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的男人做女婿。贾仲超从来没想过当驸马爷,这么多年只是一心一意喜欢褚秀其人,全凭真心,就没用过手段,脑海里浮着那段话,怎么都想不开。那边来的人走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不出来,经纪人急出了一脑门汗,在门口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里面连回声都没有。这时聂娆还在天上,手机开着飞行模式,对一切一无所知。这样一来何齐锐心里也愁,他把聂娆叫过来是想把四个人聚在一起谈谈制造绯闻的事,现在闹了这一出,贾仲超哪还有心情试探,褚秀平安无事他都得烧香拜佛了。如果聂娆来了问他要谈什么,他说不出所以然,岂不像把人诓来的一样。为了树立正经形象,他眼珠一转,做了个决定。天阴了又晴,雨水蒸发了个干净。横店近山,哪哪都能看到山峦起伏的轮廓,辽阔浩渺,所到之处雕梁画栋,宫殿城门兽首铜环,朱红漆面在灯火之下衬得气势恢宏。这回聂娆来得不急,在飞机上吃了东西也不饿,在不打扰其他剧组拍戏的情况下,在仿古回廊里穿梭。秦王宫里广州街有点距离,她到的时候就已日渐黄昏,各府门前的灯笼都是亮的,把鎏金的牌匾照出光怪陆离之色,门口撑起房檐的柱子有些年头,仔细一看,有许多斑驳的划痕。傍晚是真热闹,群演门一身古装打扮到处逛荡,走不了几米就能碰到一个扛着道具当大刀耍的汉子,大摇大摆地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有衙役,有家丁,有小贩,有发髻凌乱衣衫褴褛的布衣,有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巡防侍卫。他们不见得有多喜欢这行,大多迫于生计才在这里混口饭吃。聂娆习惯了孤身一人,寻着僻静的地,顺着没人的拱桥拾阶而上,散了会心后才倚着石墩通知何齐锐她到了。何齐锐晚上没活,说来找她,她一天走了三四十里脚也累了,加上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跟他客气,头一偏找了个标志性建筑物报给他。这人来得快,穿着自己的衣服。他好像特别不喜欢穿外套,多冷的天都把外套脱了放小臂上搭着,也不怕冻出关节炎,聂娆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看到她在哪了他也不急,能装,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聂娆这才发现他那外套遮住的不止是他的胳膊。牛奶还是热的,摊子上放进电热锅里水浴过的那种,氲出来的水汽把他干净整洁的外套浸湿了一片。他走在路上看到有卖的,看着街上裹着厚厚布料的行人,看着这乍暖还寒的天,心念一动就给她买了一盒。聂娆慢慢从靠着的桥墩上直起身来,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递到她眼前:“不喝,拿着暖手也行。”第十一章聂娆先是一愣,盯着他看了有一会,接过来当真就拿过来捂手,仰头看天上月亮,和房檐上千奇百怪的神兽,撩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她这么一笑,何齐锐眼里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惊喜,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卷翘的睫毛下黑亮的眼睛,赤裸又灼热,镇定下来,笑得淡,整个人都柔和得不像他了。聂娆没看他也能感觉到那目光,一点不扭捏地打开话题。“齐柔这姑娘怪记仇的,我只是把她送回学校,她就把我的行踪告诉你了。那天,我带她吃东西的时候,他还把你以前的经纪人批了个透,把你那些倒霉遭遇都记得挺清楚。”何齐锐眼里噙着笑,挤兑她:“你不记仇,算总账,也不加倍奉还,有一分还一分。”聂娆由着他说,扭头用目光咬着他,眼都不眨,咬着咬着情绪就从眼神里流过去了。何齐锐也不躲,淡淡的:“那些人事她见的少,记得清楚,你看我们见得多了就淡定了。”他们这些男生女生心眼不坏,嘴有点损,看到不痛快的就发泄,万事图高兴,比温和淳厚的老一辈是差了些。可他们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看不惯那些不干净的人事,肮脏的东西统统入不了法眼。这世上,除了宅心仁厚的老实人,也不能缺了挎着机关枪随时准备战斗的士兵。他们是正义一方的生力军,是奸猾狡诈之辈的敌手。没了这些时不时给人敲警钟的人,一群被世俗折磨得向邪向恶的人能把他们胡诌的那套一传十十传百地给人灌进脑袋。咱们国家受过传统教育的孩子,不管来自南方北方,沿海还是中间地带,从小被教的是仁义礼智信,导的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讲的是问心无愧,求的是坦荡无畏。我们本本分分悉听教诲的后代,可以不要名声,但不会不要气骨,到了哪里都能挺直腰板任人打量。我们牵着那根绳,不去丈量,只放在心里做自己的标尺。我们谈是非对错,首先抛开旁枝末节,把一个立场掰成两半:生存之内,生计之外。再来讲苟活、含冤、战死、殉国的区别。那一格一格,都是晚年回顾一生,一目了然的高度。私事私情放在哪,要命还是要人品,且看着办。选择值得尊重,可后世的评价却大致相同。这是根、是命数。一天混在娱乐圈,一天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把眼睛放光放亮,扣扣索索地看你讲不讲那些陈规教条,评价你的气韵底蕴。那都不叫道德绑架,叫做规范自身。他们仗义执言,他们响亮发声,他们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的委屈,你的愤懑,你的不知所措,你的无可奈何,都得在内部消化了。从你站在公众面前那一刻起,就是标标准准的榜样,他们试图努力靠近、或者永远达不到的目标。所以先瞧着,听着,看看他们的素质,瞅瞅自己的德行,再去想该怎么做。是置之不理还是友善回应,是讨好迎合还是计划不变,怎样能规避矛盾怎么来。你得比他们清醒,比他们理智,比他们能耐得住寂寞。回到家里,戏服一脱,西服一甩,还能端着做事,那才是真的德才兼备。他的母亲是个老艺术家,无论在感情上多么不顺,后来性格变得怎样古怪,在他成长的路上都扮演着必不可少的角色。灯光一亮,乐声一响,那方天地便是她和观众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是台下苦练数年的真功夫。如今的人爱用作秀这个词,说摆出来的都虚。既没有专业人士的敬佩,又没有对业余爱好者的尊重。坐享其成,挑肥拣瘦。可他们这些心中有信仰的人不计较这些,他们只关注自身水平,作品好坏,有没有尽力,有没有上心。他们谦虚低调,不显摆也不自夸,学一样会一样,做一行像一行,不说把吃苦耐劳的精神发扬得多好。至少老祖宗留下的那些瑰宝、那些品质,没丢。他们不说话,任由别人批评指责,却不会瞧不起任何人,不会和给自己带来不便的人置气,是真的不在乎。月色撩人,灯影浮动。聂娆由下而上打量着他,明显觉得他和初次见面的时候不同了。那时他住在地势低洼、下暴雨就淹的居民区,不爱跟人说话,好心提醒也不把话说全,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你犯错、自讨苦吃。他明明什么都懂,看上去却什么也不明白。沉默、寡言、被动,心思重而深沉。那是生活巨变后落下的后遗症。连何齐柔都不知道,在齐晗皈依佛门以后何齐锐也患了轻度的抑郁症。没人带他看过医生,全靠他自己调节。公司把他封杀后,他被人灌酒灌到味觉失灵。那些肮脏龌龊的阴暗面一直在,不过是没被人翻出来。他遭遇的坎坷冰冷又残酷,他保护着何齐柔,保护着他的妹妹,在绝望里挣扎,在地狱里滚打。他恨着一个人,不愿受他的施舍,直到再次遇见他心爱的姑娘。相处的一个多月里,胡舒元付出了很多心力,她热情又善良,任劳任怨且不求回报,一会拽着他往前走,一会挡在他前面当盾牌,像老天派来的天使。在他眼里,喜欢他的姑娘可以划分为两类。一类是他给予回应后要对其负责的,一类是他给予回应后能给他们鼓励的。前者他能避就避,后者他挨个说了谢谢。一天天过去,他的眼里终于有了光,不再是那个迟钝、只会用挑逗提起兴致、动不动就沉默的人。风往脸上吹,灯光勾着脸的轮廓,无端叫人心猿意马。聂娆勇敢地和他对视半晌,主动认错:“我不是故意避开你打听的,听你同学说你读书的时候背景挺深,又听齐柔说起你们过世的父亲,我有想从你身上知道的事,又不好意思向你开口。”“他们说,你上学的时候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人约了见面,对方的车比脚上的鞋换得还勤,昂贵罕见。说你什么本事都有,什么才艺都会,是开山祖师爷多少代嫡传弟子,从一个师门拜到另一个师门。都问你是何方神圣。”那可真是神乎其神。何齐锐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神出鬼没,那是他在跟母亲学曲艺。他见得那人,是破坏他父母感情的第三者。而那些本事都是齐晗还有齐晗的师父们教的。这些都是他死活不肯告诉别人的私事。他越是不说,在别人看来就越神秘,去掉了他们自作主张给他带上的光环,平头老百姓一个,压根没那么玄乎。聂娆这些年养出了一个毛病,一个别人觉得不要紧却被他看在眼里的毛病。别人找她办事,她正好要求点什么,她一定会把自己要干的事干完,你要她办的事要跟在后头提醒,不然她就抛在脑后了,提了她也能给你办好。真不是故意的,健忘。有些事情你心怀愧疚,别人不一定放在心上,何齐锐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在她问这问题之前他是打定主意百依百顺的,可她一不记得他叫她来干什么,他也不想如实相告了。他和她四目相对,趾高气昂地问:“我凭什么告诉你”一物换一物,不能因为巫婆要的是小美人鱼的嗓子就说小美人鱼不该给巫婆东西。我没倾述欲,不想告诉你,你想知道我的身世,哪怕这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能白拿。凭什么聂娆思索了一番,绞尽脑汁都没找到理。这地方安静,半小时都没人来,她脑子一热,明火执仗地耍起赖,抓住他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倒挺严肃的:“你不告诉我,今天别想走。”何齐锐长这么大,见过的女生虽然热情,但都是为了他一句准话去动脑筋,没想到第一次对他用流氓招数的是平时看起来那么无趣的人。可他怕什么她是他经纪人,要是被人看到拉拉扯扯,可以说是矛盾纠纷,善后的事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推给她。没人来更好,他把手往自己这边一收,聂娆攥得太紧,冷不防被他往前带得一扑。她另一只手里握着他买来的牛奶,舍不得撒手,没法撑住旁边的石墩,猛地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低头绽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行,我不走。”第十二章男人的胸膛炽热滚烫,聂娆两个手背抵在他肩窝,那股温热的气流把她鬓角的碎发吹得顺风飘起。她的脸是冷的,感受到喷薄的气息,心跳空了半拍,接踵而至的是不可抑制地狂跳。她缓过神,推了他一把,掉头就走。这是跟他开玩笑没掌握好分寸玩大了。和把刀架人脖子上,那人活蹦乱跳把脖子抹了一样,都是过失。何齐锐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来来往往全是刚才看见的那些人,她照样怕撞见,兴许是做贼心虚,看到有眼神游移到处瞟的,都要避一避,突然一停,一下撞上身后的人,浑身一颤,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吞咽声,闭眼冷静了一会,转身,拿着谈判的架势和他认错:“我不该打探你的隐私,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行吗”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筹码,对她来说很珍贵罢了,他目光狡黠:“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一顿我告诉你。”聂娆一动不动地审视着他,像要把他看穿。这人乍一看是个闷葫芦,可再看看使的那些套路,得心应手。不声不响地耍着心眼,看起来倒挺真诚。老实说,她帮杜泽临把这事查清了也只是份功劳而已,不然吃白饭,心上过意得去,并没有实际的酬劳,而她找他打听却在空手套白狼。想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会,抬眼,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说:“就吃饭。”何齐锐也没想干别的,点头,真把她带到的附近的小饭馆。没什么特色,就是贵。一碗只放了两只海虾的面,五十八块。横店大小是个旅游景区,但凡宰人的地方没有不贵的,可累了、渴了、饿了,照样得当冤大头。这家日本面馆不大,没几种面,也就是午餐肉、海鲜和各种蔬菜组合搭配,偏偏人满为患。为什么别的店也家家爆满,有的甚至要排很长的队,门口放在两排凳子,坐着等店家叫号,一坐就是一个钟头。聂娆行事利索,他了然,进去以后先问她要不要吃,她摇头,他也不客气,给自己点了一碗,催着服务员倒了两杯大麦茶。她这半个小时都过得很煎熬,两个不太熟又天天见面的人坐在一起犯尴尬,怪别扭的。何齐锐不紧不慢地吃,不咬断,不发声,全程没抬眼,只等吃完了才抽纸擦了擦嘴,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