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惟汐撇了撇嘴。“我不介意当备胎。”这是李行一当晚离开前丢给她的最后一枚炸弹。郑惟汐休息后，陈省心带着整个部门忙得不可开交，boss系统进入了二期升级阶段，她不在的那一周正是万事开头难的时期。一周后，郑惟汐回来上班了。“郑惟汐，你休息的正是时候，把难活都躲掉了。”余颜扯着嗓子嚷嚷。王姐也跟着附和“上周可把咱们陈经理忙坏了，一人干两人活。真不容易。夜里加班，白天汇报。”郑惟汐多少有些愧疚，她偷眼望去，陈省心不声不响的坐在隔壁的座位上，黑眼圈很明显，人看上去是瘦掉了一些。她想，怪谁呢是你给我放的假。陈省心扭过头朝她看过来，她连忙收回视线。“郑惟汐”陈省心走到她的座位跟前，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文件盒，她伸手接了过来，好沉。“系统升级的相关资料”声音冷的可以“这一两天尽快熟悉起来，材料里有给你安排的任务分工。”话毕，一秒钟也不愿停留的转身而去，郑惟汐觉得那背影看上去都像是在冰箱里冷冻过一样，冒着寒气。她打开资料盒，倒吸一口气。好详细的介绍，项目整体计划、近阶段实施内容、上线模块、流程梳理、新增系统接口重要的内容，陈经理用亮彩笔做了标注“cr将在10月底有一次新版本上线，这次上线涉及到eai的版本迁移，同时也有大量的业务新功能部署上线。因此，要求cr、计费、oss同时割接。这将是一次内容最多、风险最大的版本割接。”而他交给她的任务就是做好新开发计费系统模块的测试以及负责不久将来的版本割接工作。郑惟汐怒了。几分钟后，她拎着任务清单找陈省心讨价还价。“我干不了。为什么安排我来做，割接过程出了问题怎么办我来背黑锅”“我和你一起做。”陈省心眼睛盯着屏幕根本不看她“还没开始干就想着出事，这么没信心”“那好。有问题算你的责任。”陈省心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郑惟汐抱着文件盒无奈地走掉，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口哨声，等她回到座位上，一眼瞟到电脑上，陈省心的签名做了更改，清清楚楚写着“没有担当的勇气，注定一事无成。”骂人的花样真不少。接下来几天，她开始了昏天暗地的系统测试工作，用的黑盒测试方法，按照套餐内容编制了上百种案例，一次次输入进系统。她测试的时候，陈经理会时不时的过来监工一下，在一旁督战，当然，嘴里从来不会闲着“你要注意边界性、临界值的问题”“案例类型不够多，增加点特殊情况下的数据”。她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李行一好几次找她都被推掉了。“真没空，忙死了。什么电影哎呀，太可惜了。明天不知道行不行。”她打电话的时候，陈省心哼着小曲从她身边飘过去，她怎么看都觉得陈经理嘴角好像挂着小人得志般的笑意。很多时候，她的测试工作并不顺利，系统输出的结果与预期的答案总有差距，要耗费好大的心思把代码调出来，一遍遍查找原因。读书的时候，郑惟汐不是一个有天分的学生，教授有时候出的比较难的程序设计题她常常做不出来，当然班上绝大多数同学也做不出来，不过大家都懂得向一个人借作业本，当然是陈省心，郑惟汐看过他的解答，编程编的简洁、明了、漂亮，从没有多余累赘的语言。现在她不过是一个积累了一些经验，仍然缺乏天分的职工，况且这会儿，再没有现成的答案供她参考。查不出原因，她摇头叹气。“查不出来”陈省心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发问。郑惟汐以为他跑来看自己的笑话，结果陈省心留了下来。落地玻璃外，天色越来越暗，大楼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屋子里很安静，能听到的是机房永不停歇的风轮散热的嗡嗡声，以及陈省心敲打键盘的噼啪声，郑惟汐被换了下来，坐在一旁看他工作。陈省心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不停输入各种指令，他手指很长，骨节均匀，指甲剪得短短的，修的齐齐整整。郑惟汐看他的侧脸，很好的轮廓，线条有型，眼眸发亮，抿着唇，神态专注。她一直觉得专注工作的人最有魅力，不论男女。她的眼神大概有点火辣，陈省心微微侧脸瞟了她一下，郑惟汐赶紧扭头看窗外的世界，窗外很美。斑斑点点的灯火，无穷无尽，暖黄、浅紫、淡淡的绿，各种颜色的光芒交相辉映。“郑惟汐，你过来看。”陈省心叫她。她凑了过去。“看到没有”陈省心指着一段代码“问题在这里。”这段代码被她反复检验过，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还没看明白”“噢。”她似懂非懂。“静态方法只能访问静态变量，或者把方法getvar标志为非静态方法。”陈省心用手指着屏幕看着她，她看到他的瞳仁是漂亮的琥珀色。空气凝固了下来，两人默默对视。郑惟汐的眼神柔和，唇角微勾，两腮晕了点酡红，有一瞬间，陈省心几乎要吻了过去。天不遂人愿，他的手机开始响。徐暖的电话，他略加犹豫，还是接通了电话。“省心哥。”永远兴高采烈的声音。“徐暖。”他尽量让自己保持住耐心。“我们前几天巡演路过家里，阿姨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徐暖嘴里的阿姨除了他老妈没有别人。陈省心为自己情绪里的不耐烦感到抱歉，换了语气，“辛苦你了。正好今天加班。改天约时间拿吧。”“那正好。”徐暖话接的快“我现在呆的地方离你单位超近。我马上过来。”在陈省心反应过来之前，徐暖挂了电话。郑惟汐又一次听到徐暖这个名字。她有些发呆。陈省心已经挂了电话，手指敲了敲屏幕，问她“明白了”她赶紧点头。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到楼下了”陈省心接通了电话，“好，我马上下来”郑惟汐看着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她们大楼管理严格，外人进不来，公司员工要刷门卡，一层两层三层，她每天上班都要刷开层层的门禁。这么晚了谁会来而且还不是她们单位的人。很快她知道了答案。第十四章有脚步声从楼道自远而近传来，玻璃门被人一把推开，郑惟汐扭过头，陈省心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娇巧玲珑的，面孔精致。中等身高，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她的脚，姑娘穿着圆口平底鞋，鞋的尺寸比她小两码。陈省心没为她作介绍，倒是女孩自己很主动。“您好，我叫徐暖。”徐暖，徐暖，久闻大名。郑惟汐在心里想，勉强笑了笑“你好，我叫郑惟汐。”然后，她迅速从自己的人格里分裂出豪爽热情的一面，“我去给你打水。你坐，你坐。”她冲到开水间去打水，手抖个不停，水杯在开水龙头下轻晃，有热水溅到她手上，真烫。水打好后，她拿着水杯没有很快走进办公室，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透过玻璃看着屋内的两人，徐暖正仰着头对陈省心说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徐暖的眼神，清清澈澈，明明亮亮。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之前对陈省心产生过的所有想法卑劣又低下。“陈经理”郑惟汐端着水杯进了屋，放在徐暖跟前，神色镇定的说“问题已经找到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一定保质保量。”徐暖捧着水杯小口喝水，眼睛盯了盯屏幕又去看陈省心。“好。”陈省心点点头。陈省心听了郑惟汐的建议，把徐暖送了回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徐暖呆久了不知道会冒出什么奇怪的话出来。在楼下交接完东西，徐暖坚持要跟他上楼。“看一眼嘛，来一趟都不知道你办公室长什么样”“真的很忙。”“喝杯水就走。”人姑娘大老远跑来，就这么被打发回去，确实不地道。“走吧，上去什么都不要乱碰。”他退步。现在，水喝完了。他如约把徐暖送回家。不过自从见了郑惟汐，这丫头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在车里一言不发。车子一直快开到徐暖家门口时，她终于开口了“省心哥，手机能借我一下吗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刚才你不是还给我打过电话”陈省心把手机递给她。“这回没电了。”徐暖接了过去。反光镜里，陈省心看到徐暖正低着头，在他手机上一阵戳来点去。“喂喂，别在我手机里又乱设置啊。”“还给你。”徐暖气哼哼。“这么小气。”“不打了”“不想打了。”郑惟汐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把代码的事情搞定。关上电脑，关上灯。窗外，星星点点的光，暖黄、浅紫、淡淡的绿，同样的场景，这会儿却怎么看都像聊斋里幽幽冷冷的磷火。这是最好的安排，回家的路上她对自己说，就像贾宝玉碰到了林黛玉，吴三桂恋上陈圆圆，孙悟空找到了紫霞，陈省心也有了自己的徐暖姑娘，上帝给每个人都做了妥帖的安排，她脑袋里想的乱七八糟。她给李行一拨了电话“明晚一起看电影吧我的事忙完了。”第二天一大早，郑惟汐守在了赵总的办公室门口。听到走廊里赵总一边走路一边晃钥匙的声音不断临近，赶忙迎了上去。“赵总，早。”“小郑”赵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异“今天这么早来上班了”郑惟汐在心里嘟囔，对我的评价还真是高啊。“赵总，我有事找您请示。”她跟着赵总溜进了办公室。“你想去cr室”赵总听她的想法后，随意往椅子靠背上一躺，手指敲着桌沿，一下又一下。“这事给你们陈经理商量过没有。”“还没有。”“哦”赵总扶了扶额角“在计费室工作的不顺利是不是对你们陈经理的工作方式有看法”郑惟汐心想，错，我是对他有不可告人想法。“不是的。”她大费口舌进行解释，“我想多熟悉点业务，10月底cr的交割，计费系统也要做好配合，如果可能，我想提前去cr那边预热一下，把工作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她知道调动的可能性不大，找个幌子让自己暂时换个环境，能躲几天是几天。她幌子找的不错，换了任何一个领导，听到自己手下一个一贯疲怠的员工突然变得勤勉敬业起来，多半不会去打击她的积极性。赵总沉思了一下，“好吧，我和你们陈经理商量一下。”陈省心有些担心昨晚郑惟汐加班的情况，起了大早赶到公司。郑惟汐破天荒的来的更早，坐在位置上冲大伙打招呼。“早啊”“今天来的够早的。”“呦，这么早。”大家都挺惊讶。“呵呵”她吐舌头笑。看她情绪很好，陈省心琢磨昨晚的代码问题应该是解决了。10点钟，工间休息，他接到赵总一个电话“小陈，有事和你商量一下。”“好，我马上过来。”赵总简明扼要把情况做了交代“小郑申请去cr室，想法不错，也是为了下步交割做打算。我知道你人手不够，过去一段时间，还会把她调回来。”陈省心一时没顾上回答，郑惟汐的做法让他很意外。最近给她安排的活多了影响和男朋友的约会了于是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逃跑。陈省心一路往偏处想，烦躁。15分钟后，他从赵总的办公室出来，路过郑惟汐的座位，沉着脸发话“郑惟汐，跟我过来一下。”郑惟汐跟着他又走到大楼落地窗的栏杆旁，窗外，依旧车来车往，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发慌，她恐高，但这次的发慌还不仅仅是因为站在高处看着脚下。“什么事啊”她故作轻松。“你找过赵总。”郑惟汐不吭声，明摆的事情。“对我给你的任务分工有意见”陈经理脸色阴沉。“当然不会了。”郑惟汐笑了笑，尽可能缓和气氛。“这是委与重任啊，我就是怕把事情弄砸了才提出去cr那边先熟悉一下。”“你别找借口。”“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陈省心皱了皱眉，没接话。“你看，没有担当的勇气，注定一事无成。我这也是为了有所担当。把事情办漂亮。”郑惟汐用了他的名言，陈省心冷笑一下。郑惟汐回到座位开始收拾家当，赵总动作迅速，已经找cr室的经理谈过话，她过去两周配合工作，在系统准备割接前回来。茶杯、笔记本电脑、记事本、笔、陈省心在座位上看她一样一样往纸盒里放。“同志们，两周以后见哈。”她抱着纸盒向大伙挥手。“哐当”一声响，陈省心失神把水杯