后妃、公主们读书。渐渐的,她便随皇后出入后宫,参加宫宴。有一日宴会之上,三公为帝后奉酒祈福,大将军眼尖,一眼瞧见女官余嫚腰间有一枚别致的香包。女子随身携带香囊挂坠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偏偏余嫚那一枚香包,工艺分明不同于梁国的针法。皇后便也起了好奇之心,笑问这荷包是何处得来,余嫚一时吞吞吐吐,竟是不敢回答。余嫚身为女官,竟与男子有了私情,却还异邦男子在座的大鸿胪寺卿鲁桓常年来与各邻国番邦打交道,精通外事文化,慧眼识得识得那荷包乃是北齐之物。一时间众皆哗然,其乐融融的宫宴瞬间变为无声无息的战场。余嫚紧紧咬着唇不说话,突然冲向殿中的廊柱,竟是血溅当场,香消玉殒。余嫚死后,廷尉寺彻查了余嫚的居所。军士在她的闺房,发现尚未绣好的荷包小样,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端倪。少女怀春,竟也学着绣些荷包香囊来,可偏偏学了北齐的绣样。若说余嫚和北齐有私,却又没有确凿证据;如说她心中无愧,却为何畏罪自杀余嫚熟读女戒,或许是因为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冤枉与男子有私,折辱了名声,以死正名。余嫚之死,成了一桩悬案。然而皇帝身在高位,既然余嫚已死,无可辩驳,他宁愿相信她便是北齐细作。举国皆知太傅崔宴最为爱才,彼时章华夫人、秦好都曾受过他的指点的教导。谁知他有朝一日,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徒在近旁咽气,却不能施救。崔宴心中郁结不散,于是把所有原因都归结于齐骁的诬蔑。从此以后,但凡齐骁之事,崔宴定然比旁人更为关注。而皇帝也认为三公相互制约,更有利于国政,虽是了然于二人的恩怨,却从不过问。孙昭只知太傅崔宴处处看齐骁不痛快,却不清楚二人之间还有如此过结。眼下哪里还顾及得了他们的恩怨,连忙唤子有去请董禄过来,一同往太医院而去。太医们细细分辨了药材,以冷水侵泡了足足半个时辰,而后又以砂锅煎煮。及至汤药盛入碗中,太医面面相觑,却是各自心中嘀咕。大梁富庶,众医自认为技艺精湛,谁知陛下中毒数日,一干人等束手无策。不知今日公主从哪里得了偏方,竟然也敢给陛下服用,当真是令太医脸上无光。孙昭今日才了然,齐骁日日入宫之时,臣子们毕恭毕敬,原来不是摄于公主威仪,而是惧怕大将军。如今大将军不在,竟是连太医都有几分无视皇威之势。见一干太医目光交错,脸上写满不情愿,孙昭不由笑道:“诸位大人,谁愿为陛下侍奉汤药”此话一出,众人等更是面有难色。说是侍奉汤药,其实是为陛下试药而已,如此来路不明的东西,哪个敢服下,就算是太医,也不能如此轻贱了性命孙昭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端起汤药,却被董禄抢了先,“下臣愿意一试。”哪知在此时,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道:“下臣自愿侍奉陛下,请公主成全。”孙昭定睛一瞧,这个单眉细眼的年轻人倒是胆大。方才煎药之时,便是他前后脚打杂。她不由问道:“你是何人”年轻人微微低下头,“下臣姜玉竹,入宫二载余,乃是太医院长行太医。”长行太医主司教育与培养太医院的年轻人,谁料姜玉竹本人倒是个这般年轻的。孙昭赞许道:“姜大人上前说话。”是夜,姜玉竹侍奉陛下服用汤药,而后半个时辰,皇帝悠悠转醒,竟是对着摄政公主唤了一声,“明朱”。阮明朱恰好是母妃的名讳,孙昭联想到年幼时与弟弟孙昱承欢母妃膝下的情景,而今母妃亡故,小弟与她天各一方,不由感伤。皇帝醒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乘风而去,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最先到达的是皇后与小皇子孙亮,雍容典雅的皇后在榻前哭得泣不成声,令人动容。孙昭立在殿外,听着里面嘤嘤的哭声,忽然觉得春意渐暖,可心里却越发冷了。不久前,父皇日日昏迷,生死未卜,皇后却也未曾哭成如此模样,而今醒了,反倒是眼泪决了堤。与之相反的,几日前还衣不解带侍奉左右的贵妃林氏,一夜之间却成了谋逆之辈,罪不可恕,顷刻间香消玉殒。不知父皇听闻此事又将如何。孙昭此刻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姜玉竹。玉竹原为一味中药,风度翩翩,滋阴润肺,倒是应了眼前之人的模样。太医院之所以乱成一团,皆因群医无首。太医之首名为提点,然而提点大人因陛下重伤昏迷,却无力救治,已被太傅崔宴弹劾了。而明日,太傅便又会弹劾护驾不利的大将军。太傅崔宴为人正直,有时却有些过于偏执,譬如提点大人、譬如镇国大将军,但凡未能保全陛下,都被太傅列为“叛国通敌”之嫌。可是身为一国摄政公主,孙昭深知齐骁之才,出可镇守边陲,入可稳定政局,若是她执意要保全齐骁,明日又该如何面对太傅的上疏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裸奔还卡文,所以没能按时更新,非常抱歉。、一波又起 一孙昭走了几步,才发现少府董禄自从太医院出来后,一直跟在她身后,她遂止步回头,问道:“少府大人入宫多少年了”董禄躬着身子道:“禀殿下,下臣七岁入宫,已逾三十五载。”“父皇大病未愈,有劳少府大人打理宫中内务。”孙昭立在廊下,身上覆着薄薄的锦缎披风。董禄抬起头,见微风拂动,打乱她额角的鬓发,“下臣分内之职,自当全力以赴。”然而董禄心中却想,玄音公主回宫已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