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他双眸下垂,青袂垂落,风透入这他们师兄弟怎么也修葺不好的茅庐里,他衣袂飘飘,像是要随着仙去的某人羽化飞天。他风度如此清逸,眼底是湿意,却也有燃意,他的瞳火逐亮,像是仇恨的柴被点燃,欲燎人原,烈烈,烈烈。直到天空凝白,李雏然浑身麻木地发现,一夜过去了,师父的身体经过了深夜的低温,冷得像,且再也暖不回来了。怎么会再也暖不回来了呢李雏然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而后他躺下去,温柔地抱紧蜷缩的师父。他想起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宿在山洞里,因为冷,而缩得像个孩子,他记得依稀有个人来给自己渡送暖气。这山中没有其他人,没有什么土著,什么仙灵,有的只有师父。那个人一定是师父,傲娇的师父。两具身体,一个充满活人的阳刚热气,一个完全是死人的冰冷阴气,却紧紧相扣,死死相拥,像太极阴阳鱼。李雏然的额头贴着云崖的额头,李雏然温存地笑了,“师父,我爱你。”双乐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也呆在屋子里一夜了,不过是笔挺地站着。云崖会想要弟子为他报仇吗决然是不会的。所以李雏然跟师父那么默契,必然是是不会给师父复仇的,于是这仇恨的火把就必须被双乐的手所牢牢紧扣。、圣道空途7多年后,江湖上又出现了下一任剑圣,他的名字叫做李雏然。他喜欢将一头青丝用一段白发系束。那不知是谁的白发,莹白如雪,纤细坚韧,一直系在他的发上,垂落下来的部分,跟青丝交融。新剑圣孑然一身,喜欢四处漂泊,跟人甚少有深交,唯一的好友居然是当年视为死敌的荆碎玉。一个是正道剑圣,一个是歪道杀手,却因为同样喜欢漂泊,而常是一道。为人诟病,二人却乐此不疲。另外据说还有一个人常常与他们同行,那个人据说是新生剑圣的师兄,可却籍籍无名,无人知道其姓名真容。某天,行于苍山夜路之上,仰头可望见满天星辰,荆碎玉忽然问了句,“你们孤独吗”李雏然摇摇头,又点点头,笑而不语。“啊,”双乐突兀地叫了一声,而后声音如流星落下,“孤独得很呢。”虽然这么说,他嘴角的笑迹还是不去,倒似玩笑话。“阿然呢”荆碎玉白眼,“不要以为咱是高手,就真的跟话本儿里那样,不用言语也能交流,我跟你可没默契”李雏然依然不肯说,荆碎玉也懒得再问。他们找了个地方落脚。两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就在无名的山洞里落脚,中间隔着柴火,两个人并肩坐在崖前,前方是悬崖万丈。双乐背对着他们,他可没兴趣吹冷风。李雏然十分悠然地坐在悬崖边沿,脚悬空,手边银白色的宝剑的剑尖也悬空,剑柄被紧紧握在他手里。李雏然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双乐看着他,便会想起师父云崖,他想:死剑圣,你当初说的,我已经懂了。若是求名,只需要努力即可,总会苦尽甘来。若要求成,加上冷血无情即可,总会所向披靡。可若要成为一道上的圣人,那么不仅仅需要努力和淡漠,还需要将自身置之度外的坚韧,若是如此辛苦、死亡、孤寂都无所谓了。圣人是不求幸福的,只求宿愿得偿。圣人是不求光明的,只会一条路走到黑。圣人是不求理解的,只求清寂地走向重点。于是你云崖活该不幸福、不光明、不被理解,而后成为了传说中的剑圣。“至尊的剑圣,却还孤独死去吗”李雏然似乎跟双乐在思念同一个人。双乐扭头看过去,他觉得师弟的脊背弯曲得有些过,呼吸无由地急促,或许那名为“圣者”的孤独宿命死死的圈住了他的脖子,令其无法自由呼吸。忽然李雏然以近乎折断脖子的角度抬起头,代表命运的星辰刻入双瞳。双乐也看过去,心道:这是要陷入怪圈和轮回了,师弟将走上跟师父一模一样的道路然后让类似的剑圣传说,一代接着一代地传下去就像是宿命呵呵呵,不知为何,双乐感到了愤怒,这“剑圣”高命根本不不是荣誉,而是捆缚人生的牢狱李雏然貌似很恐慌,一只手挠着面颊,好像上面爬满命运的虱子,身体细小而数目庞大,无法抓住,自由无阻。“喂,你发什么呆又在想你的师父”荆碎玉从身后推了推他的肩膀。李雏然扭头,冷冰冰地望着他,“你再用力试试”他正沉浸在恐怖的幻觉中,此时骤醒,满目戾气。这些年李雏然越来越像自己的师父,不过也就学了个冰山脸,其他的,还是不一样。“哼,”荆碎玉却丝毫不惧,随意地耸耸肩,“不就是碰碰嘛,又不会真的把你推下去没人敢出钱买你的命。”他嘴巴里还要这干馒头,一张嘴掉下去,落到了李雏然的脑壳上,卡在哪儿了,碎屑沾染了白发发绳。“荆碎玉”被人尊为圣的家伙发出了恍如魔的声音,“喀拉”剑出鞘“饶命啊剑圣”荆碎玉故意发出滑稽的求饶声。不久,山洞里响起了打闹嬉笑的声音,顶尖的家伙原来也可以这样无忧而快乐吗山中无人,唯清月当空,双乐默默地思考着。李雏然何其幸运,遇到了同类;而云崖何其不幸,在将死之年猜遇到了李雏然。又或者那也是另外一种幸运不过待到新剑圣和第一刽子手分道扬镳之际,孤独和选择还是会降临在这类人面前的。孤独成王,还是喧闹成傻,怎么选择呢圣人和第一,总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啊不过到时候再说吧“哈哈哈哈”山中笑声起,风月无双好。、圣道空途8“为什么你的师弟反而成为了剑圣你师父不是说你的天资高么难道他老人家看走眼了”兰澄总是不放过质疑和奚落地机会。“呵呵,大概是走眼了吧。”“其实关于我的师父,我还有一段虚拟的独白。”“虚拟瞎编乱造”“我根据所知道的,侧写出来的,你且听听。”当剑圣云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明白了何为孤独。云崖的父亲是中原一大侠,而母亲却是邪门一妖女。大侠和妖女的孩子,且不说两方的人怎么都不承认他,就连在家里也没有甚么温暖。父亲责怪母亲当年掩藏身份,母亲怨恨他的迂腐和背弃。父亲还有一个妾室,是秦淮河畔的温柔歌女,他为父亲生了个孩子之后便死去了。那个孩子不巧是个痴呆,云崖就算不嫌弃她痴呆,也会嫌弃他跟自己异母。云崖的妹妹云霓是个痴呆,很多小孩子都拿这个取笑年幼的云崖,而云崖总是大声呼喊:“他不是我的妹妹,她只是个傻子他不是我娘生的。”可别人怎么会听,是妹妹就是妹妹啊。家里很少有交谈的声音,母亲有时候会喋喋不休地责备父亲,可父亲宁可装睡也不要去跟她说上几句,偶尔开枪便会引发争吵。云崖会因为他们的冷战于争吵而厌烦,小时候的云崖其实是叛逆的。云崖男生女相,比自己的妹妹更像个女孩,漂亮的女孩。也有人借此欺负、调戏、玩弄他,他生气、愤怒,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用剑给给人教训父亲知道后家法伺候,母亲却对此大为赞赏,他们因他又有了争吵的理由。这个时候,云霓只会因为忽然的喧嚣,而拍掌笑。“笑毛闭嘴”愤怒的云崖会暴怒职责。一向将自己当空气的云霓更高兴了,“咯咯咯咯”怪笑个不停,像个下蛋的母鸡。此时云崖变回暴打自己的妹妹出气,将她的身体倒扣在自己的大腿上,“啪啪啪”打她的屁股。云崖欺负妹妹的事情没有瞒过父亲,后者怒火中烧,即便是母亲也无法阻止他的长鞭,云崖打妹妹屁股唤来了一身鲜血淋漓。本书下载官网母亲因此对他有了几分好颜色,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目光少有的温柔,但她依然喋喋不休,说着歌女的下剑,说着父亲的薄情,要自己更多虐待妹妹,好叫歌女九泉下不得安宁。云崖直觉母亲很可怕,反而收敛了,不再对妹妹那么恶劣。是以,妹妹越来越喜欢哥哥,天天黏着他,叫他一次比一次不耐烦,等他终于又打她了,才结束。可过了不久,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她又会“哥哥,哥哥”地叫个没完,完全不长记性。少年的云崖,觉得这个家十分的可怕,这个会吞噬掉自己的快乐和人生的怪兽,或牢笼。于是云崖早早开始闯荡江湖,美名曰历练,哪里是历练啊,分明就是逃离,他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待他及冠可自立的时候,便是一年一次也不愿意归去。最后是母亲的葬礼,将这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唤回来的。母亲死了么那个少时妖娆,后来色衰,那个少时肆意,后来唠叨的女人,死了么她以后再也不会像毒蛇一样在耳畔低语了吗家里的声音更少了,原本还有那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现在只有傻子妹妹意味不明的笑声和叫唤“哥哥,哥哥”“咯咯咯咯”响彻在寂静的空气里,诡异得就好像志怪小说场景。除了吃饭,云崖甚少与父亲妹妹见面,即便在家,也没有存在感。他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黑乎乎的房间里,捉摸着未参透的剑招和剑诀。父亲的修为早已经在自己之下,无法指导自己,江湖上能做云崖师父的人也不存在,他是那样才思敏捷至神,变通灵活若鬼。越是名副其实,越是孤独不已。一群人齐齐疾奔的偌大江湖都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了。云崖就独自走在窄细晦暗危险的剑圣之路上,愈走愈远,越远越孤独。感觉到在家里的自由和清净,云崖不再漂在外头了,整日把自己所在漆黑之屋里,闷着好久不出门,旁人道是闭关,于是他的名上飘起“神秘”的旗。出关之后,骤然从思维的世界里跳出来的云崖,会对一切缺乏真实感,努力地去看周遭的一切,却总感觉这并非真实之物,只是梦里浮华红尘似梦,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繁花似锦的美梦吧这时候起,云崖便开始摒弃所谓的“十丈红软,烟火人间”,同时也因此远离了“爱恨情仇,七情六欲”,因为这样令人幸福或痛苦的东西只存在于红尘紫陌,高具云海崖岸的人是无从享受的,他能享受的只有高高在上的骄傲与清寂。在云崖彻底断绝红尘联系,隐居深山之前,他跟世界上少有的几个人维持着紧密的关系,父亲云墨,妹妹云霓,好友何神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连乡间邻里也不识得这个面冷寡言又丰神俊朗的男儿。处于对失去真实感的恐惧,尚未到底剑圣之境界的青年,有个习惯,就是无论如何,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陪着布向年迈的父亲,喝下半壶酒。习惯沉默的父亲,从来不主动说什么。寡言的儿子,也不知道该跟父亲谈论什么。面目相似,性格相仿的一老一少,总是会在家门口的屋檐下,对酌,却从来不说一句话,寂静得仿佛独饮。一开始这种沉寂会令云崖窒息,但熟悉了之后,云崖便安然若素,然而却并非因此不再孤独,云崖望着父亲依旧英俊却已露腐朽迹象的脸,就会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都是一样的冷峻地孤独这啊。父亲的孤独就像是山崖,高高在上,岿然不动,万古长青,却也恒久空寂。这个家,是多么的孤独。每个人都是孤独者。母亲活着的时候,喋喋不休地孤独着,每句话都没有人听,全是自言自语。父亲现在,沉默啜饮地孤独着,每口浓酒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和苦涩。或许,他对母亲至今仍旧还有感情,这感情一开始炽浓无比,只是被她的不依不饶所消磨,这些或浓或淡的情,最终发酵成了毒酒,深植于心,制造越来越重的溃殇。妹妹云霓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好像很快乐,可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她为什么快乐,就好像在荒原上开得轰轰烈烈的扶桑花,亦毫无意义。云崖他自己,好似勇敢而决绝地行走着孤独着,没人知道他又发现了怎么样精绝的剑术秘密,没人知道那张冰山般的面庞下是什么感情和话语,没人知道他所有行为背后是怎么样的逻辑,因为根本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神医或许会看破他几分,可到底他是红尘逍遥客,管不了山中枯枝人,只道:“好自为之。”只道:“何不一同逍遥去”云崖领悟了最后一道绝顶剑技之后,离开了家。离别之时,父亲沉默未语,眼神欲言又止。妹妹不明所以,笑着拍手欢送。此时云霓已出嫁,嫁的是个落魄村夫,也只有这样的男人肯娶她,肯待她若宝贝他云崖的妹妹,何等的天人之姿。这不幸福的一家,就好似凝聚了云的天空,最终免不了流云飞逸,留下一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